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放手
翰公子的名聲在外,這麽貴女中,不乏真正慕他名來的。
她們曾經有一個非常大的勁敵——夏侯未央,如今夏侯已嫁,這麽貴女倒也是想要爭一爭。
衛珂能夠感覺到一直有人盯著她,帶著仇恨的視線,像針一樣,讓她渾身不舒服。
她循著那目光,回望回去,衝她們露出笑容。
那幾個無一意外,都被她嚇一跳。明明那麽敵對的目光,她居然還能笑出來。
那邊太子特地點了幾個貴女,跟尹洛他們互動。任誰都看得出,太子想要撮合。
也許是尹家在這京都沒有一點水花,貴女們都非常保留。輪到尹洛的時候,竟然有些冷場。
“尹公子,不如我來跟你對詩一首。”長孫青央立即出聲。
誰知,與她同時發聲的還有一人:“不如我來。”
兩個女子麵麵相覷,繼而相視一笑。
衛珂詫異,另一個女子聲音分明自她身後傳來。衛珂轉頭,便看到琪鳳公主已經悄然起身,正和長孫青央對望。
衛珂心裏咯噔一下,這是什麽狀況。她緊張地看向長孫青央,如果尹洛被公主看上,那受傷的必然是青央。
莊翰在一旁,瞟見衛珂的表情,微微垂首。他也沒有想到,琪鳳和尹洛回提前這麽多見麵,至於他們的姻緣,隻怕沒有上輩子那麽順遂了。
尹洛見到青央解圍,立即露出笑容,再聽到公主的話,頓時懵了。“長孫姑娘乃鄙人未婚妻,在下承蒙公主抬愛,不若我們給大家獻詩一首,給大家添一些樂趣。”
他的話音剛落,當事人還沒回過神,就聽清靈郡主大喝一聲:“放肆,你居然駁我姑姑的麵子,是嫌活得太長久了嗎?”
“靈兒,別這樣。尹公子和長孫姑娘一看就是一對璧人,我們且聽他們的詩作。”莊琪鳳見尹洛臉上帶著倔強,顯然不是會臣服在權勢之下的人。她無意強求,更不喜歡看他對抗的模樣,立即阻止莊靈兒。
“姑姑!”莊靈兒不服,跟莊琪鳳抗議。
莊琪鳳衝她搖搖頭,眨眨眼。
莊靈兒轉眼瞪長孫青央,待看到長孫青央身邊的尹璿亭,這才明白尹璿亭為什麽要跟她要請柬。原來,是護著這位未過門的兄嫂呢。她心裏有氣,看尹璿亭不免多了一份敵對。
尹璿亭此刻的心思在蘇興賢身上,她不敢奢望蘇興賢跟尹洛一樣,點名自己有所愛,隻能默默希望,不要有太多人跟她爭搶。
顯然,她的願望要落空。
雖然蘇興賢他們這批人,才剛剛經過太傅考選。但是蘇興賢的才名早有流傳,特別是在武將一派。
這不,尹洛之後,蘇興賢才被點名,就有女子跳出來,想要跟他切磋兵法。
衛珂扶額,悄聲對一旁的莊翰說:“都是你,如果你當初答應了夏侯姑娘,何至於今天害這麽多人。”
莊翰苦笑,他的餘光瞟向白衣齊卿卿。分明這場宴席的重頭戲是卿卿,怎麽她像是變了一個人。
衛珂見他不答,順著他的視線發現了齊卿卿。她心裏便有了計較,再聯係到齊卿卿的那副畫,心裏更篤定幾分。
“你拒絕所有人,怕不是就是為了等這位姑娘。那今天不就是一個好機會?”衛珂用隻有兩人才能聽清的聲音,低聲對莊翰道。
莊翰轉頭,衝她勾起唇角:“你倒是不笨。不過,不是你想的那樣。”
“切。”衛珂不滿地嘟噥,她垂下眼,沒有再去看齊卿卿。因為她剛剛那一眼,不僅僅看到了齊卿卿,也看到了她投向張文承那柔情似水的注視。
曾幾何時,她也曾這樣肆無忌憚地看著張文承,以為可以這樣一直看他一輩子。兩個人建立自己小小的家,過一輩子平淡的日子。
也許,所有的錯,便是不該跟著尹家進京都,不該去追究這個裝瘋賣傻的小子,他到底是誰。
衛珂抬眸,不自覺地看向那一抹白色身影。
張文承隱在人群中,明明不顯眼,可是,衛珂總是能一眼便看到他。
衛珂苦笑,她很在乎他身邊有別的女人,即使做了放下的決定,還是無法掩飾那份牽絆。可他呢,壓根不在乎如今衛珂身邊有什麽人,哪怕她故意跟莊翰說話,他都不曾有一秒關注。
衛珂有一千一萬個理由,想要說服自己,也許真的隻是誤會。他也許經曆過什麽她不知道的事情。但她更知道,所有的開拓,隻是她的自我催眠。
這一場宴會,衛珂一直在人神大戰。直到最後伴著莊翰離席,她依舊在說服自己不要再想,不要再念。她知道,她可能需要很長一段時間,來自我調節。
馬車上,莊翰用腳尖輕輕碰她:“專心點,演戲都不能演好,讓所有人都看了去。”
衛珂厭厭地瞟他。
“如果不想被逼婚,就好好配合我。否則,我皇爺爺一道旨下來,我也沒有辦法的。”莊翰似笑非笑地打量她。
“你找別人吧。我現在有點亂,狀態不好。”衛珂雙手托腮,惆悵地說。
莊翰的手指在車身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擊:“你覺得還有回頭路嗎?我可不是一個花花公子,外界早已傳得沸沸揚揚,我喜歡一個商賈之婦,一直苦苦守護。要是我現在喜歡上別人,誰會信呢。”
“關鍵是,這個有夫之婦居然還和你出入太子宴席,她夫君還在宴席上。”衛珂冷哼一聲,“我到底被你坑成了什麽妖魔鬼怪。”
“放鬆,你就不想知道,他在不在乎你嗎?我隻是邀請你赴宴,並未對外宣稱你是我的什麽人。如果,你想要坐實你我之事,我不介意京都多一個失蹤人口。”莊翰已經忍受她半天了,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看得他有些窩火。
“別。他有他的路要走,如果你幫不了我們,至少別擋著他的道。”衛珂幾乎未經思考,脫口而出。
莊翰挑眉,逼近:“看來,你非常在乎他。所以,為了成全他,你願意付出什麽代價?”
“代價?”衛珂盯著麵前的男子,是她天真,以為跟他可以成為平等相待的朋友,而他自始至終都是皇室之人。“你果然跟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衛珂轉過臉去,不再看他。她沒有看到莊翰眼中閃過一絲受傷。
“嗬嗬,”莊翰坐直,理了理衣服,“我才不在乎你的世界,別忘了你的承諾。從一開始,我就沒有勉強你。既然上了船,那就沒那麽容易下得去。既然你這麽吝嗇,我也不想多管閑事。”
衛珂扭頭,盯著他:“你知道什麽?”
“代價。”莊翰重複。
衛珂討厭這種感覺,真想一把掐住他的脖頸告訴他,她不想要威脅。她深深吸一口氣:“你想要什麽?”
“你和他和離。”
衛珂冷哼一聲:“別插手我的私事,否則別怪我不配合。”
“和離。”
“和離對你有什麽好處?跟你有什麽關係?”衛珂惱了,她還在情網裏掙紮,想要抽身而出,這位偏偏哪壺不開提哪壺。
她對上他堅決的眼神,發現他眸中竟有一絲怒意,執拗勁兒像極了吃不到糖,滿地撒潑打滾的小孩。
“和離!”
衛珂別過臉:“我自己的事,我會處理好。不用你管。”
車廂陷入一片沉默,一直到馬車停下,衛珂跳下車去。
莊翰跟在她身後下車,眼見著她頭也不回地走進院子,他卻站在原地良久。
接下來兩天,衛珂做事一直心不在焉,做飯不是忘記放鹽,就是燒糊了。畫圖不是畫成張文承,便是拿著筆發呆一整天。
這一切,莊翰全部看在眼裏。
隱雲不忍,提醒道:“主人,有些事不能操之過急,逼太急,反而適得其反。”
莊翰隻是回頭瞥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第六日,衛珂終於等到張文承歸來。
隻不過,她見到的是一身華服的張文承,不是當初的大傻子,也不是那一襲白衣的翩躚少年。
鄉親們認出是張文承,都替衛珂開心,說他們夫妻終於團聚。
奶奶也開心地開始張羅,準備一家人好好一頓飯。
沒有想到,張文承拒絕了。他讓衛珂跟他出去,避開眾人。
大家隻道他們就別重逢,有很多悄悄話要說,都非常高興。
可衛珂知道,他變了,眼神裏有很多她看不懂的東西。
“衛珂……我的信,你收到了嗎?”張文承留意到院外的宮兵,說話聲音特別輕。
衛珂想了想,點點頭:“你剛走那會兒,有。但是後來就沒有再收到了。”
張文承眸光一閃,眉頭輕皺,臉露難色。“以後再也沒有收到嗎?”
衛珂點點頭:“沒有。是有什麽情況嗎?你現在跟我說,也一樣。”
張文承抬眸,發現不遠處小樓上,莊翰正握著一本書,在窗邊翻看,仿佛壓根沒有看到他們兩人一般。
“不……”張文承咬咬牙,艱難地擠出一個微笑,“這樣也好。以後,你照顧好家人,好好生活。”
衛珂聽出這是訣別時候的台詞:“雖然我不知道你經曆了什麽,但既然我已經幫不了你,便也不再拖累你。你想要飛,就隻管去。隻是,以後再說什麽認錯人之類的話,真的很傷人。說明白了,大家都輕鬆。”
“不是你想的那樣。”張文承欲言又止,“將來你會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