第254章:帶血吳鉤
太平軍浩浩蕩蕩地開入重鎮宜昌,虎嵩林父子伏地請降,我趕緊上前親自將他們扶起,好言寬慰了幾句,並下令將虎嵩林的部下進行裁撤改編。另一方麵,由於宜昌較為重要的商業地位,我又安排專人著手推行商稅改革,對本地的商戶進行登記核對,並按照約定向實名登記的商販發放戰爭補償。
然而實際情況是,虎嵩林似乎為官清廉,在他的衙門裏幾乎搜不到什麽多餘錢財,賠償商戶就隻能由我城殿自掏腰包了,負責督辦此事的劉繼盛認為這種“進城發錢”的舉措實在得不償失。
“哈哈,”我笑著對他道,“宜昌也算商賈雲集,咱們的當務之急是將他們一一登記納入到我們的管理之下,到時候征收商業稅必能一本萬利。”
劉繼盛若有所思並未立即表態讚成我的想法,我知道他對於發展工商業多少抱有懷疑,此時也不便再去解釋,反而轉問他四川方麵的消息。
劉繼盛連連搖頭,道:“翼王那邊進軍很快,已經不到半個月即平複綏定忠州,如今翼殿兵馬已經進入夔州。”他頓了一下,道:“打下雲陽已是旦夕之間。”
前方的情報多少讓人有些失望,拿下宜昌就費了近十天,此後還要連過兩道天險,搶先進入雲陽擺鴻門宴對付石達開的計策已然落空。
“既然如此何不放棄西行班師回漢?”王闓運道,“我們已經拿下了重鎮宜昌,沒有必要再去犯險西進。”
賴文光也道:“屬下也認為殿下可以考慮退兵,再往上遊去道路險阻艦船不通,對我們是十分不利的。”
賴王二人都有意勸我退兵,但我認為既然已經和石達開有約在先,此時退兵不前實在有損城王的威信,而且我擔心如果讓石達開搶先控製住夔門天險,到時候我再想西進怕是難上加難了。趙烈文知我無意退兵,用手連連指向地圖上的江北區域。
我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安排道:“賴將軍,本王命你率城殿兩個軍向北走,兩日之內拿下興山縣城,之後務必從北方配合我們一同攻打巫山。本王則同劉將軍沿長江進發。”對此賴文光略顯詫異,他用手在地圖上比劃著,道:“屬下有一問,我軍須在何處策應殿下主力?”
我拍拍賴文光,語重心長地對他道:“直接攻城,此戰你才是主力。”
賴文光一怔,立即拱手遵命而去。攻克宜昌後,沿江西進巫山那邊必然有所準備,我的想法是以賴文光統率精銳主力向北迂回拿下興山切斷巫山以北,然後讓他們由北邊直搗巫山。而我本人則率部沿江佯攻吸引守軍的注意力。
於是賴文光出發後,我也聚集部下大張旗鼓地開始啟程,部隊自開出南津關後隊形愈來愈窄。當過到西陵峽時行軍已十分困難,此處急流匯聚礁石四立,兩艘隨行的小火輪隻得在當地漁民的帶領下小心翼翼地行駛,隨時都有觸礁的危險。這船我是不敢再坐了,於是也下岸同將士們一起前行。
向導是當地的農民,操著濃厚的方言一路上侃侃而談,大概意思是說當年張獻忠入川時就曾走過這裏,還說了這方麵的故事。我劉銘傳和劉秉璋互相看看,都沒有說話,一側的峻嶺峭壁足以讓我們震駭半天了。
值得慶幸的是兩艘小火輪沒有觸礁,沿途的各村鎮也沒有抵抗,我們一路提心吊膽來到歸州,卻發現城守早已逃之夭夭。同樣的情況在巴東再次出現,清王朝的統治在這些城鎮早已瓦解,我們樂得直接接手。
小火輪的平安保障了後勤供應,但英國人安德森卻不希望繼續航行,他對我說:“殿下,此前尚未有輪船成功到達過上遊,我擔心此行太過冒險,一旦出事怕影響軍隊的行進。”
我知道現實中宜昌與重慶是通航運的,因此小火輪理論上是可以繼續前進的,但這確實是一件冒險的事,於是我決定將輪船上的輜重係數卸下陸運,隻留安德森和少數人駕駛輕舟繼續隨隊朔江前進,其目的一來是進行航道測繪,為以後的輪船航運積累經驗,二來則是讓他們隨隊壯壯膽,畢竟這裏的多數人都沒見過蒸汽船,配備汽笛火炮的火輪船可以壯聲勢。
安德森聽了我的安排有些哭笑不得,我特意找了幾個精通水性的士兵保護他,安德森無可奈何,隻得硬著頭皮繼續指揮航行。
自此之後,朔江西進的太平軍一路大張旗鼓,而巫山城中的清軍守軍也相繼在江岸邊搭建堡壘意欲據險一搏。正當兩軍對峙之際,賴文光部及時由北方殺到,巫山縣城疏於防備,一攻而破。
李鴻章力排眾議提拔湘軍舊將黃翼升為新建北洋水師統領,但他心中也多少有些疑慮,一來黃翼升終歸是湖南人,是一介外人,能否為自己駕馭他並不清楚;二來北洋水師將全麵引進西方艦船,李鴻章也要考察一下黃翼升是否有能力勝任。
入夜,黃翼升一身便裝步入了總務衙門,他麵無表情,雖然想不明白為何李大帥要在深更半夜召見他,但此時他的心中仍有幾分興奮。
乘著微弱的燭光,李鴻章早已站迎於書房門口,黃翼升見此,既不下跪也不行禮,輕輕拱手道:“卑職黃翼升,見過大帥!”
李鴻章笑著擺擺手,他雖然心中稍有不悅,但還是將其引入屋內,拍拍黃的肩膀讓他就坐。
“昌岐兄,你覺得我是一個怎樣的人?”李鴻章開門見山地問道。
黃翼升不假思索,似乎早有準備,張口便吟道:“丈夫隻手把吳鉤,意氣高於百尺樓;一萬年來誰著史?三千裏外覓封侯。”麵對滿麵驚詫的李鴻章,黃翼升笑道:“雖然黃某此前從未與大帥共事,但愚認為能夠寫出此等詩句的人,必然是胸懷大誌抱負非凡。”
李鴻章一時接不上話來,這首詩曾是他早年讀書科舉時所作,不想眼前這個湖南人竟能開口即出,想來對方對自己必然十分了解。
黃翼升笑著道:“大帥如今官至直隸總督,封疆一域,手掌一軍,當初封侯拜相之願已償如今誌得意滿,可喜可賀啊。”
李鴻章一臉苦笑,道:“如今內憂外患,國將不國,我等身處數千年未有之危局,何敢言喜?”
黃翼升也收起笑容,正色地道:“大帥深夜請卑職前來,不知有何見教?”
李鴻章站起身,一手指著掛在牆壁上的地圖,開口道:“南方的禍亂昌岐兄你是經曆過的,如今長毛的偽城王偽翼王偽忠王還有偽英王四賊竊據半壁江山,老中堂雖創建湘軍力挽狂瀾,無奈賊勢太甚而功敗垂成。鴻章如今身負國家信任支撐危局,時感力不從心,無所適從啊!”
連連搖頭後,李鴻章又道:“昌岐兄,局勢如此敗壞,兄長可有見解指導?”
麵對李鴻章大倒苦水,黃翼升頓時愣住了,他原以為這位曾經的湘軍門生如今得誌之後必會盛氣淩人氣焰高漲,但李鴻章竟會以兄弟相稱向他問計,這讓黃翼升心中暗暗佩服。
“中堂大人,”黃翼升起身行禮,道:“以上四賊,卑職都曾與他們打過交道。陳逆有將才李逆有帥才,但此二人均無統領全局的能力,故構不成威脅。”
李鴻章聽了連連點頭,黃翼升繼續分析道:“偽翼王石達開曾是滌帥最大的敵手,此人狡詐多變文武兼通,一度是長毛陣中最凶悍之徒。但他後來受偽天王的猜忌而負氣出走,多年轉戰西南早已耗光了銳氣,即便如今僥幸占去四川也已成不了大的氣候了。”
說罷黃翼升又將手指移向了地圖上的華中武漢一點,道:“馮瑞城,據悉是偽南王表親,此人主持長毛軍務不過五年多,如今已牢牢控製湖廣江西和皖中上海,對內軟禁架空偽天王,對外擊敗老中堂,同時又能周旋於西洋諸國引進洋務,此人的文治武功早已不是其餘草寇賊酋可比。愚以為馮瑞城這廝,成則朱洪武敗則李闖王,想要輕易將其剿滅,難矣。”
李鴻章此時也暗自佩服這個黃翼升竟也能有如此見解,不愧為湘軍水師的三號人物。他將書桌上擺放的一摞信報係數取出,對黃翼升道:“如今南方之戰報一日數十,揚淮戰端新開,本帥現在真是焦頭爛額,昌岐兄可否幫本帥參謀一二?”
黃翼升走上前將最新的戰報一一通讀後,挑出了其中的幾封,道:“大帥,陳逆主力如今已返回安徽,皖北的戰局恐將反複,不過以李克讓將軍之才幹,我們無需多慮。”李鴻章也點點頭,他也對安徽巡撫李續宜十分信任。
黃翼升繼續道:“大帥,黃某雖是一介水師之將,但對南方戰局,同樣有一兩見解。”
“哦?”李鴻章十分驚訝。
黃翼升頓了一下,開口道:“大帥,愚以為,我們北洋要想戰勝南方之長毛賊,必須想辦法變被動為主動。尤其是那馮瑞城,絕不可讓此賊有喘歇之機,我們對其下手必狠必果斷,與之作戰,猶如手握帶血吳鉤,必拚死而為方可。”
李鴻章雖點頭表示同意,但若有所思沒有說話。
黃翼升接著道:“大帥,我有一計可直取那馮逆命脈,大人您可否考慮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