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親近鄰
那人見前麵有衛珂，後麵有薛幡子，苦笑著歎一口氣，衝兩位抱抱拳：“既然兩位這麽想知道，那就隨我來吧。”
在確認沒有人跟著之後，那人將衛珂和薛幡子帶到拐角一處屋子。
屋子是極其尋常的住宅，但是屋內並沒有人。
那人見衛珂和薛幡子拘謹，含笑給他們倒茶：“兩位，請坐。”
衛珂和薛幡子對望一眼，緩緩坐下。
衛珂掃一眼屋裏的陳設，直視那人：“作為中間人，你是怎麽知道我們的信息的？”
“實不相瞞，我隻是一個辦事的。拿錢辦事而已。
兩位剛來京都，自然不知道翰公子還有那棟宅子的事情。
翰公子是前太子唯一的子嗣，他想知道的事情，沒有可能不知道。”中間人遞過來一個你們懂的眼神。
“前太子的兒子？”衛珂隻知道他是皇親國戚，沒有想到身份居然這麽高。
“坊間傳言，翰公子極受王上的喜愛，甚至比太子還要得寵。”薛幡子早有耳聞，聽中間人一說，忍不住跟著說出來。
“這些事情，都是傳言，幾分真假很難說。不過翰公子民心很好就對了。
至於這個宅子。原本就是前太子的。自從前太子問斬之後，翰公子便搬去那邊住了。
聽說王上幾次想要給他建府，他都拒絕了。
想來，他該是想念他的爹娘的。
不過，這事兒，你們聽聽也就罷了。莫要出去說。
要不然，我這腦袋可就不保了。”中間人意識到自己說得過多，立即強調。
衛珂皺眉沉思，看來要好好調查一下這個莊翰公子。可是，想到莊翰的那張臉，衛珂便心緒不寧。
她好想不要跟這個人有任何聯係。那種來自本能的抗拒，來自女人第六感的危險意識，讓她有些懼怕和煩躁。
“那他為什麽要‘送’房子？我們隻付了一兩銀子，連你的傭金都不夠。”薛幡子見衛珂沉默不語，轉頭問中間人。
“這個，我也不知道。我猜，可能是寂寞吧。
翰公子從小就失去了幾乎爹娘，所以才想要一個溫暖相愛的一家人做鄰居。”中間人想了想，給出自己的解讀。
“寂寞？”衛珂記得夏侯家大小姐可是追著他不放，這樣的人還會寂寞嗎？
“這也隻是我的猜測。我能告訴兩位的，隻有這房子沒問題。
當年前太子在天牢病逝，太子妃在太子府過世。跟這房子沒有任何關係。
兩位真的不必糾結。況且，現在錢已經付了，這房子已經是你們的，過去怎樣都已經是過去事。
你們往前看就好。”中間人發現自己說得有點多，便不再繼續話題，起身送客。
衛珂和薛幡子出門，兩人心事重重往回走。
李大丫找了他們一條街，終於見到兩個人，上來便問：“你們兩個怎麽回事？丟下我和暖暖就跑了。”
“哦，我們看到一個欠我們錢的家夥。我們找他好久，一直沒露麵，這不，好不容易碰到，怎麽能不追呢。”薛幡子連忙打哈哈。
衛珂抬頭，衝李大丫微微一笑，意興闌珊地往張記酒樓走：“回去吧，等兩天薛大哥布置好，我們就可以搬家了。”
李大丫見衛珂有氣沒力的模樣，偷偷捅了捅身邊的薛幡子：“怎麽回事，二丫好像有點沮喪。”
薛幡子苦笑：“還不是沒有找到那家夥，錢沒要回來。”
“多少錢？”李大丫起了八卦心，同時，也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盤。反正二丫不差錢，她可以跟二丫談，她去要這個錢。她有自信，一定能夠連本帶利一起討回來。
“啊……”薛幡子見李大丫這麽積極，已經猜到幾分，“也沒有多少，小錢。主要是這人太不講信用，少奶奶很生氣。”
“哦，不多就算了。”李大丫不甘心地癟癟嘴，抱著暖暖趕上衛珂。
接下來的好幾天，衛珂老是做噩夢，夢裏明明跟張文承一起，可總是會突然出現莊翰的臉，一下子嚇醒。
明明是兩個神似的人，卻是一個讓她溫暖，一個讓她害怕。
王孫貴胄，她一個平頭百姓怎麽惹得起，更何況以後是鄰居。
關鍵，他還有這麽奇葩的一個規定，不可以轉賣。
衛珂有種被捆住手腳的感覺，仿佛置身一場迷局，到處都是雷，一不小心，就可能翻身碎骨。
這幾天，李大丫倒是沒來煩她。
因為李大丫一直追著薛幡子，在督辦新家的各種事宜。
衛珂難得清靜一點。
沒兩天，李家的家眷就來了。
因為奶奶心疼家裏的物件兒，這一趟過來竟真的是搬家過來的。
物件多到來了一大批的鄉親。這些人既然來了，車馬勞頓，總是不能讓他們立即返程。
加上李大丫的挽留，大夥兒被留在宅子裏住宿。
衛珂尚住在尹府，所以不知道家裏的情況。
待她回去一看，家裏熱鬧得像是集市。李大丫甚至將張記的廚師喊過來給他們做飯。
奶奶對這宅子豪華有點吃驚，見到衛珂便打聽來曆。
衛珂不敢說這是前太子的家產，更不敢說隔壁住著的是當今王上最寵愛的皇孫。
好在，莊翰這兩天沒在家，沒有打擾到他。
正當衛珂慶幸的時候，奶奶看到門外有人走過，便出去打招呼。
衛珂奇怪，跟出去才發現，原來不知什麽時候奶奶已經跟莊翰認識了。
“小莊，今天到我家吃飯吧，我們家有客人。反正你自己就一個人，煩不著做飯，我們家有店裏的廚師做飯。可好吃了。”奶奶對莊翰非常的親和，一看就不是第一次見麵。
莊翰一身煙灰色罩衫，站立的柳樹下。風吹動柳枝，也吹動了他的衣擺。
美人玉如。這是衛珂見到這一幕時，腦子唯一的反應。
莊翰點點頭，含笑將目光投到不遠處的衛珂身上。
衛珂跟他雙目對視，一時竟不知道該怎麽應對。她慌忙避開視線，走到奶奶身邊，輕輕摟住奶奶的胳膊：“奶奶，我們家的粗茶淡飯，隻怕翰公子吃不習慣。”
奶奶一眼看出衛珂在趕客，心中在笑這個小丫頭，伸手拍拍衛珂手背：“二丫頭，遠親不如近鄰。我想小莊一定不會嫌棄我們這家新鄰居的，對吧小莊？”
莊翰不語，看著衛珂，若有所思，繼而，莞然一笑：“有趣。那我恭敬不如從命，謝謝李奶奶。”
“哎，這才對嘛，鄰裏之間，串串門子感情好。”奶奶說著衝莊翰招手，“走吧，走吧，進屋坐坐。”
莊翰點頭，信步入了庭院。
衛珂將奶奶拉到一旁，躲開莊翰的視線，撒嬌道：“奶奶，你怎麽還是這麽自來熟呀。”
“你這個死丫頭，變機靈之後，居然變得這麽涼薄。鄰裏關係不會處，倒是怪奶奶自來熟了。
是不是奶奶很久沒有訓你，把你寵得沒大沒小了。”奶奶佯裝生氣，在衛珂的臉上捏了捏。
衛珂嬌笑著捂臉躲避。
奶奶沒好氣地瞪她。“這地方倒是不錯，前後的地方也大。就是人氣不旺。我聽幡子說，你還想開店，不如留下鄉親們幫忙。”
衛珂想了想，點點頭：“聽奶奶的，工錢我會按照京都的行情付，絕對不會虧待他們。”
“你這個丫頭，果然成鬼機靈了。沒錯，我想給他們謀差事。同時，也是為你著想。你說你搞這麽大一攤子，總得是自己人才放心不是。
還有這宅子，這麽大，完全可以租給他們住著。如果他們願意跟著咱們，就在周圍空地給他們建一點房子。
讓他們也能在這裏安家立業。雖然田地沒了，但是京都的機會多。
大家夥兒的日子，會越來越好。”奶奶一邊說，一邊打量院子裏的鄉親們。
“奶奶，你……”衛珂想起莊翰的要求，他是要一個相親相愛的一家人，奶奶這麽搞，是要給他一個相親相愛的村落呀。
“怎麽？”奶奶斜眼瞟她，“你看不上我們這些老鄉親？”
衛珂連連搖頭：“怎麽會，當年如果不是鄉親們，我早就被人抓走了。不過，這定居的事情，我想先跟翰公子商量一下。”
奶奶聽罷，點點頭：“說得有理，這才是我的乖孫女。記得好好跟他說。鄰裏關係一定要處好，知道不？”
衛珂心中哀歎：奶奶呀，這不隻是鄰裏關係這麽簡單呀，可能是君臣，人家可是天上的太陽，咱們隻是遍地都是的百姓。
奶奶見衛珂不應，又拍拍她的手，生氣地問：“你聽我說話沒有？”
“聽到了，記住了奶奶。遠親不如近鄰嘛，知道。我這就去商量。”衛珂看向莊翰所在的位置。
他正一個人坐在涼亭裏，看著水池中幾尾遊弋的錦鯉，像一副畫兒一樣。跟身邊那群嘻嘻哈哈的鄉親，仿佛處在不同維度空間裏。
“愣著幹嘛，還不快去。”奶奶很想知道莊翰的態度，當下催促衛珂。
衛珂硬著頭皮走進涼亭，站在他身後，卻不知道怎麽開口。
倒是莊翰，仿佛腦後長了眼睛一般，緩緩轉過身來。
陽光沿著他的側臉線條投來，明媚燦爛，讓衛珂睜不開眼。
莊翰見衛珂被光迷了眼，嘴角上揚。
衛珂不經意看著他冷漠溶解，幻化出絕美笑顏。她沉浸在那含笑的對望中，忘記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