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顏知己
莊翰目光越過衛珂，在那一排衣服上過一遍，伸手握住衛珂的手腕：“跟我來。”
隱雲跟進門，衝李家奶奶和王嬸兒抱歉地笑笑，立即跟上莊翰。
“這件。”莊翰挑了一件黑底金線牡丹，直接塞給衛珂，“去換上。”
衛珂的臉瞬間垮了：“拜托，這個很老氣哎。我今年不過十……”
衛珂沒有說完，人已經被莊翰推到屏風後麵。
“別廢話，快點換。”莊翰說完，回頭瞟了一眼身後的隱雲，“你都買的些什麽衣服？審美要提高提高了。”
隱雲苦著臉，垂下腦袋。他已經盡力了，就差把人家店鋪搬回家了。
乘著衛珂換衣服，莊翰又走到首飾和胭脂水粉處。他伸手胡亂地翻了翻，一個個都不滿意，最終選了一套金色流線首飾，擱在隱雲手裏。
至於胭脂水粉，他從一眾色係中，選擇了暗紅胭脂，順手將那一排眉筆在紙上畫了一遍，這才選了一款。
就在莊翰選東西的時候，奶奶和王嬸兒立即到屏風後幫忙。
莊翰就聽衛珂不情願地哼哼。
等他基本選定，衛珂已經穿好，板著臉，渾身不自在地走出來。
莊翰一見，嘴角上揚，衝她招招手：“過來。”
衛珂不滿，白了他一眼，不願挪步。
兩個人僵持片刻，衛珂見他沒有放棄的意思，隻得萬分不情願地挪過去。
莊翰見他乖巧的模樣，臉上的笑意更盛。他轉動手上的眉筆，打量衛珂的眉眼。
衛珂停在了距他一臂遠的位置，再也不肯上前。上一次她吃過手短的虧，這次她才不要再次輸給他：“不許動我的妝容，我對我的妝容非常滿意。”
莊翰搖搖頭：“不搭。”
“我當然知道不搭，你拿這麽老氣橫秋的衣服給我穿，這是要給我改成老太婆妝嗎？”衛珂伸手指著他手上的眉筆，激動地控訴。
“不，不，你誤會了。”莊翰見她不上前，隻得自己上前走了一步，不等衛珂後退，伸手托住衛珂的後腦勺。
衛珂看著他欺近，二話不說，就想後退。可是，他的手結結實實地托住她，讓她逃無可逃。
“不許碰我的妝容！”衛珂伸手去抓他手上的眉筆，“我這眉毛這麽好看，我不要玩你們京都的醜妝呀。”
“不不，我這不是她們那樣的。”莊翰見她不肯消停，低頭盯著她的眼睛。
衛珂感覺到他的注視，隻覺得眉心一涼，原本去抓的手緩緩垂下。
“聽話，要不然，我可算你任務失敗哦。”莊翰嘴角上揚，十分滿意衛珂的安靜。
衛珂慢慢撇嘴，感受著那眉筆在自己的眉毛處遊走，已經可以腦補一出悲劇。
莊翰畫完，左右看了看，這才發現衛珂撇著嘴。他伸手輕輕在她的筆頭一刮：“開心點嘛。”
衛珂被他要挾，隻有氣呼呼幹瞪眼的份兒，不僅沒有收斂，反而一連給了他兩三個白眼。
莊翰倒是不介意，大笑著將眉筆放下，換上腮紅，密密地在她雙頰上輕拍。末了，他居然沒有忘記把剛剛他刮過的鼻尖補了補妝。
“過來，坐下。”莊翰握住衛珂的手腕，將她按坐到梳妝台前，伸手向隱雲。
隱雲會意，立即將首飾遞上去。
衛珂原本是拒絕的，不想看到鏡子裏的醜八怪。可是，鏡子就在眼前，她不看都不行。
可是，當她看到鏡子裏的女子，不由愣住。如果說，她自己化的是一個明媚動人的少女，那此刻，鏡子裏是一位仕女，帶著一股威嚴的仕女。
她眼見著莊翰將一件件飾物分布到她的頭上，耳垂，脖頸。原本暴發戶一樣的金光，搭上衣服上的金絲，居然變成一股莊重味道。“這……”
莊翰看一眼鏡子中的人，輕笑一聲：“好啦，該出發了。要不然太子妃要等著急了。”
一聽太子妃，李家奶奶和王嬸兒就被嚇住了。
衛珂發覺，立即走到奶奶身邊，輕輕握住她的手：“奶奶你別擔心，不過是吃個飯，不會有事的。”
“是啊，奶奶，有我在，不會讓人傷害到她的。”莊翰走近，伸手牽過衛珂的手，將她的手搭到自己的臂彎，“奶奶放心，晚宴在之後，我會親自送她回來。”
“翰公子！我也要去！”李大丫聽到莊翰的聲音，顧不得奶奶的訓誡，終究還是跑了過來。進門第一眼，她就看到衛珂挽著莊翰的手，她二話不說，上去就扯開，並且非常厭惡地瞪了衛珂一眼。
莊翰眸中原本的笑意消散，他冷漠地看著李大丫，繼而轉頭，再次伸手將衛珂的手搭到自己的臂彎。
“翰公子，你可知道，她是張文承的媳婦。你這樣，於理不合，莫非是想要毀掉二丫？”李大丫不敢再去扯衛珂，隻得激動地衝莊翰喊道。
張文承三個字，像一根刺，紮到衛珂心頭。街頭遇見的一切，在她的腦海重演。
莊翰沒有看李大丫，而是在餘光中觀察衛珂。
“我不過跟朋友赴一趟宴，去的是太子府邸，並非做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我行的正，坐得直，不怕流言蜚語。有什麽事情，自然有我自己擔著，不勞姐姐擔心。”衛珂冷漠地看著遠方，仿佛並不是跟麵前的李大丫說話。
“奶奶！你聽聽，你把她慣成什麽樣了。”李大丫見莊翰和衛珂攻不下，想要搬出李家奶奶來壓陣。
李家奶奶其實心裏猶豫，但是想到這院子裏的鄉親們，在比價一下兩個孫女。她最終開腔：“二丫是我一手帶大的，我相信她。雖說她一介婦人，跟別人赴宴稍有不妥。但，二丫終究是在外麵行走的，如果整天守在宅子裏，還怎麽做生意。”
“奶奶，你太偏心了。”李大丫氣憤，轉頭盯著莊翰，“翰公子，你太過分了。你明明送我胭脂，卻帶我妹妹赴宴，你把我們姐妹當什麽？”
“哦，”莊翰恍然大悟，偏頭吩咐隱雲，“既然李姑娘因為胭脂有所誤會，你便幫我將胭脂收回。”
“喏。”隱雲垂首。
“不！我不會還給你的。給出去的，怎麽可以收回。”李大丫激動地叫喊著，擋在隱雲身前，生怕他跑到自己房間去取。
“我可以不收回，但，你也可以停止對我猜想。如果你非要我做一個選擇，難道我的選擇還不明白嗎？”莊翰說罷，提步往外走。
衛珂的手被他夾在臂彎，人不由自主地跟著走。
直到上了馬車，她才緩過來。“方才那樣的話，以後可別亂講，會引起誤會的。”
“哦，你誤會什麽了？”莊翰含笑，抬眼瞧她。
“我是說不明白情況的人，會誤會。你怎麽這樣，油嘴滑舌。”衛珂發現他油膩膩的皮，老不正經，她還真不是他的對手。
“油嘴滑舌。”莊翰細品這四個字，挑眉點點頭，“從沒人敢對我講這四個字，你是頭一個。我記住了。”
“你！你這人，一會兒一個脾氣。真讓人捉摸不透。”衛珂生氣，跟他認真，他皮。跟他開玩笑，他又當真準備記仇。搞得她都有些無所適從了。
“什麽都讓你看透了，我豈不是沒得混了。”莊翰大笑。
“笑什麽笑，有什麽好笑的。還不是仗著我有求與你，等將來……”
“將來你翅膀硬了，就要飛上枝頭做鳳凰，哪裏還認識我這樣的庶民潑皮呀。”莊翰幽幽地說著，將身子靠在馬車上，無奈地搖搖頭。
衛珂瞟他一眼，沒好氣地說：“我又不是鳥，哪來的翅膀。至於你是不是潑皮，看來你還是有自知之明的。”
莊翰抿嘴一笑：“說實話，我們認識這麽久，你把我當什麽人？”
“什麽人？朋友啊。”衛珂幾乎沒有遲疑，直接說道。
“朋友也有很多種，我屬於哪一種？”莊翰來了興致，追問道。
衛珂皺眉，仔細回憶。竟然發現，自己竟不知何時，漸漸對莊翰放下心防，可以毫無顧忌地跟他傾訴。“藍顏知己？”
莊翰聽罷，嘴角上揚，轉過臉去，伸手輕輕挑起窗帷，看向外麵。
衛珂見他不接話，奇怪地看他。他的側臉跟張文承一點都一樣，他的鼻子更加挺，眼睛顯得狹長，飛眉入鬢，活脫脫一個美少年。
莊翰感受到她的目光，放下窗帷，咧嘴衝她笑。
衛珂噗嗤一笑：“你傻乎乎地笑什麽？”
“很傻嗎？”莊翰笑問。
“嗯，”衛珂大笑，“不是一點點，是非常傻。”
莊翰跟著大笑，心裏非常開心。從未有過的那種開心，開心到仿佛什麽都不重要，隻要看到她笑就足夠。
太子妃的宴會，在太子在城郊的山莊舉辦。為的就是讓這些官家小姐們，不會因為在太子府而拘謹。
山莊其實與莊翰的住處並不遠，隻要往東四五裏路就到。
當年，好多皇子都在這一片購置了宅子，為的是大家外出玩耍的時候，不必宿在一處，各自都有自己的空間。但是自打前太子出事之後，他們為了避嫌，大部分都將宅子賣掉了。
隻有如今的太子爺，還敢留著這一出宅子。
說實話，當莊翰看到舉辦宴會的地址時，是驚訝的。在上輩子的記憶裏，太子基本就沒有再去過這個山莊。而重生之後，太子妃居然選在山莊，這讓莊翰覺得事情變得非常有趣。
馬車行了半個時辰，便到了太子的山莊。
莊翰下車，伸手扶衛珂下車。
衛珂本想避讓，手卻被莊翰抓住，隻得由著他扶下來。
她剛落地，抬頭看向山莊門，卻看到了一行白衣，不由心中一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