討價還價

  “醒了?醉酒難受,喝點醒酒湯吧。”衛珂用力將他托住,慢慢推離自己,問候而不是禮貌地將醒酒湯端到他麵前。


  莊翰並沒有耍無賴,他隻是像一個聽話的小孩,乖乖地接過醒酒湯,輕淺地,一口接著一口喝著。


  衛珂見他碗中見底,接過空碗。“我不知道你平常怎麽吃,所有給你留了點晚飯。等你好一點,記得吃。”


  她起身,準備離開,卻被莊翰拽住衣角。


  衛珂回頭看他。


  他嘴角微揚,露出一個尷尬的笑:“坐下陪我吃吧。”


  “我吃過了。”


  “那就看著我吃。”莊翰自然地伸手出去。


  衛珂有些茫然,連忙拉他一把。


  他見她用力拉他,頓了一下,繼而自嘲地一笑。他分明是習慣了內侍搭手,沒有想到她以為是要拉他。


  莊翰接著她的拉力,直接從床上下來,雖然腳步有些虛浮,還是穩穩地坐到桌邊。


  看著衛珂將飯菜一碟碟地擺上桌,莊翰有點恍惚。仿佛眼前的人和景,和上一輩子重合。


  他抬頭,看到的分明是衛珂,可恍惚間又仿佛有韋卿卿的身影。他單手撐住頭,歎一口氣:“真的醉了,醉得有點厲害。”


  衛珂內疚道:“這麽難受呀,我給你順順背。”


  “好。你以後別再給我喝這酒了,誤事……”莊翰說著,隻覺得背後一陣清涼自上而下,繼而向四肢延展,他的腦袋也漸漸恢複清明。


  他心情大好,笑道:“沒想到,你的醒酒湯也這麽厲害。”


  衛珂隻是笑笑,因為隻有她知道,她隻是動用了那麽一丟丟的法力。


  “坐吧,我現在渾身舒爽,非常舒服。多謝。”莊翰拿起筷子,愉快地夾一塊香菇放入口中。“嗯……不錯呀,這香菇比以前我吃過的都要鮮香。”


  “這是我尋來的優良品種,進行培育的,自然比尋常的好吃。但是,還比不上宮裏的,畢竟那些都是全野生的。”衛珂正跟他說著食材的區別,無意中抬頭,隻見他正注視著自己。“我……說錯什麽了?”


  莊翰不語,夾起一筷子馬蘭頭,放到鼻尖聞了聞,這才放入口中:“沒有錯,繼續說。唔,這是什麽菜,我之前從沒吃過。”


  衛珂低頭一笑,抬頭說:“野菜,隻有窮人家才會吃。”


  莊翰頓了一下,抬眼看她:“也是你培育的?”


  “那倒不是,大地上遍地都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不過,我是打算將它們進化一下,培養出更加鮮嫩的植株,這樣口感會更加細膩,一定會大受歡迎。”衛珂對他並不避諱,這也算是她張記的商業機密了。


  “你對這些花花草草非常有興趣?”莊翰又吃了點其他的菜,便放下了筷子。


  “嗯?啊,是的。你就吃這麽點?”衛珂詫異,往日他吃飯都是能吃好多的。


  “沒什麽胃口。我聽說,當初玉米也是從你們村流傳出來的,是你嗎?”莊翰整理好衣衫,轉頭看向衛珂。


  衛珂連連搖手:“我何德何能,隻是巧合而已。”


  衛珂說完就後悔了,這家夥連衛珂這個名字都知道,怎麽可能不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她抬頭,心懷忐忑地望向莊翰。


  “我看你就很能耐,工部那幫人搞了這麽久,不及你一個想也丫頭,你告訴我哪裏有這麽多的巧合。”莊翰似有些疲憊,微微靠在椅背上,單手撐頭,看向衛珂。


  衛珂微微咬唇,瞟他,片刻開始狡辯:“我住你隔壁也有一段時間了,我有什麽能耐,你也看得清清楚楚。不過就是喜歡畫畫寫寫,捯飭捯飭家裏,會做幾道菜而已。”


  “嗯,畫畫寫寫的水平真不怎麽樣。不過捯飭的東西到是稀罕。菜嘛……”莊翰看看桌上的剩菜,“有待提高。”


  衛珂聞言,一口老血差點吐出來。她在黎國可就是想要靠這手藝安家立命呢,結果在這家夥這裏居然是有待提高。


  “怎麽,我說得不對嗎?比如這道,你做的是甜的,我更喜歡吃鹹的。比如這道,比起紅燒,我更喜歡清蒸。還有這道……”


  聽著莊翰的說落,衛珂隻覺得這些日子給他吃的飯,像是喂了狗。


  她這不是要提高的問題,這就是個人喜好的問題。鹹粽子甜粽子之爭,壓根沒有準正確答案,因為它壓根就不是對錯的問題。


  篤篤篤,莊翰敲桌:“我說了這麽多,你記住沒有?走什麽神,想什麽心思呢?以後我說話,都給我好好記在心上。讓我發現你把我的話當耳旁風,你就小心了。”


  “是是是,你是皇長孫,我哪裏伺候得起。告訴您,您這麽高貴,我高攀不起。”衛珂不打算跟他胡攪蠻纏,起身開始收拾碗筷。


  誰知道,她的手被他按下。


  “幹嘛?”衛珂冷言懟他。


  “氣話歸氣話,以後對我好點。你看我一個人,孤苦伶仃地住在這裏,如果生病了,連一個照顧的人都沒有。”莊翰立即裝作一朵盛世小白花。


  衛珂哼一聲,騙鬼呢。“那也是你自找的,好好的皇宮不待,非要一個人住在這荒郊野外。”


  “不在這荒郊野外,怎麽能跟你做鄰居呢?”莊翰嘿嘿憨笑。


  衛珂見他神情,恍惚了一下,以前張文承也是這樣,裝作憨憨裝,一開始連她都被騙了。


  “喂,你這樣心不在焉,是對我的不尊重,你知道嗎?你下次再這樣,我就直接給你填名字了。”莊翰哼哼唧唧地抱怨。


  衛珂白他一眼,如果他真的想填那份聖旨,早就填上了,隻會拿來要挾她。“好啦,尊重你,你自己寫個清單,有哪些喜好,我以後盡量遷就你的口味。”


  “什麽叫做遷就,不情願呀。”


  “爺,這是我家的家常飯,如果你想要定製,大可以到張記酒樓去預約,保管讓你得滿意。”衛珂手下收拾的速度加快。


  “不成,沒錢。最近宮燈產量下降,非常窮,吃不起酒樓。”莊翰開始耍賴。


  衛珂腦子一轉,立馬坐下,和顏悅色地看著他:“跟你商量個事唄。”


  “你說。”莊翰見衛珂忽然一本正經,知道她有事,反而身體後仰,跟她拉開距離。


  “既然你的宮燈產量下降。不如我們聯營吧。”衛珂沒有想到,居然意外地得到這個好消息,迫不及待地提出方案。


  “聯營?是什麽意思?”莊翰非常謹慎,“這店可是我的身家性命,你別打主意。”


  “哎呀,沒有要害你。聯營就是掛你的牌子,我們替你生產。他們喜歡你的畫和字,你隻管畫畫寫字,其他工序讓我們的人來完成。保證品質,絕對不會砸了你的牌子,怎麽樣?”衛珂也是突然起意,因為酒樓和藥房都在籌備中,隻有宮燈還沒有提上日程。


  原本她的計劃,宮燈量產得排到第二年,沒有想到莊翰突然自爆,她怎麽能不抓住這個金牌招牌。


  “你到底還是一個商人。”莊翰歎息一聲。


  衛珂沒好氣地說:“給你吃了這麽多飯,收你錢了?”


  “宅子我等於白送。”


  “那也是你情願的,我們達到要求了。”


  “你別忘了,你還有事求我。”


  “好吧……爺,咱好好商量一下唄,雙贏,不好嗎?”衛珂懇切地湊上前,就差狗腿子一般給他端茶倒水捶背捏肩了。


  “你知道他們那些買燈的人,都是些什麽人?”莊翰冷笑一聲,反問。


  “我知道,不過是想要攀龍附鳳,想要攀上你這個高枝,一來有個炫耀的資本,二來,將來如果你發達了,還能在你麵前刷刷存在感。”衛珂早就看透,“但是,你的畫好看,宮燈漂亮,也是有目共睹的。不能老是做拿高嶺之花,走入尋常百姓家不好嗎?”


  “尋常百姓家?你當我是你的苦力?你想累死我?”莊翰難以置信地看著麵前的衛珂,是在沒有想到衛珂居然還有這一麵。


  “不是呀,我們可以推出幾個係列吧。你的作品是至尊係列,專門定製。其他的可以給讓我代工,可以養活我們好多人的。”衛珂知道自己有點貪得無厭,這是在竊取他的聲譽,“收入跟你分成,五五分怎麽樣?你隻要出一個招牌,一個店麵。”


  “然後我的招牌就成了大眾貨,誰還找我定製?”莊翰反問。


  衛珂嘿嘿一笑,壓低聲音:“隻要你一日不掛,你都是王牌,因為你是皇長孫。”


  莊翰越聽越不對味兒:“掛是什麽意思?這個王牌,我怎麽感覺跟那煙花柳巷裏的頭牌似的。你這是在求我?”


  “嗬嗬……”衛珂琢磨著,的確有那麽點過,“要麽,你給我個授權也行。品牌定位分開。授權我做平民宮燈,用你的宮燈設計,隻是材料質地不同。怎麽樣?賺錢三七分,你三,我們七。”


  莊翰歎息一聲,這家夥是掉進錢眼裏的嗎?“你到底要養多少人?隔壁那一屋子的人,你的酒樓還不夠?”


  “不隻,我希望盡我所能,讓流離失所的人,有家可歸,有飯可吃。希望人人都可以憑借著自己的雙手,養活自己。”衛珂堅定地回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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