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三座大山
決定與石達開來這場雲陽會麵後,我立即在城王府召集眾將,商討逆長江進軍上遊的計劃。出乎意料的是,到場的將領中居然有多半人都不太讚成我這次進軍想法。
英國人安德森最先質疑,他說道:“城王殿下,我軍水師火輪船要想逆江而上恐怕難以做到,長江上遊水勢複雜,大船肯定走不了,小火輪也隻能勉強而為,起不了什麽大作用。”
被他這麽一提醒,我這次想起來,長江上遊似乎走不了大的蒸汽船。完了,失策了失策了,要是不能用船運兵,從陸路打過去真不知要到猴年馬月。現在我越想越後悔,真不應該答應石達開,他從成都進軍順江而下,而我卻要逆江而上翻上越嶺,這場會麵我一定是要遲到了。
此時我眉頭緊鎖,站在地圖旁焦急地張望,在場的一眾將領也都一言不發。如今的形勢可謂不容樂觀,我要西進攻打雲陽,不但要逆流而上,穿越大段地勢複雜的地區,同時還有三座大山橫亙在麵前,即宜昌巫山和夔州,此三處大概是日後三峽工程中的重點部位,目前尚由清軍所控製。由於其地形複雜,環境惡劣,所以此三處的守軍人數雖少,但他們完全可以儀仗天險地勢進行固守。
“劉宰輔,此三地目前具體是個什麽情況?”想了半天,我終於說出一句話來。
劉繼盛指著地圖,道:“宜昌,府城,守將是清妖的總兵虎嵩林,有兵三千;巫山,縣城,由當地縣令把守,兵力兩千。夔州,府城,守將是……荊州將軍都行阿,守軍一萬。”
不得不說,這一路行軍將要遇到的三個對手還真是有意思,他們所據守的城池雖然都不大,但由於依靠長江三峽,地勢險要狹窄,兩側絕壁不斷。現在我才深刻體會到了四川的戰略意義,蜀道是真難啊。
蜀道太難,此時我的心裏開始打退堂鼓了,感覺進兵雲陽與石達開會師簡直是一件費力不討好的事情,沿途又要過那麽多絕境,這不是給自己找罪受嗎?
就在這時,一旁的趙烈文笑道:“哈哈哈,城王殿下,您後悔了?”
王闓運開口道:“殿下,這一趟咱們走不得,石達開去雲陽是由內而外,輕而易舉。咱們進兵則是由外入內,難上加難,就算最後真得過了夔門天險打進四川那也必是強弩之末,石達開正好坐收漁利將咱們一舉拿下。”
劉繼盛也連連點頭,道:“殿下您要三思,如今我們已得湘贛,犯不著冒死去圖巴蜀。”
這二人的話我一字一句聽在耳朵裏,他們說得都有道理,這次雲陽之行的代價實在是太大了,危險係數高得離譜,難道我真的隻能向石達開反悔了?
“非也非也,”趙烈文忽然搖著扇子說道,“大家都覺得雲陽去不得,但我趙烈文卻說這雲陽之行乃是上天賜給殿下謀取川蜀的最佳時機!”
“哦?惠甫先生有何高見?”我不解地道。
趙烈文緩緩起身來到碩大的地圖旁,一邊用扇子指點一邊說道:“兵法有雲:兵之情主速,乘人之不及,由不虞之道,攻其所不戒也。三峽諸城雖然地勢凶險,但守軍的力量有限,再加上石達開入川之後頻繁在其背用兵,因此此三地守軍對咱們必然疏於防備,這對於我們是十分有利的。反之,若是沒有石達開牽製他們的精力,單從正麵打很難很難。”
“其次,”趙烈文頓了一下,指著成都一點道,“那個翼王石達開,雖然新得川蜀盛極一時,但吾觀其目前的用兵,實已犯有大忌。他奇襲成都時隻有四萬人,控製川蜀後卻分派自己的兩大主力兩萬多人南下擾貴州,雖有趁勢威懾之意,殊不知其真正的威脅源自四川內部,而川貴本身道路崎嶇難走,勞師遠征反而得不償失。”
我點點頭,其實我也一直覺得石達開在四川立足未穩的情況下分兵進入貴北是一大昏招,雖然拿下貴北的幾個縣城充分彰顯了他如今的威勢,但實質上卻分散了自己的實力。考慮到他本人曾長期轉戰貴黔並不順利,因而分兵進入貴州實際上有意氣用事的報複心理。
“此外,”趙烈文繼續說道,“石達開拿下成都,四川省內的數十個州府縣城望風而降,但許多投降的清吏實非真心,而四川境內的一些地方土司流官尚不受石的掌控,也就是說翼殿實際上對四川的控製力十分有限。而那石達開此時不去盡力招撫他們,反而想要進一步打到雲陽一口吃掉整個川東未被他征服的地區。晚生以為,石達開就算僥幸打下了綏定順慶這些地方進入雲陽和殿下會師,其背後的地盤也有可能出問題。因此石達開在四川立足不會長久。”
趙烈文分析得頭頭是道,在場的將官們也都連連點頭,他的一席話讓大家重新對進兵雲陽抱有了信心。
攻打雲陽雖然有三座大山相阻,但也能夠一勞永逸地為我打開入蜀之道,一旦四川形勢有變我就可以立即揮師相向取代石達開成為四川之主,因此想來想去我終於在此時下定了決心,當眾宣布實施進兵四川的計劃。
第二天在武昌城外舉行了隆重的出征儀式,由賴文光和劉銘傳以及劉秉璋的三個軍一個營五萬人為進軍主力,留譚體元部的主力在湖北防備鮑超,派左宗棠和他的湘五軍主力在江西進行編練,一麵就近吸納福建被打散的楚軍舊部,一麵負責幫助朱洪音部拱衛江西。與此同時,另派胡鼎文和安德森分別指揮太平軍的舟師和小型火輪船在長江上幫助運兵運糧,打三峽,補給一定要跟得上。
城殿的太平軍主力沿著長江開始向西進軍,一個禮拜的功夫,第一座大山宜昌府城就出現在了眼前了,我知道,真正的考驗即將到來。
直隸總督李鴻章如今十分忙碌,他在濟南城內召開了數次會議商討建設水師的問題,同時又親自前往威海衛和英國人阿思本等勘察地形,研究軍港的建設方案和軍艦的購置計劃。
站在海邊的山丘上,阿思本不無得意地對李鴻章道:“李大人,先期的四艘小級兵輪預計下個月就能到位,三艘中級艦船則要晚些時候,大人,有了這支水師,南方的叛軍可就都是您的盤中美餐了。”
李鴻章麵無表情地望著大海,開口道:“聽聞馮逆在長江上有一支十多艘船組成的水師,整個湘軍的長江水師都不是對手。”
阿思本笑道:“長江終究隻是長江,大人,您的艦船可都是海上的,叛軍如何能與您相比?”
李鴻章冷笑一聲,道:“丟了江浙和四川朝廷如今已經沒了財稅保障,日後這仗越來越打不起了,阿思本上校,但願這七十萬兩白銀買的水師能讓朝廷花得值當。”
阿思本連連點頭,心裏卻在盤算如何讓清廷在多交些錢款。
就在這時,李鴻章又開口道:“朝廷已經表態,這支水師建成之後要由我們中國人來統帥,阿思本上校,還勞您費心幫本帥培訓水師。”
阿思本一聽這話立即惱火起來,不高興地道:“這怎麽行,之前和那總理大臣文祥談得時候已經說好了艦隊由英國人指揮,船上一律選用英國水兵。哼,讓你們中國人掌船,怕是你們做不來吧。”
李鴻章依舊麵無表情,他平靜地看著阿思本,道:“我國費數百萬之帑金,豈能不得一毫之權柄?再者,我天朝兵權向來不假外人之手。因此不管上校您之前和那文祥說過什麽,現在這支水師由我李鴻章主持,就要按我李鴻章的規矩來,您不願意辦,我們付高薪再請高明就是了,反正貴國的水師軍官想和我們合作的數不勝數。”
這一番話下去阿思本早已怒目圓睜,但他仔細想想又無從反駁,畢竟自己已經領了不菲的酬金和相當的賄賂,怎麽說都是理虧,因而半天說不話的阿思本轉身拂袖而去。
阿思本走遠後,一旁陪同的一眾官吏紛紛拍手喝彩,大家一齊稱讚剛才李鴻章的膽色。但李鴻章卻沒有絲毫喜悅之情,他擺擺手道:“水師艦船畢竟是由他們英國人提供,咱們還需盡早培養自己的水軍。”說罷李鴻章吩咐部下立即起草招募水兵的告示,他要為這支即將誕生的水師培養中國水兵。
“大人,咱們這水師叫什麽名字啊?”一個部下問道。
李鴻章思索片刻,道:“既然我們的陸師定名‘北洋軍’,那咱們這水師就叫‘北洋水師’把!”
“好名字!”部下們一齊稱讚道,於是按照李鴻章的意思,他的西式艦隊以“北洋水師”的名義開始了大範圍征兵。
北洋水師的指揮所設在了山東濟南,水師征兵的告示一出,立即引來了無數應征者。李鴻章則坐在大殿上看著堂外排起的長隊,就在這時忽然三個人不顧衛兵的阻攔穿過隊伍強行進入了大堂。
李鴻章頓時大驚,他忽然感覺此三人十分麵熟,似乎在哪裏見過卻又想不起他們是誰。
三個人看到李鴻章後立即跪倒成一排,隻聽他們齊聲道:“卑職黃翼升李朝斌歐陽利見拜見總督大人,我等乃是湘軍水師舊將,聞大人招賢納士之訊,特前來投奔。”
原來是湘軍水師故人,李鴻章心裏又驚又喜,他正愁北洋水師沒有好的統領,這三個人的到來讓他興奮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