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昔如煙
莊翰正看著衛珂,見她怔住,遂順著她的視線看去。
韋卿卿,行走在白衣之列,正在跟一位少年攀談。她似乎察覺了莊翰,想他們投來目光。
當她的目光落在衛珂身上時,隻是輕蔑地揚起嘴角。但當她看清衛珂身邊站立的人時,她的笑容整個僵住。
同行的人見她停下,都停下腳步,向衛珂他們看來。
衛珂眼睜睜看著張文承停下腳步,跟著一眾師兄師姐看向自己。她想要看清張文承的眼,可惜他卻以極快的速度別過眼,不再看她。
衛珂心口鈍痛,眼中霧氣氤氳。
莊翰察覺到韋卿卿身邊的少年有異常,轉眼便看到衛珂神色不對。他微微側身,擋住了雙方的視線,掏出手帕,輕輕敷上她的眼:“我親手化的妝,可別弄花了。”
衛珂原本心裏泛起的柔情和感激,在這一句中裂得粉碎。她伸手搶過手帕,沒好氣地說:“知道啦,不會壞你的事。”
“嗯,這還差不多,打起精神來。”莊翰說著,雙手負在身後,抬步向前。
衛珂立即跟上。
他們到達門口的時候,白衣人已經進入。莊翰對門口迎接的管事問:“前麵一行是什麽人?”
“回公子,那是郡主請來的貴客。聽聞是那江湖人士。”管事一邊接引他們進入,一邊含糊地回答。
“嗯。”莊翰沒有追問,應一聲往裏走。
衛珂跟他並肩,打量著山莊的設計。回廊,樓台,曲水,山石。她不由在心中感慨,太子府就是不一樣,看得出一應事物,都是極品。
相比較前太子府,莊翰那裏就太寡淡了。
衛珂想到這裏,不由看向身邊的莊翰。如果,他父母尚在,他會是什麽樣子?是否也會如太子爺一般奢華?還是依舊如現今這般低調樸實。
“在想什麽?”莊翰察覺到她的目光,偏頭問她。
“沒什麽,隻是覺得這些建築都很美。”衛珂目視前方,看向不遠處的廣場。
是的,在這山莊中間,有一處很大的空地,空地上排布著一排排的桌子。很顯然,這裏便是太子妃宴客的所在。
“露天的,那晚上應該可以看到星星。”衛珂原本以為會是跟上次宮宴一樣,在室內進行。沒有想到太子妃別具一格,很有想法。
“這麽喜歡看星星?”莊翰好奇地打量她。
衛珂點點頭:“繁星多美,多熱鬧。”
“原來是喜歡熱鬧,難怪喜歡群居。”莊翰點點頭,給她套上了群居人設。
衛珂張了張嘴,想要辯解,想想又放棄了。其實,她的確是喜歡熱鬧,可即便身在繁華中,心依舊非常孤獨。那是刻在骨子裏的孤單和不安全感,隻因她衛珂在自己的世界是一個棄嬰。
在孤兒院裏,雖然有很多溫暖,終究替代不了親人的關愛。
她很慶幸,上天給了她再一次的機會,擁有了李家這個溫暖的家庭。但是,靈魂深處的孤寂,並沒有那麽容易消融。
“你呢,一直很喜歡一個人嗎?”良久,衛珂才輕聲問。
莊翰身形微頓,繼而又恢複如常,仿佛沒有聽到她的話一般。
廣場中間有一個圓形舞台,客席分列兩側,管事引莊翰往左側走去。
左邊席間已有三五客人,不過坐在靠後位置,他們正在相互交談,壓根沒有在意莊翰他們的到來。
“人不少呀。”莊翰在位置上坐下,對管事的說。
管事的立即笑道:“殿下怕宴會太過寡淡,所以請了一些賓客相陪。公子和姑娘先歇歇腳,宴席稍後就開始了。”
莊翰不語,隻點點頭,衝他揮了揮。
管事立即躬身退下。
衛珂原本給自己的定位就是蹭飯的花瓶,因此,不曾插話。她開始打量這些賓客。
她發現,後續到達的客人,似乎自然分成了兩撥。對麵席位上坐的多半是姑娘婆子,除了那一行白衣人,基本沒有男士。而他們這邊,男男女女都有,但是人數很少,從坐席來看,不過對麵的三份之一。
“喂!”突然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衛珂的耳邊大喊,嚇了她一跳。
“尹洛?!”衛珂轉頭,大吃一驚,“你怎麽會在這裏?”
莊翰倒是不驚訝,反而含笑看著他們倆。
“能有什麽理由,”尹洛挪一個蒲團過來,坐到衛珂和莊翰中間,“走狗屎運,別太傅看上了。”
“不錯呀,這麽說,馬上就要出仕啦。”衛珂真心替他開心。“尹大人知道了嗎?什麽時候慶祝,我給你好好做幾桌酒菜。”
“我也不知道,這不是常規流程。不過,我可不開心。”尹洛撇撇嘴,苦惱地托著下巴。
“為什麽?”衛珂詫異,“多少人求還求不來呢,你倒好,居然不開心。”
尹洛歎一口氣,瞟一眼莊翰,嘟噥著說:“還是你好,能夠當一個閑雲野鶴。”
莊翰聽罷,抿嘴笑。他當然知道他這個“小姑父”的脾性,要他參與朝中事務簡直要了他的命。可,這次他卻誤入了太傅門下,成了太子一黨,怎麽可能不苦惱。
“什麽閑雲野鶴呀,你參加的可是他的相親宴。他呀,注定野不了的。”衛珂輕嗤一聲,衝莊翰做一個鬼臉。
“相親宴?這麽刺激的嗎?”沒有想到尹洛當真不知道。“這麽多京都貴女,任你選,你小子福氣不小呀。”
尹洛說著,看向對麵的坐席,不由皺起來眉來:“我怎麽好像看到璿亭和青央了?”
“不止,還有秀秀。”衛珂跟尹洛麵麵相覷。
兩人同時看向一旁的莊翰:“什麽情況?”
莊翰聳聳肩,攤手道:“別看我,我不知道。不過放心,朋友妻不可欺,這點道義我還是懂的。”
“切,青央這個瘋丫頭,如果你選走了也好。省得她念叨我。”尹洛想起青央每次假期,都會過來給他讀書測評,整個人都難受起來。
“是嗎?”莊翰將視線投向對麵的長孫青央。
在上輩子,長孫青央是在尹洛進京趕考的時候染病不起,以至於聽聞消息的尹洛放棄考試,直接回鄉,她病逝後,他三年未出。
倘若不是為了圓對長孫青央周遊列國的願望,尹洛可能一輩子也不會離開青陽。
至於如今,既然他們早已在京都,那麽,一切都在變局之中。
“當然,她管起人來,可狠了。”尹洛剛說完,他們身邊便多了一個人。
那人盯著尹洛,見他壓根沒有發現,便拿腳踢踢他:“喂,這是我的蒲團。”
衛珂和尹洛都抬頭看向來人,莊翰聽到聲音,嘴角已經翹起來。
來人是一位姑娘,一身華服,手裏還這一串糖葫蘆。分明是貴氣逼人,卻又可可愛愛。
“侄兒拜見姑姑。”莊翰緩緩見禮。
“哎呀,跟你說多少遍了,我比你還小,你這樣叫我,把我叫老了。現在不是在宮裏,你別老是姑姑來姑姑去的啦,愁死人了。”姑娘連連揮手,像嫌棄叫花子一樣嫌棄莊翰。
“喏。”莊翰笑著坐正,裝作心無旁騖。
“喂,小子,我……”姑娘說一半,便看到尹洛的目光落在了她的糖葫蘆上,她立即將糖葫蘆藏到身後,“蒲團,給我。”
尹洛被關在太學好多天,很久沒有吃過冰糖葫蘆,見到了很是眼饞:“商量一下,我把蒲團給你,你給我留一顆冰糖葫蘆,可好?”
“你是哪裏的登徒子,敢這樣跟小姑說話。”莊靈兒老遠看到,立即嗬斥著衝上來。
“靈兒!你怎麽也這樣。”姑娘沒好氣地瞪莊靈兒。
莊靈兒才不管,瞪著尹洛喊道:“還不起來,這是琪鳳公主。你是哪裏來的家夥,居然敢動公主的東西。”
這邊的動靜,立即引起了左邊眾人的關注。原本跟尹洛坐在一起的幾個人麵麵相覷。
蘇興賢立即喊道:“洛兄,快回來。”
尹洛不情願地起來,指了指蒲團:“那,還你。”
說罷,他便往蘇興賢出走去。
誰知道,琪鳳公主拽住他的衣袖:“那,這個給你。”
尹洛看她遞過冰糖葫蘆,有點懵,這可是公主殿下,雖然他不喜歡清靈郡主的頤指氣使,但是說到底,這位姑娘可不是他能要吃食的主。
莊琪鳳見尹洛不接,伸手拉住他的手,將冰糖葫蘆塞到他的手中,甜甜笑道:“我叫莊琪鳳,以後你可以叫我琪鳳。”
“以……以後?”尹洛小聲嘟噥,手木然地抓著冰糖葫蘆,看著琪鳳公主開心地抱著蒲團坐到莊翰身後。
“尹兄,快來。”蘇興賢見不遠處太子夫婦緩緩走來,立即拽尹洛坐回去。
尹洛拿著冰糖葫蘆,猶豫要不要吃,最終還是沒有經受得住沒事的誘惑。
琪鳳公主偷偷瞧尹洛,發現他正在吃冰糖葫蘆,十分開心,輕輕哼起小調。
衛珂沒有注意到身後的後續,發現對麵尹璿亭和長孫青央認出了張文承,兩人上去打招呼,吃了閉門羹。她心裏不由苦澀,倘若她不知道這些年他是裝出來的,也許她也會信他重獲新生。
可惜,這新生,不過是想要跟過去做一個切割。從前的人和事,都已經不作數。哪怕是真是培養的情感,也是如此。
她不知道他是什麽滋味,她隻知道,此刻自己的心,非常的痛。痛到,眼裏隻看到他一襲白衣。往昔如煙碎在回憶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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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文一周年,中間三次元忙碌斷更,以後會好好寫完。希望不辜負大家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