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師益友

  “可是……”衛珂伸手輕撫他的眉眼,“我好像非常喜新厭舊,你會不會怪我?”


  “喜新厭舊?”莊翰重複低語,繼而笑道,“那我還不得好好表現。要不然,很快就被你厭棄了。”


  “不,不是那樣。”衛珂也說不好,總覺得自己這麽容易改變,完全不符合她對自己的認知。她分明說過,想要一生一世一雙人,可如今,她卻對莊翰動了心。


  那她還是那個始終如一的自己嗎?


  莊翰見她眼神迷惘,將她緊緊擁入懷裏,低聲在她耳畔說:“我會好好看著你,不會讓那個‘新’人出現的。”


  衛珂心中一甜,將頭靠在他的肩頭,前所未有的踏實。


  樓下的樂曲,奏完一曲,又換一曲。這一曲卻是金戈鐵馬踏夢來,鏗鏘有力,廝殺爭鳴。


  衛珂詫異:“我本以為雅士愛好的是山水,沒有想到任先生居然如此豪邁。”


  莊翰嘴角微翹,隻靜靜地擁著她,不回答。


  任不凡,是他上輩子想要尋訪,卻始終沒能結交的一位世外高人。這麽一位江湖散人,卻在黎國和吳國交戰之時,天將神兵,不僅救了黎國官民,還一舉擊敗了吳國軍隊。


  任不凡曾有報國之心,但因為他的身世,不允許他涉政,所以他一直是黎國民間對抗吳國的領軍人物。


  莊翰上輩子非常想要拉攏他,重生之後,結交他,才明白,有些人有著一片丹心,便是最忠誠的守衛者,不在乎在朝還是在野。


  莊翰鬆開衛珂,牽她下樓:“任兄對建築頗有研究,我看你也喜歡塗塗畫畫,不若向任兄請教一二。”


  “真的嗎?”衛珂驚喜,她本好奇這麽別致的小樓出自誰的手筆,沒有想到竟是主人親手設計。“我正好有好多想法,想要跟請教,我們快點下去吧。”


  衛珂說完,掙脫莊翰,快步下樓。


  莊翰手中一空,心中悵然若失。他見任不凡收了琴,便跟上衛珂,往任不凡身邊去。


  “任前輩,聽聞你精於建築設計,我有些問題想要請教。”衛珂待任不凡收拾妥當,這才急急開口道。


  任不凡抬頭看一眼衛珂,又看不遠處徐徐走開的莊翰,笑道:“翰公子謬讚,隻是我的一點小小愛好而已,說不得精通。小友有很麽問題,不妨說說看,也許我能解答一二。”


  “嗯。”衛珂四下看了看,撿一根竹枝,在地上畫出一個房子的剖麵圖,轉頭看向任不凡,“先生,你看這個。”


  任不凡見她畫得有模有樣,含笑道:“拿紙筆來。”


  衛珂臉上一紅。


  小童很快布置出一張榻,矮幾上鋪上紙張,磨好墨,推到一旁。


  任不凡衝衛珂做一個請的手勢。


  衛珂征詢地回頭看莊翰。


  莊翰含笑點頭。


  衛珂這才提起裙擺,坐到矮幾前,用筆將圖重新繪製一番。


  任不凡眼見著她一筆筆勾勒,忍不住連連稱讚:“公子,小友果然奇特,另辟蹊徑。”


  莊翰也是第一次見到如此的圖,在黎國,房屋構圖從來沒有將一棟房子全部畫出來的。工匠呈現的,往往是某一個特定的物件,從顏色到細節事無巨細,詳盡完整。


  而衛珂這張圖,東西各有擺放,細節之處略少,但是搭配在一起卻非常有趣。讓人一眼仿佛看到了那屋子一般。


  “妙哉,妙哉。公子,小友真是一個妙人。”任不凡非常高興。


  衛珂有些迷糊,她不過畫了一副速寫效果圖而已。不過她也能夠理解,黎國世麵上流行的山水圖,比例都非常誇張。房屋從來都是點綴,從來沒有成為主角。


  要不然,衛珂也不會直接自己動手繪製。


  莊翰給了衛珂一個讚賞的眼神,伸手牽過她的手:“這屋子,便是你想要的?”


  衛珂連忙點頭,這圖是在青陽的設計圖之後的改進版,加了很多其他的功能,完全可以算是衛珂的夢想之家。


  “這些是什麽?”任不凡有幾處看不懂,指了指,問衛珂。


  莊翰瞧見,笑道:“看來,我們有空還是請任兄到家做客才是。”


  “何意?”任不凡不解。


  衛珂定睛一看任不凡不解之處,跟著笑起來:“這個呀,那就等前輩到我家之後,便可以見分曉。”


  “如此,便是已經實現了?甚好,甚好。”任不凡哈哈大笑。


  “我想跟前輩請教一下,是否知道燒製磚瓦的技術。”衛珂見任不凡真是一個建築設計愛好者,便想打聽一下有沒有自己需要的資源。


  “磚瓦?”任不凡不解。


  衛珂聽他語氣有些失望。的確,在黎國,她見過木屋,石屋,也見過磚瓦屋。隻不過,這磚瓦所築的房屋,主人非富即貴,不是一般人家可以用得起的。就算莊翰的別院,她開挖之後才知道,原來看著厚實,卻是泥漿混草澆築,牢固雖然牢固,但是始終不敵磚瓦。


  “你若想要了解,改天帶你去工部走一走。”莊翰怕衛珂失望,立即接過話題。


  任不凡大笑:“小友是想要建造一間磚瓦屋子?”


  “不是一間,而是很多間,可以有幾十層樓那麽高,住好多好多人的那種。”衛珂搖搖頭,認真地說。


  她的話一出口,將在場的任不凡和莊翰都驚住了。


  “我常在外遊曆,迄今為止,見過最高的建築,乃是安國的摘星樓。全樓高八層,由工匠用木頭經曆三年建成,已經驚為天人。小友要建一棟幾十層的高樓,還要住很多人,恐怕不現實。


  你需要知道,那樣的重量壓下來,若不是石頭,無法承擔它的重量。莫說住人,恐怕壓根立不起來。”任不凡一邊說,一邊搖頭,表示行不通。


  衛珂撇撇嘴,她不懷疑任不凡的見識,隻能說,這個世界的技術太落後,還不能造出足夠硬度的建築材料。她無奈而無聊地雙手撐著下巴,盯著自己的效果圖。


  任不凡見她興致缺缺的表情,心知澆滅了衛珂的積極性:“這樣,若公子和小友有空,過兩天可隨我拜訪一位好友。他酷愛燒製各種奇奇怪怪的物件,也許能夠試一試。”


  衛珂一聽,兩眼放光,灼灼地盯著任不凡。


  任不凡見她如此模樣,便知道她心動了,衝著莊翰笑道:“小友真是一個好學的孩子。”


  莊翰聽罷,含笑看著衛珂。


  衛珂被他們說得臉上一紅,撓撓頭:“不是好學,是有點貪小便宜。”


  “哦,怎麽說?”任不凡心情不錯,招呼小童撤走筆墨,換上茶盞。


  “如果能夠成功,我想定製一批磚瓦,給鄉親們蓋一片房子,讓他們可以有家。所以,這是一片私心。”衛珂有些心虛地偷瞄莊翰。他分明剛剛才分過土地,這會兒她又打起他土地的主意,大有薅羊毛盯著一個薅,不薅禿不罷休的嫌疑。


  “哦,一心隻想著別人,倒是一個好孩子。”任不凡讚許地點點頭,“讓若真的可行,也不失為一樁美事。可以福澤百姓。”


  任不凡給莊翰倒上茶,笑問:“公子有知己如此,當真不會寂寞。”


  莊翰大笑:“任兄可還是在氣我前些日子不肯赴約?”


  “哈哈哈,當時兄以為公子不屑我之手藝,如今看來,原來是紅顏在側,分不開身。”任不凡品一口茶,看向一旁的衛珂,眼中滿是讚許之色。


  衛珂隻覺得臉上火辣辣的,好在剛才親吻的時候沒有被任不凡看到,否則她真的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莊翰又跟任不凡聊了一陣,待月掛樹梢頭,這才告辭回家。


  上了馬車,衛珂按捺不住激動的心,開始暢想一批批磚瓦運進來,高樓平地起,鄉親們再也不用為發大水而擔心,也不用為了房屋四處漏風而苦惱,實在太好了。


  莊翰見她一直神遊太虛,臉上一直掛著笑,便挪了個位置,坐到她身側。


  衛珂沒有提防,冷不防身邊多一個人,她本能地一偏身,轉頭盯著莊翰。


  莊翰含笑,伸手繞過她的肩頭,將她慢慢地按到懷裏。


  衛珂看著他的臉越來越近,彎起的嘴角越揚越高,經不住有些犯癡。造物主真的不公平,為什麽他冷著臉的時候,就是威壓淩人,他隻是勾起唇角,便又如二月春風。


  這樣的側顏,讓她怎麽拒絕得了。


  她伸出的手落在他的鼻梁,莊翰鳳眸微閉,在睜開的時候已經滿是笑意地看向她。


  他在笑,她就更加肆無忌憚:“你的鼻子好高,好挺呀。”


  他伸手在她的鼻子上蹭了蹭:“嗯,你的是不夠高。”


  “哼……”衛珂嬌嗔一聲,捏著他的鼻尖,讓他呼吸不得。


  “我錯了,我錯了。”


  聽到莊翰的求饒聲,衛珂鬆開手,開懷地靠在他懷裏笑起來。


  莊翰低頭,寵溺地看著她:“你的心裏總是想著別人,不是鄉親,就是家人,可曾想過我?”


  “我……”衛珂頓時語塞,她還真的不曾想過,“你日子過得這麽好,想要什麽就有什麽,壓根不用我為你謀劃呀。”


  “不,我需要。”莊翰將臉蹭到她的臉畔,熱乎乎的鼻息擦著她的臉頰飄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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