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音難尋

  “這麽饞?隱雲的菜已經不能滿足你了?”莊翰見衛珂進了廚房,這才對一旁的胡俊說。


  “吆喝,這就心疼起媳婦來了?”胡俊晃了晃酒壺,撇撇嘴,“隱雲呢,菜是不錯。可是呀,比起你的媳婦,還是有點欠火候的。”


  隱雲在一旁,嘴角抽了抽。


  “有人可是說,不會再到我這裏來蹭酒的,怎麽,這是幹嘛?要改成賴在這裏吃飯了?”莊翰笑道。


  胡俊切了一聲:“不知道誰,火急火燎地讓我跑回來。怎麽,吃你兩頓飯還不給呀,再說了,我又不是叫花子,不是過來要飯的。”


  “那成,待會兒,你就一旁看看就成。”莊翰拿起手中的書,就著燭火看起來。


  “我說,你這書是不是拿倒了,想什麽呢?”胡俊在他對麵的椅子上一座,從懷裏掏出圖紙,煞有其事地看起來。


  莊翰一怔,看了看字,還真是倒著的,他索性將書往桌上一扔。“你整天扣著她的圖紙,真有這麽好看?”


  “好看啊,我可告訴你,她真是一個怪才。這些東西,我可是從沒見過,就算我周遊列國,也沒有見過這些稀奇玩意。你真是撿到寶了。”胡俊伸手在圖紙上點點,嘖嘖稱奇。


  莊翰沒有說衛珂還定製了一個大鐵屋子,若是讓胡俊知曉,不知道又會怎麽想。


  “你還真別說,這姑娘,還沒有詩意的,這小鎮布局呀,完全不像京都城中。她這設計裏呀,房前屋後,路邊全是花草樹木。搞得我也心動了。你說,我能不能靠著你的麵子,也要一處房子。


  就這一款,前麵是桃花林,屋後是竹林,麵前還有一處小溪,想想就非常愜意。”胡俊一邊說,一邊微微眯眼,整個人沉浸在其中想象中,仿佛伸手就能觸摸到這一切。


  “那不成,你要是在這,三天兩頭到我這裏蹭飯,我還怎麽獨處。”莊翰直接否決。


  “小氣鬼,你這樣,我就……就不幹了!”胡俊氣鼓鼓地說著,可語氣越來越弱,最後幾個字弱到隻有他自己可以聽到。


  “對啊,就是小氣。人生苦短,不過幾十載,我不能讓你給我攪和了。”莊翰嘿嘿笑道。


  胡俊癟嘴瞟他:“你就嘚瑟吧……”


  胡俊說不過他,悶頭看圖紙,看到佳處,忍不住稱讚:“有意思,真的有意思呀。”


  莊翰不理他,走到窗邊,往隔壁瞧去。隻見廚房位置炊煙嫋嫋,無法看到她的身影,不由有些落寞。


  “哎,我說,你怎麽多了個站窗的毛病,我記得以前,你看我們附庸風雅憑窗作詩的時候,都會嘲笑我們。怎麽,你轉性子啦。”胡俊一抬頭,沒有看到莊翰,便起身走到他身邊,順著他的視線看去。


  “哦,我說呢。原來你是在看二丫姑娘呀。嘖嘖,看來我們公子這次是真的用情至深呀。”胡俊直咂舌。


  莊翰白他一眼:“為什麽說這次,我什麽時候留下了話柄?”


  “好好好,你呀,就是那世間最專情的人。不過,說實話,我挺意外的。你是怎麽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而且還這麽獨具慧眼,挑到這麽一個才華卓越的姑娘的。”胡俊非常好奇,倘若不是因為他恰好喜歡衛珂的作品,他絕對看不出衛珂的特別。


  因為無論從家境還是相貌,或者世俗中衡量女子的才華,衛珂都不出色。


  她的出色在一些大家無法察覺的地方,就好像隻有專業的胡俊才能看懂的設計圖。


  當胡俊看到這樣的設計,如同打開了一個新世界,一切都是那麽奇幻而美妙。這感覺,就像是知音。一個喜歡音樂的人,聽到一曲驚才絕豔的曲子,那樣的享受而崇拜。


  對,胡俊對衛珂此刻就是這樣的感覺。


  所以,他對莊翰這個門外漢居然愛慕衛珂感到不解,因為莊翰壓根看不懂這些框框條條,體會不到其中暗藏的意境之美。


  “因為她很特別。”莊翰說完,臉上浮現出暖暖的笑。


  胡俊一瞧,好家夥,這分明就是這家夥先動心的嘛。“果然,緣分這種東西,妙不可言。玄妙,玄妙呀。”


  莊翰本想回他,卻發現衛珂已經端著一個托盤出了廚房。他立即打眼瞧去。


  隻見衛珂將其中一個碟子送給了薛幡子,這才往小樓走來。


  莊翰心頭有些氣悶,就仿佛滿心的期待遭遇了辜負,他冷哼一聲,轉頭就往自己位置上走。


  胡俊見到衛珂過來,正想打招呼,就看到莊翰板著臉坐回去,他沒敢說話,怏怏地走到莊翰對麵坐下,小心地瞅他:“你怎麽了?”


  “沒什麽。”莊翰冷冰冰地回答。


  “不是……二丫姑娘可是來了……你這樣見她?”胡俊不明白發生了什麽,疑惑地問。


  “她來不來關我什麽事,是你要吃,又不是我。”莊翰抬眼,盯著門口。


  “好好好,既然你不想見她,那我下去迎迎她。這麽晚還讓她下廚,真不好意思。”胡俊一邊偷瞄莊翰,一邊抓起酒壇子,佯裝往外走。


  “喂,站住,迎什麽迎,讓她上樓還委屈了不成。坐下。”莊翰冷冷地盯著胡俊。


  胡俊隻覺得有一把利劍直逼心頭,哪裏敢造次,立即乖乖坐回去,訕笑著道:“我今兒算是明白,什麽叫做伴君如伴虎了。”


  莊翰心頭一泠,垂下眼眸。難道自己清修這麽久,還是沒能控製住脾氣嗎?到底為什麽要動怒呢。


  就在這片刻的靜謐之後,衛珂的腳步聲傳來。


  屋裏的三個人,目光都看向門口。


  “篤篤篤”


  衛珂敲敲門,這才推門而入:“沒有打擾你們吧。”


  胡俊瞄一眼莊翰,見這家夥還是臭著臉,立即笑著起身,迎上去:“怎麽會,我們可一直等著你呢,餓死我了。你不知道,晚上的飯我壓根沒吃飽,你的那些鄉親真的太能吃了,我這細胳膊細腿的,搶不過呀。”


  “不好意思,以後我讓王嬸兒單獨給你們準備一桌,不跟叔伯他們一起。”衛珂非常抱歉地說著,走到莊翰麵前,將托盤放下,順便收拾出一塊地方,將菜擺上。


  莊翰見她將菜放到自己麵前,一副殷勤的模樣,臉上緊繃的表情慢慢緩和。


  “今兒薛大哥出獄,所以我做了一道豆腐。這是小雜魚,白天叔伯在河裏捕的,非常新鮮。這是……”


  “夠了。”


  衛珂還要再說,就被莊翰打斷。


  衛珂不明所以,詫異地抬頭看著莊翰。


  “菜送到了,你可以走了。至於是什麽,我們不在乎,不過就是填飽肚子而已。”莊翰兩眼平視前方,仿佛衛珂隻是酒樓的店小二一樣。


  衛珂莫名其妙,從他臉上得不到答案,隻好求助胡俊和隱雲。結果,胡俊一臉沒發現的表情,歡喜地夾菜往嘴裏送,一邊吃一邊稱讚好吃。


  而隱雲更像隱形人一樣,壓根不接觸衛珂的眼神。


  “你……”衛珂遲疑地望著他,“吃□□了?”


  “□□?”莊翰和胡俊同時看向她。


  “哦,家鄉話,就是說一些莫名其妙發脾氣的人,易燃易爆型。”衛珂臉上掛著笑,語氣卻帶著□□味。


  胡俊瞟一眼莊翰,悶笑著低頭夾菜。


  “既然是給你薛大哥做的,順帶我們送來。送完,你就可以走了。賴著幹嘛?等我給錢嗎?”莊翰哼唧一聲,說道。


  胡俊聽完,噗的一聲,差點把嘴裏的飯菜吐出來。


  衛珂看胡俊一眼,偷偷伸手拽拽莊翰的衣服。


  誰知道莊翰狠狠地抽了出來。


  衛珂隻得歪著身子,將嘴湊到他耳邊:“你吃醋了?”


  “噗。”胡俊終究沒忍住,他端起其中一碟,一邊從座位上起身,一邊念叨,“那個,這裏好悶,我決定到外麵去吃,透透氣。那個,隱雲,走,我們喝酒去。”


  隱雲聞言,應一聲,緊跟著胡俊離開。


  眼見著隱雲關上門,衛珂這才坐到莊翰對麵:“你真不吃?”


  “不吃。”莊翰氣鼓鼓地說道。其實他有點跟自己較勁,為什麽明明已經是重生的人,卻還會為了這點小事生氣。可是,他偏偏說服不了自己,這口氣就堵在胸口,不上不下,堵得慌。


  “那好吧,我自己吃。”衛珂說著,自己夾一塊豆腐送入口中,吃完不忘點點頭,“果真不錯,好久沒有吃自己做的了,手藝有長進。”


  莊翰見她一臉滿足的模樣,恨得牙癢癢:“你還有心情吃,真好。”


  “唔,可不是嘛,幹嘛跟自己過不去,吃下去了是我自己的。不像某些人,小肚雞腸,整天不知道在喝什麽飛醋。”衛珂一邊說,一邊夾一塊雞翅,開始啃。


  “誰吃醋了,吃你的醋?你家裏養著那麽都人,光吃醋,我吃得過來嗎?”莊翰心裏清楚,可是嘴上是不會承認的,打死也不會承認。


  “那好啊,我告訴你,薛大哥呢,是有老婆的人。我跟他,相當於親人,我信任他,他信任我。至於男女之情,這輩子不會有,下輩子嘛……就不知道了。”衛珂放下筷子,開始手拆雞翅骨。


  “下輩子也不行。”莊翰說著,從衛珂手中奪過雞翅,將骨頭扯下,肉塞到自己嘴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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