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明心事
天氣冷,衛珂吃完午飯,這才感覺手腳暖了回來。
看著深灰色的天空,似乎還有一場雪在醞釀。衛珂整個人變得懶洋洋的,不太想動。
李大丫走了,暖暖吃飯的時候鬧了一陣子,這會兒睡著了。李家奶奶顯得格外的疲憊。
衛珂其實內心有些抱歉,奶奶從來都希望一家人和和氣氣,可是,她偏生跟這個姐姐八字不合,惹得奶奶見著他們姐妹心生嫌隙。
莊翰見衛珂望著奶奶房間一動不動,心裏知道她在自責,便用胳膊捅捅她:“出去走走,消消食。”
衛珂點點頭,下雪天大家都在家,加上寧婆婆和吳氏也在,家裏實在是很多人。
為了防止半路下雪,衛珂帶了一把傘。
出門看到直挺挺立著的宮兵,衛珂有些不忍心,讓王嬸兒給他們每人送上一碗熱茶。
莊翰沒有阻止,隻是淡淡地看著她忙碌。
兩人走出去很遠,莊翰才問:“你可知道,這些人,是來監視我們的。”
衛珂撇撇嘴:“那你換個角度,不正是他們在保護著我們一家人嗎?有他們在,誰敢造次。”
莊翰輕笑,牽住她的手:“你倒是想得開。”
“我們能有什麽壞心眼,不過是想著好好過日子。隻要不作奸犯科,那他們在與不在也就影響不到我們的生活。反而讓我們晚上睡覺更加安心。”衛珂無所謂地說道。
“不錯,挺好的。”莊翰讚許地點點頭。
“生活就是這樣,不可能什麽都迎合你。不如改變自己,去迎接生活的挑戰。讓自己的生活活得精彩起來,就沒有那麽多胡思亂想了。”衛珂著實想不通,王上這樣到底圖什麽,不過她既然無法抵抗,那就好好利用他們,也不枉王上對她如此上心。
“不亂想挺好,不過,不亂說就更好了。”莊翰故意歎息一聲。
衛珂一愣,轉頭看他。隻見他眉頭緊鎖,不由立即自我檢討,今天是不是說錯什麽話。
莊翰低頭,就看她一副冥思苦想的模樣,嘴角輕輕揚起,嘴唇不自覺地咧開。
“你是說,我邀請趙三他們入住小鎮?”衛珂想了半天,猶豫地試探。
“昂~”莊翰煞有其事地應道。
“他們可都是你的舊部,相當於這裏的原住民,住進去難道不是應當的嗎?”衛珂伸手撓撓頭,拿不定莊翰對舊部的態度。
“他們可是渠太子舊部,難道你不怕?”莊翰將渠太子三個字加重幾分。
衛珂懵懵地望他,嘟噥道:“你還是渠太子兒子呢,我為什麽要怕?”
莊翰一聽差點吐血,伸手點點她的腦袋:“你這樣,如果卷入朝堂,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我為什麽要卷入朝堂,我隻想做個商人呀。賺錢,賺錢,賺錢!”衛珂從前曾經為了莊文承,的確想要進去那夏侯府。不過,如今早已經是往事,她現在隻想自己身邊的人能夠過上溫飽的生活。
“這天下,什麽商人最賺錢?”莊翰笑問。
“皇商。我又不傻。”衛珂對他幼稚的問題嗤之以鼻。
“你是真不傻,有沒有想過成為禦供商人,像陶老莊主一樣。那利益可比你的酒樓來得快得不知道多少倍。”莊翰仔細留意她的微表情,哪怕是眼睛眨快一下都不放過。
誰知道衛珂想也不想,脫口而出:“不要。”
“為什麽?”
衛珂沉默,屏住呼吸。其實她是不想再見到莊文承,如果這輩子可以避開,最好一輩子都不要再見。她不信什麽分手後還能做朋友的鬼話。
如果她成為皇商,勢必涉及到供給承公子府,那她還得看著他妻妾的臉色過日子。她為什麽要找這個不痛快,天高海闊,哪裏不好,要跟他再扯上關係。
“你恨他。”莊翰的聲音有些落寞,有些淡。
“不,隻是想斬斷。無關愛恨,隻是想要切割幹淨。”衛珂苦笑,她不想自己的人生灑滿狗血。
莊翰本想說,自己是莊文承的哥哥,可是,這話終究還是被他咽下去了。
“你也許不知道,其實我和他隻是夥伴而已。就像做生意一樣,在一起也是為了利益,權宜之計。並不是你以為的那樣,我不是你真正的弟妹,不好意思。”她是在說給莊翰聽,同時也是在暗示自己,是的,生意不成仁義在,最好的關係,便是沒有關係。
莊翰沒有想到她會將這一層關係直接說出來,他心中一暖,轉身,將她摟到懷裏:“我很開心,你能告訴我。”
“你是不是一直在暗自自責?”衛珂慘然一笑,“傻瓜,跟你有什麽關係。他不是早就給我和離書了嘛,要斷也是他先斬斷的。倒是我,一直隱瞞你,你會怪我嗎?”
“不會。”莊翰將她摟緊幾分。在他知道青石反饋的信息跟自己得到的信息不一致的時候,就已經感覺到不對,其實,當初他是希望弟弟能夠和百姓家的兄弟一樣,生活在自己身邊的。要不然他不會讓衛珂住進來。
他不知道莊文承是什麽心思,但是從莊文承步步求進,想要滲透到朝堂,他決定成全莊文承。
於是他給莊文承證明身份的機會,給了莊文承能夠認祖歸宗的契機。
可是,機會就是一把雙刃劍,莊文承需要作出抉擇,是要王上的“疼愛”,還是要自己的摯愛。
那段時間,他時常一個人呆呆在池塘邊喂魚,既希望魚能吃餌,又希望魚能夠懂得取舍,毅然離去。
想,是因為他的私心,他發現他很在乎衛珂。
不想,是因為他不想看到衛珂難過。
可惜,他沒有點破,莊文承也沒有猶豫。
一夕之間,莊文承成為京都赫赫有名的承公子,擁有孟將軍勢力,背後還有江湖背景碧月劍派,一時間風頭無二。
而他可能是唯一在乎弟弟這位糟糠之妻的人。當他看到和離書的時候,心裏竟是幾分輕鬆,幾分幸喜。
他不會告訴她,這一切變故中,有他的一份力。
總有一天,莊文承會明白,可有什麽關係呢,隻要這個一心想著賺錢,讓天下大同的傻瓜不明白就成。
“咦,真的又開始下雪了呢。”衛珂揚起頭,看向斜斜飄落的雪花。
莊翰順著她的視線,仰頭看去。
衛珂伸手,去托。雪花在她的手心停留一秒便化成了一滴水。她有些惋惜地嘟嘟嘴。
莊翰看她憨態可掬的模樣,輕笑起來,將手伸到她的旁邊,一起接。
“不成,這下得太小了,接到也化掉了。不如拿衣服接,衣服上沒有熱氣。”衛珂說著,將袖子拉一拉,將整個手掌覆蓋。
莊翰看她,心道她果真是個孩子,但是卻同樣拉住衣袖,跟她一起等。
“哇哦,哇哦,看這個,好大哦。哇,能夠看到六個瓣兒。”衛珂興奮地將手收到眼前,仔細端詳,“喂,你知道其實雪花的晶體花色是不一樣的嘛……”
莊翰將手收回,放到她的旁邊,聽著她巴拉巴拉說個不停。
莊翰非常享受這種時光,她就是一個小話癆,可愛而不自知,小表情一個接著一個,萌得他心都快化了。
“你知道嗎?小時候,在孤兒院……”衛珂突然打住,憨憨笑兩聲,“我是說小時候在青陽,有一次下大雪,小盆友們……”
莊翰雖然不知道孤兒院是什麽地方,可當他聽到孤兒兩個字時,心頭還是一疼。他生得太晚,無法阻止神農族的滅族,如果可以,他一定會阻止,那樣,衛珂便會有一個美滿的童年,一個幸福的家庭。
雖然他一直沒能查清衛珂是怎麽偷龍轉鳳,成為李家的二姑娘的,但他可以肯定衛珂便是神農族傳人。因為他已經不止一次看到她使用法術。
如今,他想要將她藏好,這輩子護她周全。
“怎麽?不好笑嗎?你怎麽一直看我,我臉上有東西嗎?”衛珂說得開心,抬頭看他,卻發現他正含笑看著自己,她以為是有雪花落在臉上,自己沒有察覺,便連忙伸手擦臉。
她的手沒有到臉上,就被他捉在手裏。
“不,沒有東西。是你太可愛了。”他輕輕那手指刮一下她的鼻子,“以後不許這麽對別人。”
衛珂耳根一紅,羞怯地垂頭。心道這家夥現在越來越臉皮厚了,什麽撩人的話都敢直接往外蹦。
“答應我。”莊翰雙手捧住她的臉,柔聲細語地說,“以後不可以對別人這樣。”
“那當然,你以為我是中央空調呀……”衛珂發現自己又說錯話,立即吐吐舌頭,“我才沒有那麽閑呢,有你一個就這麽夠了呀。”
莊翰低頭,輕輕頂上她的額頭,眼睛直直地看著她的雙眸,笑道:“這句話,我很歡喜。往後餘生,你隻屬於我一個人。”
“那不成。”衛珂故意大聲說。
“唔?”莊翰皺眉瞪她。
“我還會是母親,祖母,曾祖母,我會屬於一大家子人。”衛珂見他生氣的模樣,噗嗤一聲笑出來。
“這個,準了。”莊翰伸手扶著她的後頸,將她輕輕按到自己肩頭。
衛珂沒有在意他的用詞,熱情地回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