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二打長沙
“湘陰城無險無糧無援,隻有一個唐妖和三千‘訓字營’妖兵困守。”湘陰城下各路太平軍隊伍已經完成了匯集,將這座湘江邊的小城包圍了個水泄不通,黃文金放下千裏鏡,不斷地對部下們布置著進攻戰略。
扼守江麵的湘陰城是一座湘江下遊的重鎮,可以有效策應江上的船隊。但如今靖港已破,整個湘江製水權下遊都已掌握在了我軍的手上,湘陰也就成了名副其實的孤城,再無任何戰略作用。
呤唎已經安排炮隊部署完畢,圍攻一觸即發,對麵的唐訓方也指揮守城的湘軍士兵各就其位,嚴陣以待。
“殿下,對麵的妖軍糧食已經不多了,咱們隻需圍困數日即可不戰而勝,何需費力猛攻?”身旁的劉繼盛不解地問我道。
“理論上是這樣,不過我們要著眼於整個湖南戰局,不能拘泥於一城一池,”我笑著道,“圍困確實是上策,但本王現在急著趕時間,所以一天之內必須拿下湘陰,消滅唐訓方!”
“趕時間?莫非殿下還有什麽急事?”劉繼盛滿臉驚訝,這時總攻已經開始了。
又是一場沒有懸念的戰鬥,開花炮一輪猛轟,小城城牆便塌了一大半,缺口多達四五處,當湘軍士兵衝上來補缺時,太平軍炮隊又進行了第二輪炮擊,當場炸死的修城隊數不勝數,一時間慘叫聲連連。
隨著黃文金一聲令下,太平軍陸師發起了大規模衝鋒,已經被炸得沒有了底氣的湘軍士兵們一擊即潰,戰鬥不過半日即結束,最後的結果是斃敵八百、俘獲兩千;當他們的首領唐訓方被幾個太平軍戰士押解到我麵前時,他甚至渾身顫抖得說不出話來。
“唐大人,沒傷著您吧?”我騎在馬上,笑著問他道。
“沒……沒有……”唐訓方定了定心神,才緩緩開口問道,“你……你就是長毛的城王馮瑞城?”
啪地一聲,周國賢上前給了他一巴掌,喝道:“老東西,嘴巴放幹淨點!”嚇得唐訓方趕緊低下了頭。
“本王就是太平天國城王,唐大人,本王和你無冤無仇,為何要帶兵打我啊?”我厲聲問道。
不想唐訓方嚇得竟直接跪下,嘴裏大喊道:“小人知錯了!小人不敢了!”
“哼,堂堂湖北按察使,就這幅德行?”我不屑地道,“唐大人,想活命的話就替本王寫幾個字,本王自會善待你。”唐訓方是目前為止與我交戰的湘軍諸將中職位最高的,官至湖北按察使,所以我想借他之手給曾國藩寫封信。
唐訓方跪在地上連連叩頭謝恩,我也懶得再搭理他,吩咐手下人端來紙筆和我提前擬好的信章,叫他原模原樣地給抄了一遍,信的大意是告訴曾國藩他的水師已經全軍覆沒,湘陰、東江三鎮也已全部被我軍拿下,朝廷現在也要追究他的責任要他的腦袋,最後告訴曾國藩盡早開城投降,否則他和長沙城將會與靖港的水師是一個下場。
唐訓方寫完了信即被押走,而劉繼盛和周竹岐則湊過來饒有興趣地讀了一遍,周竹岐笑著道:“殿下,您又不是不了解曾妖頭的為人,給他寫勸降信哪會有用。”
劉繼盛則搖搖頭,道:“不對,殿下您這根本不是什麽勸降信,要是真想勸降就不會用這個語氣了,您這是在向曾妖頭還有長沙城示威啊!依我看,曾妖頭看了這封信,非但不會開門投降,反而會全力堅守。”
我笑著點點頭,道:“正是,下麵傳本王令,全軍立即向長沙進發,本王要第二次君臨這座湖南省府!”湘陰拿下後,長沙城的西、北兩個方向所有被湘軍把控的城池據點都已被肅清,長沙城也真真正正地完全暴露在了北路軍的兵鋒之下。在我的安排下,各部太平軍立即馬不停蹄地向長沙進發,黃文金一部主力連同呤唎的炮隊進抵長沙城北的縣城,而任化邦、牛宏升則率領騎兵團渡過湘江重新占回了河西陣地,而胡鼎文、唐正才則率領船隊封鎖江麵,連接各部。
這一回長沙城的反應可夠迅速,遠遠地見到我們的隊伍便緊緊地關上了城門,又是揮旗又是拉弓架炮,一個太平軍戰士按照我的命令遠遠地將唐訓方的書信綁在箭上射進了城去。而後我便下令全軍隻是遠遠地在長沙城外紮營,攻城大軍控製住了幾條通往省城的道路,但並不靠近。
“殿下,曾妖頭看了您的書信一定會加倍防備的,咱們要攻城不就更困難了嗎?”周竹岐不解地問我道。
“我說周宰輔,好好動動腦子,”我回應道,“本王到長沙城下就一定要攻城嗎?”
被我這麽一說,周竹岐恍然大悟,笑著道:“哦——我懂了,殿下您這是和上次一樣要營造一種攻城的假象,而您真實的意圖是……”
“衡陽!”一旁的劉繼盛忽然插嘴道,“殿下,小弟沒猜錯吧?”
省城長沙,“審案局”府宅書房裏的曾國藩讀了唐訓方被脅迫所寫的信後頓時火冒三丈,狠狠地將硯台摔在地上,仆人們見了都嚇得躲到一旁。
就在這時,有仆人跑進來道:“中堂大人,長……長毛已經兵臨城下了,將士們都已在外堂等候您主持大局呢。”
曾國藩深吸一口氣,握著書信緩步走了出來,此時大堂裏已是人滿為患,一排椅子空在那裏,在場的諸人卻無一人敢坐,大家不是低頭不語就是眉目緊皺,可見長沙城此時形勢之緊張。曾國藩瞄了一眼,湘軍中的曾國荃、蕭孚泗、劉連捷、蔣益灃、蔣凝學等幾大主將都已在列,而來自長沙綠營的將領朱南桂、鄧仁堃等也都悉數到場,長沙城裏的文武官員也來了不少,隻有湖南巡撫惲世臨依然不肯露麵。
而院子裏更是熱鬧,曾國藩仔細一瞧,都是長沙城中的大戶人家,他們一個個哭喪著臉,見到曾從房裏出來,刷地一下跪倒了一片,紛紛哭嚷道:“曾大帥,您是朝廷任命的兩江總督,也是咱們湖南百姓的青天父母啊,長毛犯長沙,您可不能不管啊大人,我們的身家性命可都掌握在您的手裏啊!”
曾國藩瞅了他們一眼,心裏暗想以前領著湘軍在外征戰每遇糧餉不濟時嗓子都磨破了希望家鄉的地主土豪還有大戶人家能出點錢糧讚助,結果你們一個比一個摳,現在敵人打上門來看到財產真的有危險了才想起還有湘軍。
曾國藩搖搖頭,擺擺手道:“各位鄉親父老都快起來吧,本堂在這裏作保,我湘軍一定會全力守衛省府,與長沙城共存亡!”這下這些人才紛紛擦幹眼淚,緩緩站起身來,曾國藩繼續道:“不過目前局勢的危急你們大家也都看到了,所以本堂懇請諸位不要再吝惜自己那些家底了,大家有錢的出錢,沒錢的出力,長沙一定可以渡過難關的。”
這些人全都默不作聲,也都沒有表態,而是一個接一個地轉身離去了;曾國藩也不知該說些什麽了,索性不再理會他們,轉身回到大堂上來主持會議。
“長毛卷土重來,他們已經占據了湘陰、銅官一線,兵分兩路,一路沿江推進占據了長沙縣城,兵臨長沙城北門;一路西渡湘江,經由寧鄉再次進抵河西,從西麵威脅省城。”劉蓉對著地圖分析道,“此番長毛攜大勝我軍水師之勢,再度逼近長沙,肯定與上次的目的不同,再加上馮逆的那封極為囂張的勸降信,在下認為這一次他是下了決心要犯我省府……”
“老帥,長沙再怎麽說也是一座堅城,隻要咱們據城死守,然後等到他們攻城賊軍人疲馬乏時乘機反攻,定能取勝。”蔣益灃開口獻策道。
然而曾國藩卻並未理會,他背著手走到正座前,緩緩開口道:“本堂認識厚庵有整整十年了,那時候我在洞庭湖上坐船,忽然起了大風,眼見我們的船就要被吹翻,旁邊一艘竹筏上的男子立即跳入水中,用一隻手死死拉住了我們,他以一己之力救了我們一船的人。我當時就看出他是個非凡之才,勸他去投軍好有一番作為,後來本堂回鄉創辦水師時也是第一個想起他楊厚庵。”
說到這裏曾國藩的眼裏閃出了淚光,他短暫地停頓了一下後繼續道:“後來證明本堂沒有看走眼,厚庵他踏實、堅韌、果敢、忠勇,讓賊軍吃盡了苦頭,可以說他一個人頂起了湘軍水師的半邊天。然而靖港一戰,他終於還是與長毛拚殺到了最後一刻,為國捐軀,死得其所了!”
在場的所有人都低下了頭,大堂裏鴉雀無聲。
“本堂不想追究任何人的責任,”曾國藩繼續道,“但我們之前若是能聽從趙惠甫的建議,南撤水師,並派陸師南下配合,厚庵他一定不會像現在這樣壯誌未酬身先死。所以這一次,本堂不想再聽你們爭吵了,本堂現在隻想聽趙惠甫的。”
趙烈文一震,頓時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反應過來,慢慢開口說道:“這次馮逆再度兵臨城下,兵力與上次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他們已經肅清了長沙以北我軍的全部外圍屏障和據點,所以這一次他們若是攻城勝算會更大。”
曾國藩聽得連連點頭,趙烈文繼續道:“不過按照馮逆的風格,趨利避害,旁門左道,做出任何出其不意的事都不為過。晚生仔細分析認為,馮逆這次兵臨城下的目標應該還不是攻城,而是牽製;我軍水師主力已敗,湘江製水權喪失,他隻需要牽製住我長沙守軍即可。”
“那他的真正目的是啥啊?”有人開口問道。
“衡陽!”趙烈文道,“控製衡陽,則可撤去長沙城南部最重要的倚靠,這也是他們一上來就派劉銘傳圖謀衡陽的原因,所以這次馮逆一定是以城北的部屬牽製我們,暗地裏南下去取衡陽了!”
眾將聽後紛紛恍然大悟,連連點頭稱讚趙烈文的料事如神,就在這時曾國藩忽然道:“本堂已經想好了,這次我要親自南下去衡陽,一定不能再讓他們得逞。我去意已決,你們勿要勸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