铩羽而歸

  “張文承!”衛珂喊一聲,剛想伸手去扶。馬車邊的小廝已經快步上來,從地上將莊文承扶起來。


  “夫人,公子這兩天車馬勞頓,一直沒能好好休息。能否借一個地方,讓他休息一下。”


  衛珂苦澀一笑:“不必叫我夫人。我跟他早已沒有關係,你且隨我來。”


  衛珂在前頭領路,將莊文承和小廝安排在一處空閑的客房:“你且陪著你家公子,如有什麽需要,在院子中喊王嬸就成。”


  衛珂看著小廝將莊文承放下,吩咐一聲,退出房間。


  她才走兩步,那小廝三步並作兩步追了出來。


  “夫人。請留步。”


  衛珂回頭,看向小廝。


  小廝衝衛珂行禮:“公子養父母在返鄉途中遭遇山賊,已經去世。唯一的弟弟,原本被山賊擄去,待我們平定匪寇,卻得知,孩子被賣給了一個姓薛的商人。


  公子知道姓名之後,便馬不停蹄地往京都趕,中途跑死了兩匹馬,這才換了驛站的馬車。


  倘若夫人知道薛商人的消息,還請夫人能夠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告知公子。”


  衛珂嘴角動了動:“這事情,我不知原委。不好判斷,在我沒有見到薛大哥之前,我不予置評。至於你家公子,既然已經回了京都,倘若醒來,便請自己離去吧。


  如若薛大哥願意,我自然會想法子聯絡你們。”


  “那就多謝夫人。”小廝又恭謹地向衛珂行禮。


  衛珂見他不聽,也懶得再去糾正。“不謝。”


  衛珂緩緩轉身,呆呆地往自己房間去。麵對著小鎮規劃圖,她卻滿腦子沒有一點想法。


  曾經她等了很久很久他的消息,一天不來等兩天,兩天不來等三天。總覺得,他應該是忙,所以沒有時間回複。


  可惜,等來卻是他六親不認,等來的卻是他一紙休書,等來的卻是他大婚的消息,還有那妻妾成群的美滿樣子。


  他居然還有臉說,答應等他。等什麽?可笑,那一個有婦之夫的身份再說這句話,是多麽可笑。


  雖然衛珂這麽想著,可是眼中卻不爭氣地落下淚來。


  她曾經以為,那是愛,如今有莊翰在身邊,她才知道,不是。隻是她的不甘,她不甘自己看重的人就這麽離開,不甘心明明有美好未來的人生,就這麽斷崖式墜落,不甘,當初明明是這個家夥主動撩的人,最後卻是自己被辜負。


  是的,她隻是不甘。即便是現在,她心頭還有一絲酸楚。


  篤篤篤。


  衛珂抬頭,看向門口。


  “我可以進去嗎?”莊翰的身影背光,在衛珂看來像一個剪影,看不到臉上的表情。


  衛珂抹抹臉上的淚,破涕為笑:“你什麽時候這麽客氣了。”


  “你才是這個家裏的主人,倘若沒有你的允許,我豈敢進來。搞不好因為你心情欠佳,直接將我轟出去,也說不定呢。”莊翰緩步進來,走到衛珂身邊,看了眼桌上的圖紙。“何必裝模作樣,你的心壓根不在這裏。”


  “不在這裏能在哪裏?你別胡說八道。”衛珂拿起筆,四處尋找下筆的地方。


  誰知,她的筆尖沒有落地,手已經被莊翰抓住。


  她不解地抬頭望他:“怎麽了?”


  莊翰伸出手,食指微微抵住衛珂的臉頰,歪頭看了看,臉上笑意大勝:“不錯。”


  “不錯什麽?”衛珂意識到有什麽不對,奇怪地問他。


  他卻隻是笑,回身從梳妝台上拿來銅鏡,照著她的側臉。


  衛珂下意識地查看,發現臉上並沒有異常,剛要出言詢問,就發現脖子側麵一塊花瓣大小的絳紫斑點。


  她伸手摸了摸,有些奇怪的嘀咕:“咦,這是什麽?也不疼,怎麽回……”


  話還沒說完,她已經意識到那是什麽。她猛然抬頭,對上莊翰那滿是笑意的臉:“你這個家夥,你不早說,害我早上見了那麽多人!!”


  衛珂著急,立即起身翻找衣櫥,摸到一塊絲帕,立即在脖子上紮起一個領花。


  “唔,不錯,還挺好看。”莊翰已經在她原本的座位坐下,雙手撐著下巴,饒有趣味地看著她。


  “你,你過分了啊。”衛珂氣勢洶洶地過來,可是走到身邊,對上他的眼卻發不出火來,隻得咬得牙癢癢,賭氣地背過身去。


  莊翰起身,走到她麵前,雙手輕輕握住她的肩頭:“蓋上私戳,防止有人盜竊。”


  “哼。”衛珂沒有想到他嘴裏的情話隨手拈來,雖然心裏不氣了,可嘴上依舊沒有鬆口。


  莊翰昨日便已經接到消息,莊文承正在快馬加鞭往京都趕。他不確定,莊文承在衛珂心裏到底有多深,所以他能做的,便是加重自己在衛珂生命中的痕跡。


  這既是對衛珂的占有,也是對莊文承的警告。果然,莊文承見到那印記之後,氣急攻心,直接倒了。


  他就知道,他這個弟弟還對衛珂有著念想。都說魚和熊掌不可兼得,他這個弟弟倒是想著美事,上要王權,下要美眷。


  自古有得必有失,他隻是用現實給他這個弟弟上一課。


  “別生氣了,隱雲來信說,最快今天下午,他們就能到京都。你這張圖,很快就能完成。這算不算是我將功補過?”莊翰柔聲詢問。


  衛珂斜眼瞥他,想了想:“哪裏是你的功勞,要謝我也應該謝隱雲才對。”


  “錯,沒有我,隱雲會去嗎?沒有我,就算隱雲去了,人家也不忍呀。沒有我,就算人家認了,你也請不動人家動筆不是。”莊翰一點也不謙虛,一句句都在突出重點。


  “好好好,全是你的功勞,行了吧。”衛珂開心,想著圖紙很快就能成形,後麵的夢想小鎮還會遠嗎。


  “不能單憑一張嘴呀,有什麽獎勵?”莊翰立即稱熱打鐵,湊近幾分。


  “獎勵?你想要什麽?”衛珂皺眉,自己身上也沒啥好東西可以送,倒是有些犯難。


  之間莊翰腦袋微側,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臉頰。


  衛珂衝他皺皺鼻子,立即嘴角上揚,飛快在他臉頰一啄。


  她沒有想到,莊文承會醒得這麽快,不早不晚,正趕上看到這一幕。


  “不行,太輕了。”莊翰搖頭。


  衛珂衝他做一個凶狠地表情,但不忍心掃他的興,隻得閉上眼,慢慢湊近。


  這次,觸及的卻不是莊翰的臉,在她發現上當之後,已經無力抽離,淪陷在他的溫柔攻勢裏。


  屋外,小廝想要上前敲門,被莊文承阻止,他一言不發轉身離開。


  王嬸兒剛好來喊大夥兒吃飯,看到莊文承突然從屋裏走出來,生生地愣在當地:“文承?”


  莊文承恍若未聞,一腳深一腳淺地往院外走去。


  “是我眼花了?”王嬸兒奇怪,跟上兩步想要看個究竟,被剛好出來的王叔攔住。


  “幹啥,趕緊開飯,待會兒還要下地幹活兒呢。”王叔迫不及待地催促。


  王嬸兒一看是自己男人,心裏一喜,拉住王叔進屋:“走走,進屋。”


  “進屋幹啥,趕緊開飯,下地呢。”王叔執拗地喊著。


  “你個榆木腦袋。”王嬸兒狠瞪一眼,拽著他就往屋裏鑽,“有好事跟你說。”


  “好事?”王叔一臉懵圈,被玩嬸兒強行拉入房間。


  王嬸兒激動地將衛珂早上的安排說給王叔聽,哪裏還記得分毫剛才見到莊文承的事情。


  待王嬸兒來喊衛珂吃飯,這兩人已經在屋裏討論很久資金預算問題。


  吃飯的時候,這兩人依舊在籌劃。


  “不成,你不能老跟著我,你的宮燈店很久沒有開張了。得趕緊上工掙錢才行。”衛珂琢磨著,“青陽那邊的人還沒有來,等來人了,店麵就有人看著了。不能再像這樣,人家想要買你的燈,都找不到人。”


  莊翰搖頭:“正因為我做得少,才能賣得好。如果我的燈爛大街了,還有幾個人肯重金求購。”


  衛珂見他不以為然的樣子,反駁道:“你也不想想,他們之前買你的燈,那是因為你的燈好嗎?那是因為你是王上的寵孫。如今有了一個莊文承,你的江湖地位恐怕早就不保了。


  我看呀,還不如走平民路線。用戶下沉,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


  讓你的宮燈,成為京都的一大特色,一道雅俗共賞的風景線。”


  莊翰不甘地反駁:“我早就是京都的風景線了,好不好。”


  “不好,市場在變化,你的觀念也應該改變了。聽我的,準沒錯。”衛珂知道莊翰還放不下架子,人家畢竟是王族,之前做宮燈隻是玩玩而已,雖然真的做的好看,終究是高嶺之花,曲高和寡。


  走精品之路是沒錯,可他的這些客戶,有多少是真的有需求,有多少是趨炎附勢附庸風雅,恐怕還是要做個統計分析的。


  “武斷。”莊翰一邊說一邊搖頭。


  “那成,打今兒起,你所有的客戶,想要購買你的宮燈,都填寫一張需求表。也就是合約,我看看他們到底是不是有自己的想法。”衛珂挑釁地揚起下巴。


  “太煩,你上街買菜會不會寫合約?”莊翰白了她一眼。


  “你這是賣方市場,一旦你成為真平民,可就是買方市場了,你的東西不合心意,人家可就不會買了。”衛珂理直氣壯地懟回去。


  “難道我現在不是真平民?”莊翰看著手裏端著的稀飯,苦笑著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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