誤入圈套

  衛珂這一路像傀儡一樣,跟著尹慶出了宮門,上了馬車,魂不守舍地發呆。


  尹慶看得滿心同情:“二丫,這是皇家,你今天聽到的是皇命。皇命難違,你還是想開點。何況,文承那樣子,也不能讓你幸福。你嫁過去,還可以繼續照顧文承,也不是一件壞事。”


  “一女伺二夫?”衛珂木訥地回答,抬眼呆滯地看向尹慶。


  她到現在還沒有從震驚中緩過來。莊翰這王八羔子,做的是人事?盡管當初跟張文承說好,不會彼此束縛。可,在外人的眼裏,他們始終是正經拜過堂的夫妻。


  更何況,她現在心裏的那個人是張文承啊。


  她夢裏想見到的那個人是張文承呀,與這個殺千刀的莊翰有什麽關係?!


  “當然不能,王上的意思很明顯。皇家的尊嚴是要有的,翰公子的心意已定要滿足的。”尹慶無奈地搖頭。


  “哼。”衛珂冷笑,他娘的還做小,放著自己的正妻不要,跑他那當小老婆,想得美呢!

  尹慶見衛珂這幅模樣,歎息搖頭:“你如果想要文承好好地活在這個世上,最好還是聽從皇命。”


  “文承?”衛珂這才意識到,不僅僅是文承,還有宅子裏那一大家子人。如果她抗旨不遵,隻怕所有人都逃不過一死。


  “也不是沒有辦法,正所謂,解鈴還須係鈴人。如今,唯一能夠改變這一局麵的人,便是翰公子。你可以去求求他,隻要他說動王上,或許一切還有轉機。”尹慶開始異想天開。


  衛珂搖搖頭,他今天這一招,恐怕是早就想好的。隻是拿她當一個擋箭牌工具人。


  工具人她不介意,可是,不能這麽沒有契約精神,讓她搭上自己的一輩子。“老爺,京都到哪個鄰國更近?”


  “你?不會是想逃婚吧?”尹慶緊張地緊著衛珂,“你可千萬別這樣,這可是王命。”


  “黎國留不得,還不肯我跑路嗎?”衛珂氣憤地攥緊拳頭,為什麽自己要答應跟他進宮?為什麽要聽奶奶的,將鄉親們留在身邊。


  如果她隻是一個人,她現在就策馬狂奔,揚長而去。


  可是,她現在拖家帶口,還有酒樓。如果她真的離開,也許黎國人不會找到她,可是跟她有關聯的人,隻怕沒有一個能夠逃掉。


  張文承,小虎虎,暖暖,奶奶……一張張熟悉的麵孔從衛珂的腦海走過。


  前生她多麽渴望能夠有家人,好不容易有這次機會,難道要她親手埋葬所有親人嗎?


  窗外傳來滴答馬蹄聲。


  衛珂原本不在意,可是,這馬蹄聲開始規律地出現在她附近。她慌忙挑簾一看,居然是一隊衛兵。


  “完了。”衛珂無力地放下窗簾,麵如死灰地看向尹慶。


  尹慶也隻是垂頭喪氣地搖頭。


  原本他加官晉爵,天大的好事,沒有想到卻意外見證了翰公子選妻之爭。倘若王家顏麵掃地,他這個見證人定然也是沒有好結局,輕則貶謫,重則消失。


  衛珂發現尹慶也很沮喪,歉疚地說:“對不起,麻煩你跟尹學說,這段時間我可能不能給他做飯了。老爺你也別擔心,我一定不會連累到你們的。”


  “哎,不是你想的那樣。你安心解決家裏的事情吧,尹學那小子敢去打擾你,我打斷他的腿。”尹慶一臉擔憂,無奈地說。


  衛珂點點頭,不再言語。


  尹慶吩咐馬車直接將衛珂送到家門口。


  衛珂剛進院子,就聽到李虎開心地跑進來:“姐,我們家有衛兵把守呀,好氣派。”


  衛珂無比無奈,苦笑望著歡喜的李虎。


  “姐,你怎麽了?怎麽不開心?”李虎見衛珂臉色不好,走近她,關切地問。見衛珂沒有反應,他嘻嘻笑著將她拉到涼亭,按到石凳上。


  “當當當,姐,你看這是什麽!”李虎從懷裏小心翼翼地掏出兩本書,放到衛珂麵前。


  衛珂認得,這是黎國科考的必備教材。她愧疚地抬頭看向李虎,心裏千頭萬緒,亂成了麻。


  “這是二少爺給我的,他讓我好好跟著他學,將來一定能夠參加科考,考取功名。”李虎頗為驕傲地跟衛珂說。


  衛珂瞧他這模樣,躊躇滿誌,仿佛明天就要放榜一樣。“小虎虎,如果功名和家人,你隻能選一個,你會選擇什麽?”


  李虎頓住,皺眉開始思考,看看桌上的書,又看看衛珂,以及在院內忙碌的眾人。“我……我選你們。沒有你們在我身邊,就算當大官,我也一定不開心。”


  衛珂見他如此決絕,卻又無限不舍的模樣,牽過李虎的手:“小傻瓜,姐姐就那麽一說,你跟著二少爺好好學。”


  “嗯。”李虎如釋重負,重重點頭,無比珍惜地捧起桌上的書,“姐,我回去看書啦!”


  衛珂點點頭,看著他喊著奶奶,往內屋跑。


  衛珂的心頭仿佛壓著一塊大石,堵得快要透不過氣來。她抬眼看向隔壁的小樓。


  莊翰和莊君昊被留下,不知道王上會有什麽決定。她好希望莊翰能夠說服王上,放她一條生路。


  可是,當她想到宴席上莊翰拿自己當擋箭牌,便又不敢指望他。


  回想宴會上莊君昊的種種表現,衛珂確定,莊君昊的確對夏侯未央有意,可那夏侯未央分明對莊翰又是真情實感。


  那麽,所有的症結就在莊翰身上,他不想要夏侯未央?

  衛珂想起他們三人之前在張記用餐,分明是在一個房間共處,那個時候她為什麽沒有察覺出來端倪。分明能夠感覺到夏侯未央的兒女心思了呀。


  不管衛珂此刻有多懊惱,這事兒還是自己撞上去的。


  莊翰說,要她撮合莊君昊和夏侯未央的時候,她為什麽沒能發現呢。


  就在衛珂垂頭喪氣的時候,李大丫和許漢回來了。


  “這是怎麽了?外麵有好多官兵,我們家出什麽事情了?”李大丫驚慌失措地跑進來,驚的院子裏原本勞作的鄉親們一個個放出活計圍上來。


  “什麽情況?”


  “我去拿棍子。誰敢動我們試試!”


  “怎麽了,怎麽了?”


  “大家不要慌,跟我出去看看!”


  衛珂看著大家抄起家夥準備出去械鬥,立即奔過去,擋在前頭。“叔叔伯伯們,冷靜一下,不是你們想的那樣。他們隻是守衛,不是囚禁我們的。你們來去自由,不必擔心。”


  “來去自由?你確定?”李大丫一把抓緊衛珂的手臂。這勁頭之猛,讓衛珂隻覺得手臂陡然一痛。


  “確定,如果大姐想要離開,隨時可以。”衛珂自嘲地笑道,望著一臉焦慮的李大丫。


  “對啊,我覺得暖暖情況好很多,我們也離開家裏好久了。也差不多可以回去了。”許漢一聽有退路,尬笑著順坡下驢。


  李大丫盯了衛珂半晌,似乎鑒別出其中真偽,她眼睛一轉,瞪了許漢一眼,撇撇嘴:“相公,樹倒獼猴散,那是因為沒有血緣關係。我們和二丫,這可是血肉至親,無論發生什麽事情,也不能丟下二丫。”


  李大丫一邊說,一邊轉頭看向身邊的鄉親。


  她這一句話,立即把他們夫妻跟周圍的鄉親劃分開來。


  鄉親們麵麵相覷,他們這些日子在這裏好吃好喝,還有工錢拿,好多人也打算聽從李家奶奶的安排,打算遷到這裏來。


  這會兒如果退縮,就是在被李大丫打臉,暗諷他們是狼心狗肺的白眼狼。


  “哼,大丫頭,你能不能跟二丫同甘共苦我們不知道。我們隻知道,我們跟著二丫好幾年了,二丫帶我們不薄。我們願意繼續跟著二丫。


  我們這次是跟著李家奶奶過來的,要不要走,我們也自然是跟二丫和李家奶奶說。


  你大可不必在這裏笑我們不是血親。


  有的時候呀,血親未必比我們忠誠。”王嬸兒自從跟著孫婆婆學刺繡,已經在山中小屋待了一年多,平時也是個有主心骨的,聽李大丫這麽一說,立即跟她杠上。


  “是啊,大丫,我們雖然不是血親,但是往前數三輩兒,我們可是一個祖宗。即使不認二丫,也得認李家奶奶呀。”


  “就是,就是。”


  鄉親們立即附和。


  全場一直有許漢一個人想著腳底抹油,他見鄉親們群情激奮,生怕被他們察覺自己的本意,悄悄往李大丫身後躲了躲。


  “鄉親們,鄉親們,不要吵不用吵。”李家奶奶聽到動靜,從屋裏跑出來,“有什麽事情我們好好說。”


  大家一看李家奶奶過來,王嬸兒就將事情跟李家奶奶說了。


  李大丫立即拉住奶奶的手臂,親昵地喊著奶奶,開始辯駁。


  衛珂看著這鬧哄哄的場麵,長長吐一口氣,往外走去。


  奶奶看著衛珂落寞的背影,立即打斷李大丫:“好啦,你們都進去,我去看看二丫。”


  這會兒大家才想起當事人,卻發現不見了衛珂的蹤跡。一個個麵麵相覷。


  衛珂坐到溪邊的歪脖子樹上,看著那潺潺流動的溪水,仿佛回到當初跟張文承在溪邊抓魚烤魚的時刻。漸漸地,她嘴角微微上揚。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