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日方長
“二丫……”奶奶走到衛珂身邊，柔聲喚她。
衛珂立即從樹上跳下來：“奶奶。”
李家奶奶回頭看向那一排穿著鎧甲的衛兵，隱去眼中的懼怕，擔心地握住衛珂的手：“不用怕，有奶奶在。”
衛珂努力擠出一個微笑，她有自信能夠在亂軍有自保能力，但是，這裏有太多人需要她的庇護。她不能丟下他們，不能對這樣一個突如其來的事件，做出極端的反抗。
既然王上是賜婚，就沒有想過要她，以及她家人的性命。
目前來看，這算是加強防衛，也算是監視，卻沒有糟糕到發生暴力對抗。
“沒事的，奶奶。這事情我來處理。”衛珂輕輕搖搖奶奶的手，故作輕鬆地說道。
“這些人，是什麽人？”李家奶奶見過最高的官，便是當年到村子裏搜種子的捕快。這樣一身戎裝的鎧甲衛兵，她還是頭一次見到，饒是已經快要入土的李奶奶，心裏也是慌的。
“宮裏的。”衛珂衝奶奶擠出一個苦笑。
“宮……宮裏？”奶奶錯愕地盯著衛珂，驚恐的聲音帶著哭腔，壓得很低，帶著死亡籠罩的嘶啞，“死丫頭，你到底招惹了什麽人呀？”
衛珂鼻子一酸，眼淚盈滿眼眶：“奶奶，對不起，我也沒有想到。”
“是誰？誰這麽害我們？”奶奶慌了，將所有的恐懼和驚惶表露無疑。她無助而恐懼地回頭看向那些守衛。
“奶奶！奶奶！”李虎從院中跑了出來，見到他們祖孫倆的模樣，有點納悶，“姐，你們怎麽了？”
“沒事，奶奶沒事。”奶奶怕嚇到自己的寶貝孫子，一邊背過臉去擦眼淚，一邊安慰道。
衛珂苦笑：“沒事，隻是有個王八蛋想要拆散你姐和你姐夫。”
她的話出口，奶奶和李虎驚呆在原地。
“宮……誰……”奶奶瞄了眼衛兵，聯想到衛珂剛剛的話，“世……世子爺？”
李虎懵圈，皺眉嚷道：“還有沒有王法了，天子腳下……”
他話說到一半，被衛珂和奶奶兩人合力捂住嘴巴。
宮裏的人，就是這黎國的王法。更何況，是那位金口玉言的人說的話。
衛珂和奶奶緊張地看向守衛，生怕他們察覺出什麽異常。好在這群人夠專業，也跟沒有給他們一點眼神，仿佛他們壓根不存在一樣。
衛珂和奶奶兩個人將李虎拖回院子，進門就將大門給栓上。
院子裏大家都不幹活了，三兩個坐在一起議論。見到衛珂他們三人這麽緊張，一個個如臨大敵，紛紛再次抄家夥。
“停！”衛珂立即大聲喝止，“這事兒大家可以不用管。我會處理好，絕對不會連累大家。”
“這是怎麽了，不會是來替我們送行的吧。”許家老太不知道什麽時候出來的，“暖暖的情況好很多，我們打算回家跟暖暖她爺爺團聚，大家再會。”
眾人聞言，聚焦到這位身上。
“吆，這是要走了呀。”王嬸兒剛剛跟李大丫吵架，這會兒看到許家的人自然沒有好語氣，開口便諷刺道。
“吆喝，你們不走，是想等著陪葬嗎？我們家還有暖暖呢，可不想許家在這斷了香火。”許家老太白了王嬸兒一眼，轉頭大喊，“還不快點，等著被官兵抓呢！”
她的話音落下，就見剛剛還說不離不棄的李大丫探出頭來，夫婦兩人在大家的注視下慢慢吞吞地從屋裏挪出來。
衛珂一點也不意外。
奶奶和李虎氣得說不出話來。可說到底，李大丫是嫁出去的女兒，已經是許家人，不能要求她跟李家同生共死。
奶奶別過臉，氣得微顫，不肯看李大丫。
李大丫抱緊暖暖，對著奶奶欲言又止。
“走吧，快走。”許漢見周圍人眼神不善，半摟著李大丫，強行將她拉走。
大夥兒看著許家人離開，一個個替衛珂和李家奶奶不值。
“白眼狼！”“勢利眼！”罵聲四起。
奶奶歎一口氣，衝鄉親們搖搖手：“謝謝大夥兒，如果有人想走，工錢我們現在就結，大家排隊來找二丫。今天這事兒，不知是禍是福，我們不能昧著良心坑大家。”
“嬸兒，你把我們當什麽人了。既然他們沒有守住門不給走，我看，這八成不是壞事。你也別擔心。你這麽上趕著要我們走，難道是不想我們沾貴氣？”
“是啊，嬸子，我們還等著李家發達了，我們好跟著沾光呢。”
“二丫這麽能耐，我們相信二丫，我們跟著二丫。”
“對，對，我們不走。”
看著鄉親們七嘴八舌地說著，衛珂心裏暖暖的，有的時候親人竟是比不上這些“外人”。
“謝謝大家，我一定好好處理。”衛珂感激地說，“今天所有留下的人，工錢漲一成。”
“哇！謝謝二丫。”鄉親們開心地大笑。
“什麽二丫二丫的，是李老板。”
“要不我們跟著幡子喊少奶奶好啦！”
“是啊，謝謝少奶奶！”
“咦，翰公子來了？”
衛珂聽到那一聲翰公子，轉身回望。
隻見原本走進院門，微微含笑的莊翰，在聽到“少奶奶”三個字後，笑容慢慢抽離。他看向衛珂的眼眸中再無溫度。
衛珂心道一聲不好，立即快步走上前。“翰公子，你回來了。”
莊翰的目光一直盯著她，似乎有些懊惱，有些不耐，卻又被一種不可名狀的情緒遮蓋，慢慢沉入那墨色深海。
“那個，你也知道，我……”衛珂抿唇，“已經是有文承了。不會，也不想，成為你的妾室。”
莊翰抬眼看向院中的人，他們一個個雖然站在原地，卻努力的想要聽清他們的對話。他忽而輕哼一聲，伸手就將衛珂拉入懷裏。
衛珂壓根沒有料到，大驚失色，想要迅速推開，卻又被他按在懷裏。
他的聲音很輕，卻一字一句足夠衛珂聽得清清楚楚。“你是王上賜給我的女人，沒有人管你願不願意，情不情願。”
“你！”衛珂屏息，兩秒之後怒氣值已經直衝頭頂，她低頭，然後以極快的速度，狠狠地頂向他的下顎。
在莊翰的悶哼之後，衛珂成功地擺脫他的鉗製。
“你別忘了，是你讓我去的。你這樣不尊重人，難怪長這麽大，身邊一個親近的人都沒有！”衛珂瞪著他，惡狠狠的說。那一瞬間，她幾乎是出於不能地自衛，將潛意識裏的話說了出來。
果然，這句話擊中了莊翰。
原本掛在他臉上的戲謔不見了，整張臉如同冰塊一般。“可笑，我本就是孤命煞星，孤獨一生有什麽可以奇怪的。”
衛珂難以置信地看著莊翰。他這是在詛咒自己？
“倒是你，你來得很蹊蹺。”莊翰上前一步，逼近衛珂。
衛珂本能地往後退，可惜身後就是欄杆，再無退路。她強裝鎮定：“我？我有什麽蹊蹺的？”
莊翰見她露出慌張的表情，嘴角微微上揚，用極輕的聲音說：“以你的命格，不應該出現在京都，你知道嗎？”
“你……你什麽意思？”衛珂伸手抵住他漸漸靠近的身體，別過臉去。
他含笑，伸出修長的食指，將衛珂的臉轉過來，逼迫她與他對視：“老實告訴我，你到底是誰。”
“我……”衛珂經不住他探究的眼神，仿佛自己的秘密會被他看個透徹。她垂下眼簾，沒好氣地反駁：“我是李二丫，我還能是誰。”
莊翰盯了她半晌，見她像雕像一樣一動不動，他緩緩放下手。
“既然你不願意跟我說實話，我們以後有的是時間，不急。”莊翰直起身子，長長舒一口氣，“今天表現不錯，以後也要好好表現。”
衛珂怔怔地看著他輕鬆地轉身而去。
“喂，什麽以後，沒有以後！”衛珂懊惱地對著他的背影大喊，卻不敢再靠近他。
他隻是頓了一下，偏頭，用餘光瞟了她一眼，一言不發消失在拐角。
“怎麽了？”
“沒事吧。”
“這小子敢輕薄你，我們找他算賬去。”
大夥兒一下子圍上來，衝著衛珂七嘴八舌地嚷嚷開。
衛珂生怕他們真的衝到隔壁去，立即攔住他們，苦笑道：“大家冷靜冷靜，不要上火，沒事，沒事的。”
“跟我們你別客氣，我們這麽多人，不能讓你被欺負了去！”
“就是，就是。”
“謝謝大家，我說過，這事情交給我處理，大家安心做自己的事情就好。”衛珂看著他們手中的鋤頭鐮刀，一頭暴汗。既然這家夥說有的是事件，那麽眼前定然不會有事。
奶奶方才看莊翰輕薄她，很生氣，但是，顧及到這麽多人的性命在宮裏人手裏，隻能委屈求全。“大夥兒相信二丫，京都不比咱們村，我們初來乍到，很多規矩不懂。我看這事兒，還是讓她自己處理比較妥當。”
王嬸兒見奶奶發話，也跟著勸說：“好啦，好啦，這前因後果我們都還不清楚，就不要給二丫添亂啦。走走走，該幹嘛幹嘛去。”
“可是……”
“二丫，有什麽難處隻管跟我們說，甭把我們當外人。”
“是啊，我們青陽縣出來的人，不可以被人欺負。還是當著我們這麽多人的。我們過去，將他房子都拆了！”
“哎呀，你們這些糙老爺們，瞎說啥呢。二丫有事兒肯定會跟我們說。這不讓我們插手，肯定是自己有主意了。你們瞎摻合啥。”幾個女眷一起規勸，氣憤的鄉親們這才慢慢散開。
奶奶擔心地拉住衛珂的手：“二丫，你老實告訴奶奶，那個宮裏人，是不是跟這個房東有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