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打回老家
太倉以北長江邊的楊林口渡口,早有十幾艘湘軍楊淮水師的運兵船在此停靠,半個月前正是這些船隻將李鴻章在上遊組建的淮軍運到這裏登岸踏上了上海近郊,現在,遭遇兵敗的淮軍大部陸續趕到了這裏,他們已經難以再在這邊立足,乘船原路返回或是逃往別處成了他們不能逃避的選擇。
在張樹珊的“樹字營”人馬護衛下,剛剛在南邊太倉府遭遇大敗的李鴻章灰頭土臉地來到了這裏,楊淮水師船隊是李鴻章的老部下了,他們在另一員李鴻章心腹將領張樹聲的率領下接到淮軍在太倉兵敗的消息後便立即趕到這裏會合。
“大帥勿擾,屬下聞訊前來救應,定不會叫那班長毛賊子傷到您。”張樹聲下到岸邊迎接李鴻章,行禮道。他是張樹珊的大哥,也是船隊的首領。
李鴻章沒有說話,隻是朝著江麵長籲一聲,連連搖頭。
“大帥,現在局勢不穩,長毛隨時有追殺過來的可能,大帥您還是快些上船吧,咱們先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再做打算吧!”張樹聲在一旁勸道。
“是啊大帥,咱們快撤吧!”張樹珊也跟著說道。
李鴻章回頭看看散亂的部下,無奈地長歎一聲,厲聲道:“各部人馬都到齊了嗎?各部不齊,本帥絕不先行,我們不能把任何一個弟兄丟在這裏。”李鴻章一副體恤部下的樣子讓身後的士兵們都十分感動。
不一會兒功夫,潘鼎新、吳長慶的“鼎字營”和“慶字營”的兩部淮軍敗軍也先後趕來,一時間楊林口河岸上匯集了數千淮軍兵勇。河岸瞬間沸騰了,淮軍士兵們猶如劫後餘生,大家大肆議論著“長毛之凶悍無敵”。
“劉銘傳哪裏去了?”李鴻章突然不安地說道。
“回大帥,六麻子他還在後麵和長毛大戰呢!”吳長慶低頭道。劉銘傳家中排行老六,又因臉上長麻子,所以人送外號“劉六麻子”。
李鴻章聽了連連顫抖,他知道劉銘傳驍勇善戰,是員不可多得的將才,且一直以來都是自己最為得力的助手。
見到主帥李鴻章如此憂慮,張樹珊緩緩開口問道:“大帥,要不我帶人回去救應一下?”
“殿下,妖軍盡向北邊逃竄,要不要派兵追擊?”周國賢在槍聲和喊殺聲中高聲問道。
看著大批逃竄的淮軍,再看陣中隻剩下劉銘傳在和周國虞鏖戰,我立即說道:“劉銘傳這家夥不是一般人,先派人把這廝圍住,拿下他咱們再追擊,反正李妖和他的淮軍現在已成流寇,要想一下盡數殲滅已不容易。”
於是大批“華興軍”戰士持槍將劉銘傳團團包圍,還有數百的淮軍士兵並沒有逃走,他們是劉銘傳的“銘字營”中的部屬,劉銘傳被圍,他們當然沒有逃走,而是企圖殺進重圍救出劉銘傳,但無奈槍炮犀利,這些淮軍兵勇根本無法靠近一步,很快他們也被包圍在另一個圈子裏了。
“繳槍不殺!快快投降!”我指揮大軍喊道。但陣中無論是這邊的劉銘傳還是那邊的“銘字營”眾人,都不肯投降,“銘字營”的幾百號人已經放棄了抵抗,但他們沒有放下武器,而是在等待著那邊的首領劉銘傳做出決斷。
陣中的劉銘傳也已經漸漸招架不住,他本是為解救李鴻章主力逃走而斷後的,但現在已被我的大軍團團圍住動彈不得了;劉銘傳本人正揮舞大刀和周國虞戰成一團,二人武藝幾乎不相上下,但劉銘傳似乎更加生猛,他的刀法凶狠果敢,一度占據了上峰,但隨著戰場形勢的變化,劉銘傳越發變成強弩之末,周國虞瞅準時機賣了一個破綻,劉銘傳不顧那些揮刀就砍,結果用力過猛一下子從馬上跌了下來。
周圍的太平軍將士見狀一擁而上,很快便把劉銘傳五花大綁就地生擒。劉銘傳那幫“銘字營”的人馬見狀更加氣餒了,全部被太平軍擒住押回了太倉城。
抓住劉銘傳我並不滿意,立即一個眼神示意周國賢,周國賢立即率部又向北追擊淮軍殘部去了。
楊林口岸邊的李鴻章此時正急得來回踱步,左等右等都不見劉銘傳和他的“銘字營”的蹤影讓他十分焦慮,過了許久他終於對張樹珊開口道:“海柯啊,要不你帶些人去看看吧,咱們總不能把老六扔在這裏。”
張樹珊立即拱手作揖,然後轉身召集他的“樹字營”,淮軍大部因李鴻章本人沒有上船,此時也都不敢上船,全都席地而坐等著主帥的命令,一聽說要回去,許多人當即鬧起了情緒,但軍令難違,“樹字營”的兵勇們又都紛紛起來了。
就在張樹珊率領人馬剛剛走了幾步後,突然迎麵喊殺聲大作,對麵正是周國賢率領的追兵隊伍,兩路人馬立即戰成一團,場麵十分混亂。
“大帥,不能再等了,要不我們都得玩完!”張樹聲大喊道。說著一把將李鴻章拉了過來,擺擺手指揮著親兵們將李硬是推上了船,而其餘的淮軍士兵也爭先恐後地向船上湧去,岸上隻留下了張樹珊的“樹字營”在且戰且退。
看到了江上的船隊,知道李鴻章要跑,於是周國賢立即指揮大軍棄了張樹珊向岸邊撲去,張樹珊知道要擋不住了,他不想成為第二個劉銘傳,於是趁亂也向岸邊逃竄,他縱馬一躍,終於搶在船隊駛離前跳上了一艘船,而不少他的部屬就沒那麽幸運了,一些在岸邊被殲滅,剩下一些則由於來不及上船而跳進了江裏。
追到江邊的周國賢沒有料到淮軍早就備好了船隻,隻得在江邊勒住了馬,眺望已經向上遊逃去的淮軍船隊,滿心遺憾。
而此時船上的李鴻章也是百感交集,初登戰場的他深刻體會到了文人帶兵的不易,而自己的得力戰將劉銘傳還被丟在太倉生死未卜,這讓他更是內心煎熬。
“大帥,這一仗咱們損失了不少人馬,但我們還有四千多人,下一步該怎麽辦?”吳長慶問道。
“要不我們回武昌吧,找中堂大人幫忙重整旗鼓。”潘鼎新說道。
“怎能那麽容易?自打我軍在這邊登陸,長毛就已有所警惕了,現在他們已經把江麵封死進行檢查,再想像來時那樣混在商船和洋船中已是不可能了。”張樹聲道,“再說了,回去找中堂大人也不是我們大帥的做事風格。”
張樹聲作為李鴻章的多年老友和戰友,他十分了解李鴻章,好不容易有機會自成一軍的李鴻章自然不會輕易再回到曾國藩他們手下了。
“咳——”站在甲板上的李鴻章咳了一聲,轉過身來開口問道,“我們還能走多遠?”
“回大帥,最遠能到鎮江,再向上遊劃就有被長毛發現的可能了。”張樹聲說道。
李鴻章無奈地搖搖頭,道:“既然如此咱們就在江北找一處上岸吧,隊伍被打成這樣想要反攻滬上已經是不可能了,咱們先回安徽老家休整休整吧。”
吳長慶和潘鼎新紛紛表示讚同,張樹聲想了一下道:“回家是好,但現在蘇中許多地方也被長毛占據著,要想回皖估計還要幾場惡戰啊。”
吳長慶道:“那就打回老家,我們是‘淮軍’,在兩淮之地我們何懼之有!”潘鼎新也是振臂高呼。見到將領們一聽回安徽老家都熱血沸騰,張樹聲也隻得表示讚同。於是這支淮軍踏上了通過蘇中進入皖中的道路。
劉銘傳和他那上百號“銘字營”的弟兄被押進了太倉城,我決定在府衙裏親自“招待”他,大概是因為劉武功不錯,所以他像捆麻花一樣被五花大綁著押了上來,按在了大堂中央。
抓到劉銘傳實屬不易,況且他又壞了我拿下李鴻章的好事,再想想被清軍俘獲的太平軍將領幾乎都沒有好下場,所以我心想要好好收拾一下這個家夥;但關鍵時刻又是理性戰勝了衝動,劉銘傳是個不可多得的將才,我作為太平天國的元首應該拿出應有的氣度,應盡量先想辦法把他招降,所以我一咬牙說道:“給劉將軍鬆綁吧!”
劉銘傳一驚,之前他一直怒目圓睜,估計早就想好如何開罵了,但現在我卻以禮相待,這讓他極為不適應。我倒不介意給他鬆綁,畢竟堂內外都是持槍的“華興軍”,我自己身上也帶著火槍,劉銘傳就是再厲害也不能把我怎樣。
“劉將軍,本王十分欽佩你年輕時敢作敢當,怒殺跋扈土豪的豪傑之舉,如今朝廷腐敗,百姓水深火熱,洋人虎視眈眈,不知將軍是否願意與馮某一起共事,為國出力。”我開口道。
“唉——”劉銘傳長歎一聲,搖搖頭無奈地道,“承蒙馮大帥厚愛,但俗話說忠臣豈有二主,我劉銘傳雖是粗人,但也是個堂堂男子漢,成王敗寇的道理還是懂的,今天敗給了大帥我別無二話,一死而已。”
“咣——”我用驚堂木狠狠一拍,厲聲說道,“劉銘傳,你要想清楚,砍你一顆腦袋容易,砍你劉氏二百多個族人的腦袋更容易,但本王起兵反清不是為了殺人而是為了救人,放著正義之事不做,卻要因自己的固執而葬送別人的性命,豈是真正的忠義?劉將軍,請三思!”說罷我憤而起身,揚長而去,隻留下大堂上目瞪口呆的劉銘傳。
對於劉銘傳,我事先做過功課,仔細研究過他的資料,他原是安徽合肥肥西大潛山西鄉民團中的一個小頭目,那裏民風彪悍,他早年經常打家劫舍與朝廷作對,經常帶著他的劉家同鄉兄弟組成鄉團與其他的東西鄉團夥鬥毆,太平軍進入安徽時劉銘傳甚至一度打算去投奔陳玉成,後來來自東鄉的李鴻章利用同鄉關係前來招人組織楊淮水師時,把劉銘傳和其他的鄉團頭目張氏兄弟、吳長慶、潘鼎新等全都招募了去,這才組成了現在的淮軍,而淮軍諸將之間原來甚至都是仇人關係。他們各自的鄉團則改編成了他們自己的部屬,所以劉銘傳的“銘字營”大多是劉銘傳的劉氏族人和村裏老鄉。
“殿下,您真的覺得那劉銘傳會投降?”離開大堂後劉繼盛問道。
我笑著點點頭,道:“他可不是代表自己一個人在和我們周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