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在局中
衛珂放下筆,看著畫中那一抹孤影,心中滿是酸澀,最終嘴角上揚,將那副畫卷舉起。
她隻想讓張文承看到,她隻想告訴他。
她依舊停留在青陽山中那片花海前,而你,已經牽馬離開。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希望你一路順遂。
莊翰已經從她的眼神中讀懂了她的意圖,收回視線,緩緩端起案上的茶水,輕輕地抿一口。
張文承見到那畫,心頭一凜,別開眼,原本搭在膝蓋的手,握成了拳。
齊卿卿察覺,悄悄伸手覆上他的手,衝他鼓勵一笑。
太子妃等一眾人,隻當她是在對眾才女們發起挑戰。
太子妃揮手示意婢女取來畫卷。
當畫作被取走。露出衛珂的麵容。她看到,張文承跟齊卿卿四目相對,笑容恬淡。這應該就是雙箭頭的愛吧。
她掩去那抹苦笑,強迫自己翹起嘴角,做出得意之色。過去的一切,都已經不重要了,不是嗎?向前看吧。
太子妃就著婢女的手,細細看了看畫作。靠近,皺眉搖頭,遠離,卻又點頭。看得一眾貴女們心頭打鼓。
須知,衛珂原本就是莊翰帶來的人,有門道的更是打聽到這女子是翰公子中意之人。倘若被她比了下去,想要進翰公子的山莊,基本就是空想。
“這畫,近看筆法潦草,毫無章法可言。遠看卻又非常有意境,當真是今日第一次見。”太子妃示意婢女將畫送到太子麵前。
太子原本就對這些後院中的爭奇鬥豔沒有多大興趣,正琢磨著恩師這次選的幾個學子,該如何安排。冷不防,太子妃將這個燙手山芋塞到自己手裏。
“唔……”太子瞟一眼畫,偷瞄一眼莊翰。想當初,莊翰當著王上的麵拒婚,說明了就是中意這個女子。雖然他也不想給莊翰送一個名門,給他當靠山。但是,如果能夠拉攏到他,倒不失為一件美事。
“怎樣?別具一格吧。”太子妃跟太子夫妻多年,已經洞察到太子的心意,“不如給大家傳閱一番,也好讓大家都評價評價。”
“對,讓大家都看看。的確並非我們慣用的技法。”太子順水推舟,微抬下巴。
婢女會意,將畫作遞到莊翰麵前。
莊翰看了看,覺得畫麵太過寂寥,直接從衛珂案上拿起筆,沾上墨,直接在畫上勾畫兩筆,然後點點頭:“嗯,這樣好多了。”
莊翰身後的尹洛他們伸長了脖子,就看到畫中,一位女子站立花海,翹首遠望不遠處騎馬行來的人。
尹洛心道糟糕,莊翰這家夥不會是想要橫刀奪愛吧。他想了想,打算待會兒婢女過來,他再把張文承加上去。這樣就可以是夫妻迎客。
其實,尹洛沒有料到張文承就在對麵。因為今日的張文承與往昔對比,簡直就是天上地下的兩個人。
別說他,就連坐在前排的尹璿亭她們,也沒有注意到那一行白衣人中,有自己熟悉的人。
可惜,尹洛未能如願。畫從琪鳳公主手上,就被清靈郡主直接送到貴女們那邊,壓根沒有打算讓他們幾個男子看。
尹洛在後麵小聲抗議,引得琪鳳公主連連回眸,見他嘰裏咕嚕不停,將自己案上獨有的美食分了一半,讓婢女送了過去。
尹洛有點懵,雖然知道琪鳳公主是在堵他的嘴,但是,他還是很不爭氣地真的開始堵嘴。
貴女們原本心裏不屑衛珂的作品,但是看到莊翰那寥寥兩筆,立即變成雙向奔赴的畫麵。一個個心裏又酸,又不能說不好,都隻是敷衍了事。
太子妃非常失望,原本她看好的幾個小姐,都太含蓄,沒有人能夠在莊翰麵前壓衛珂一頭。
就在太子妃準備放棄的時候,突然一個人站了出來。
“就這樣的畫,我五歲的時候,就會畫。而且,比你畫得更好。”說話的人一襲白衣,清麗脫俗。
頓時,在場的人,出了莊翰,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她的身上。
太子妃開心:“哈哈,忘記給大家介紹,這是剿匪立功的碧月劍派弟子。是我特地請來的貴賓。”
女子一抱拳,對眾人作揖:“在下齊卿卿,碧月劍派門下小師妹。”
“齊卿卿?”貴女們麵麵相覷,對麵一個翰公子的隨行就已經難搞,又來一個江湖女子,而且還是如此姿容,這是讓她們斷了念想嗎?
莊翰把玩著茶盞,壓根沒有抬眼看對麵。他的臉上一片沉寂,沒有一絲表情,無喜無悲。
衛珂以為齊卿卿隻是替張文承出頭,心裏隻是苦笑。
“還請給我一份筆墨。”齊卿卿衝太子妃行禮。
太子妃點頭,立即讓婢女送過去。
場中的目光聚集在齊卿卿身上。
她身姿挺拔,握劍的手緊握,柔柔地握著筆杆,竟是說不出的柔美無骨。
隻這作畫的身姿,已經讓很多貴女自慚形穢。
就在此時,尹璿亭留意到齊卿卿一旁的張文承。她非常不確定,轉頭看向對麵的衛珂。見衛珂居然對張文承無動於衷,便覺得是自己認錯了人。
其實,她在莊翰帶著衛珂出場的時候,就非常驚訝。雖然知道這兩人是好友,可是參加今天的宴席,老板娘是以什麽身份呢?雖然聽到流言,可打死她也不相信衛珂會紅杏出牆。
一時間,尹璿亭那原本為蘇興賢占據的大腦,開始思考如今這是怎樣一個混亂的局麵。
齊卿卿作畫不快,但是行雲流水,讓人看著都是一種享受。仿佛看到一曲美妙的舞蹈一般。
當齊卿卿擱筆,婢女將畫作展示出來的時候,立即成為熱門。
她畫的是一幅小童嬉戲圖,畫中一男一女兩個小孩,兩小無猜,正在歡樂嬉戲。
莊翰一眼便認出,那是韋卿卿五歲生日的時候,他娘替她慶生那天的事情。那個時候,她還是個小丫頭,追在他屁股後麵喊著翰哥哥。
碧月劍派的兄弟們見到,以為她畫的是和大師兄小時候的事情,都暗搓搓地捅裴西洲。
裴西洲卻知道,那不是,小師妹自從見到張文承師弟之後,幾乎再也沒有再纏著他,又怎麽會畫這樣意味不明的畫作呢。
“好一個青梅竹馬圖,不錯,不錯,生動活潑。”太子妃看完,點頭讚賞,轉頭讓人遞給莊翰,“翰兒,你也看看,今天的才藝,可有你中意的。”
莊翰立即笑道:“多謝太子妃,侄兒的心意,早已明了。諸位不妨看看我身後這些青年才俊。他們今後是太子門生,前途一片光明。何苦要跟我一個庶民受苦。”
太子妃臉上有些難看。
但是,太子卻非常開心,笑道:“愛妃,不必介懷。翰兒向來我行我素,別說是我們,父王的話他都敢駁。說起來,這幾位,我還沒有跟大家介紹,你們幾個過來。”
太子妃雖然不痛快,但她早已聽說莊翰那裏有份空聖旨,想要給他安排一個眼線怕是不可能。隻能便宜了這幫初出茅廬的愣頭青。
要知道,她為了不讓夏侯助力莊翰,生生熬到夏侯未央嫁人,這才舉辦這次宴會。
她的好婆婆,一心想要拉攏夏侯府,想要用夏侯未央的親事討好將軍府,誰知道,卻被莊翰拒絕。當天,聽太子說起這事兒,她心裏痛快無比。
麗妃平常沒有少磋磨她。奈何麗妃是她的婆婆,她哪裏有反抗的力量。這次倒好,在莊翰這裏吃了大癟,可把她開心壞了。
這次,太子妃本是想要本家的姑娘爭氣一點,能夠引起莊翰的注意,也好在莊翰身邊安插一個眼線。
沒有想到,莊翰簡直就是油鹽不進,各種美人都不帶看一眼。饒是她安排的意外之喜齊卿卿,莊翰也隻不過看了一眼畫而已。
說到這個齊卿卿,她就覺得非常有趣。這個姑娘主動求見她,想要在宴會上露臉,並且信誓旦旦能夠接近莊翰,願意供她驅策。
可惜呀,小姑娘到底是閱曆太淺,莊翰壓根看不上。
太子妃神遊天外之時,幾個才子已經自我介紹完畢。
全場的人都知道,現在已經進入第二個階段。任莊翰多不給麵子,太子一樣安排了不錯的少年,倘若今天能夠兩情相悅看對眼,往後也可以算是半個東宮的人了。
一下子湧出這麽多情敵,尹璿亭和長孫青央都緊張起來,哪裏還顧得上衛珂。
“你這樣不太好吧。”衛珂擔心地看向對麵焦急的尹璿亭,小聲對莊翰說。
莊翰無所謂地喝一口茶,把玩著酒杯:“你錯了,從一開始,他們就不是無關的人。給我安排隻不過是個幌子,想要拉攏世家勢力,才是我這個叔叔真正想要的。”
“你是說,尹洛他們不過是棋子?”衛珂瞬間領悟,錯愕地湊到莊翰身邊,小聲說。
“棋子?”莊翰玩味地重複,“身在棋局中,誰又不是。”
衛珂竟無言以對,她不就是莊翰安排來演戲的一顆棋子嘛。若說誰不是,也許……
她的眼睛不自覺地看向對麵一行白衣人。張文承,這是自己想要的,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