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陵桃源
“他是我的孩子，不跟著我，難道跟著你？”李大丫一聽，氣呼呼地說。
李家奶奶轉頭看看衛珂和莊翰，然後長長呼出一口氣，對李大丫說：“暖暖暫時我養著，等你真的能夠養活他，我再將他給你送過去。你先去吧。”
李大丫憤恨地看向衛珂，對李家奶奶說：“不管到什麽時候，暖暖都是我的孩子。血緣是改變不了的，不要以為給一點小恩小惠，就想搶走我的孩子。”
李家奶奶拉下臉，喝道：“你在胡說什麽？我若不是心疼暖暖年紀小，我就不管你這些事情了。你若知道好歹，就趕緊給我消失，過你的逍遙日子去。不識好的話，把二丫的錢留下，直接給我滾回青陽去。”
李大丫一聽要把錢拿回去，立即軟了，哼哼唧唧地回去房間，砰地一聲關上門。
衛珂不好意思地回頭看莊翰：“抱歉，有讓你見笑了。”
莊翰聳聳肩：“走吧，換衣服去。”
衛珂點點頭。
李家奶奶看著他們離開的背影，伸手摸摸暖暖的腦袋，歎息一聲。
李大丫從門縫裏看到衛珂離開，長長舒一口氣。方才她是故意為之，為的就是讓暖暖能夠留在李家，也給自己將來留一條退路。況且，帶個孩子在身邊，要自己帶，她想想都要累死。這樣就很好，混得好了，回來揚眉吐氣。倘若不濟，也可以借著看暖暖的機會，向奶奶求情。
想到這裏，李大丫默默給自己豎起大拇指。歡快地收拾起行李。
因為大雪，路途難行，寧婆婆和吳氏出發的日期延後，正好薛幡子要回趟青陽，便約到一起。
寧開心非常喜歡隱雲，在李家見到暖暖之後，兩個小朋友玩的十分投緣。
再見到寧開心跟著暖暖一起搖頭晃腦跟著先生念書，寧婆婆和吳氏的一顆心徹底放下。
中午時分，錢富貴和李大丫在薛幡子的見證下完成了所有交割手續後回來，正碰上趙三他們過來。
衛珂便讓他們兩人一同過去。
莊翰在窗邊的炭爐邊看著書，隱雲侍立一旁。
屋裏滿滿站了二十多人，清一色的男士，老老少少都有。為首的是趙三。
衛珂讓他們排好隊，一個個到錢富貴和薛幡子哪裏登記。
說給他們聽是登記，其實，便是在錢富貴那裏初試，到薛幡子這裏複試。
如果在薛幡子那裏便已經領到牌子的，基本都是基層的工作。能轉到薛幡子這裏的，通常是錢富貴認為可以雕琢的人才。
可惜，一圈下來，沒有一個能夠從薛幡子那裏推薦到衛珂這裏。能夠到衛珂這裏的，是衛珂讓薛幡子留意，可以培養成獨當一麵的人才。這樣的人，將來可以接班錢富貴。
衛珂等了半天，眼見著人越來越少，臉上忍不住流露出失望之色。
就在她歎息的時候，隱雲給她送來一杯暖茶。
衛珂下意識看向窗邊的莊翰。莊翰將書挪下一寸，抬眼看她。
她會心一笑，低頭開始抿茶。
看著同伴一個個都有了好差事，趙三非常開心，臨走的時候，對窗口的莊翰跪拜行禮。
莊翰挪了挪，避開。
衛珂怕趙三察覺後尷尬，立即上去扶他：“你起來，這些人你都熟悉，以後他們的事務，你留心一些。我希望你能成為我們交流的橋梁，有什麽建議或者想法，你都可以收集後傳遞給我們。”
衛珂一邊說，一邊比劃著，自己和薛幡子、錢富貴三人。
趙三大喜，連連衝衛珂磕頭：“謝謝二丫姑娘，謝謝。”
“對了，今天來的都是男子，怎麽不見有女子過來？”衛珂奇怪地問。
趙三一愣，尷尬地回答：“家中的女人都要照顧家裏，哪能離開家。再說，她們也沒有什麽才能，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哪能指望她們。”
薛幡子聞言，笑道：“趙三，你看我們二丫是能扛麻袋的嗎？”
趙三抬頭對上衛珂含笑的眼，立即搖頭道：“不一樣，不一樣，你們是貴人。”
“人哪有那些高低貴賤的說法，都是兩隻手一個腦，憑勞動和智慧生存。她們也許勞動力不足，但是不代表她們沒有智慧呀。”衛珂笑道。
趙三第一次聽到這種言論，簡直大逆不道，他本能地看向窗口的莊翰。那位可是天子血脈，怎麽能說沒有高低貴賤呢。
衛珂知道他什麽心思，低笑一聲：“你別看他，他不過一介庶民。不也是一雙手畫宮燈掙錢養活自己嘛。”
趙三不說話，他是見識過渠太子盛世的人，身為渠太子屬地的人，哪有不希望少主能夠崛起的。他不敢跟莊翰說那些“大逆不道”的話，但是非常排斥衛珂的說莊翰是一介庶民。
他隻低著頭，表示自己的不認同。
衛珂見他不僅沒有鬆一口氣，反而更加沉默，心裏打鼓，轉頭求助地看向莊翰。
莊翰卻仿佛看書入迷，壓根不知道他們這邊事一般。
“行吧，你回去告訴她們。如果她們願意為家庭創收，可以過來找我。”衛珂無奈，怏怏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薛幡子立即笑著過去拉起趙三：“我們後期會有很多手工製品，比用她們到鋪子裏工作，可以到李宅領材料，回家做。隻要成品合格，我們就全收。材料不要大家的錢，但是，會有信用等級。隻拿不還的，會在李家的黑名單裏，以後家人不能進李家的鋪子。
你回去問問，如果有願意的，可以到你這裏登記，我們會根據人數準備。”
趙三臉上終於露出喜色，雙手緊緊握住薛幡子的手：“當真？！”
薛幡子含笑回頭看一眼衛珂，點點頭：“千真萬確。”
“還有，如果你們裏麵有人表現優秀，可以搬入我們計劃的職工宿舍樓。每家一套房子，可以改善你們的居住環境。住進來的孩子，跟李家現有的人享有同樣的福利。”衛珂看他激動的模樣，心一軟，加上一條。
薛幡子有點差異，不過很快就換成笑臉。
趙三茫然地看著衛珂。
薛幡子立即解釋。
趙三一聽有免費的讀書、醫療，驚喜得膝蓋一彎，就準備下跪。幸好薛幡子手快，托住了他。
“不用動不動就跪，二丫不喜歡這一套。”薛幡子笑道。
“可是，這樣的大恩大德，我們怎麽報答呀。”趙三已經將剛才對衛珂的那一絲憤懣拋諸腦後，一臉的激動歡喜。
“不用報答，我們是有條件的。要你們表現優秀。隻要你們勤勤懇懇，把工作做好，這些福利也就是你們應得的。”錢富貴將資料整理好，抱在懷中走過來說。
“那好，你們放心，沒有我們不能吃的苦，那些艱難的日子我們都過來了，害怕好日子過不好嘛。”趙三興奮地來回挫著手。
“那成，你回去問問，我們好做安排。”衛珂點點頭。
“成，成。謝謝姑娘，謝謝公子。”趙三一邊道謝一邊退，直到退出門，這才轉身飛快地跑出去。
莊翰抬眼，就看到院門口一群人圍著趙三打聽，接著便是一陣歡呼。他轉頭看向正低頭一塊兒商量事情的衛珂等三人。
上輩子，他推行了很多惠民政策，卻從來沒有這麽真切地感受到百姓的欣喜。
回想趙三臉上的笑容，聽著牆外的歡笑聲，他的嘴角不自覺上揚。
他不知道他父親如果新政變法如果成功，這個世界是什麽模樣，但百姓未必就能如此歡樂。而衛珂這一套，要在黎國施行，恐怕比他父親的新政更難吧。
那些貴族豪門，將軍，藩王，誰會如衛珂這般什麽都動不動入股分成呢。這天下給他們，恐怕都未必能夠滿足他們的私欲吧。
衛珂交代完，肚子就開始咕咕叫，讓薛幡子和錢富貴先回去，她這才發現莊翰捧著書在發呆。
“喂，想什麽呢。”衛珂走近他都沒有發現，她隻得伸手搖搖他。
“我在想，你這叫什麽？”莊翰伸手覆上她的手背。
“什麽？”衛珂懵了一下，立即會意，“那呀，叫做世外桃源。”
莊翰噗嗤一笑：“你可是在京都腳下，哪裏世外了？”
“那叫什麽，武陵桃源？”衛珂想起仇曲那的石刻，靈機一動。
“桃源？何不改成桃園。反正你不是跟胡俊規劃著種桃樹嗎？”莊翰將書擱下，輕輕一帶，將她拉坐到懷裏，雙手將她輕輕摟著，望向遠處被白雪覆蓋的山脈。
“武陵桃園？”衛珂想了想搖頭，“沒有桃源有意境。”
“好，都隨你。”莊翰溺愛地笑看她，“你哪來這麽多鬼主意？武陵到底是哪裏？”
衛珂一愣，伸手捏捏他的臉：“你傻不傻，不就是這裏嘛，我們讓何曲刻的字還在他那邊呢，什麽時候拉回來。”
“嗯，是要拉回來的。不知道他肯不肯。”莊翰的腦子裏再次想起在石林裏看到的局。
這仇曲心中有大乾坤，一片石林三個局，可注定隻有一個局能成。既然他將武陵至於其中，無非是將他莊翰當做一枚棋子罷了。那這武陵石碑，就必須到小鎮來。
他，從來不會做別人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