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人之名
衛珂穩穩抱住婦人瘦削的身子,眼見著跟二丫有三份相似的小娃娃,心中已然明了。“姐。”
“二丫,我找你們找得好苦呀!”婦人緊緊摟著衛珂,仿佛怕她會憑空消失一般。
“你怎麽會成這樣?姐夫呢?”衛珂下意識地問。
“老板娘,這是你姐?”尹璿亭的目光在李大丫和小娃娃臉上流連,不可置信地說。
“嗯。”衛珂應了一聲,輕輕拍李大丫的背,“姐,跟我到店裏,我們姐妹好好聊聊。”
衛珂一邊說,一邊衝尹璿亭抱歉地笑笑。
尹璿亭有些掃興,撇撇嘴,聳聳肩:“好吧,你們走吧,我一個人逛逛。”
“早點回去,別讓大人擔心。”衛珂見她一個人轉身離開,忍不住叮囑道。
尹璿亭壓根沒有回頭,隻是伸手揮了揮,便一頭紮進街邊的鋪子。
李大丫已經身邊的小娃娃抱在懷來,笑盈盈地教道:“暖暖,叫姨。”
小娃娃雙手抱緊李大丫的脖子,大眼睛滴溜溜地盯著衛珂,偏偏就是不說話。
李大丫無奈:“你別見怪,暖暖他小時候生了兩場病,說話有些遲。”
“生病了?”衛珂第一反應便伸手過去。
隱約有一絲黃綠色柔光,順著她的手心進入小娃娃的身體。
小娃娃伸手推開衛珂的手,奶生生地喊:“姨。”
這一叫,可把李大丫給樂壞了。
衛珂看李大丫抱著孩子又是親吻,又是哭泣,心中不禁有點酸澀。“姐,走,咱們到店裏去。”
張記酒樓後院。
洗漱之後的母子倆,狼吞虎咽地吃了個飽,這才跟衛珂說起了起因。
李大丫嫁給許漢,前兩年日子過得非常開心,家庭和美,不久便有了暖暖。
作為許家的寶貝孫子,全家人肯定是疼愛有加。
可惜,小暖暖七八個月的時候,生了一場病,幾乎花光了家裏所有的積蓄。
婆婆對李大丫非常不滿,不讓李大丫再碰暖暖。
因為婆媳兩個的矛盾,許漢開始慢慢地疏離李大丫,最後甚至很多天都不回家。
村裏有流言,說他跟隔壁的誰家娘子好了。
為此,李大丫跟過去大鬧了一場。
結果,許漢是不出去了,卻迷上了賭博,整天混跡在賭桌上。不管李大丫怎麽勸,都不管用。
兩個人正冷戰,小暖暖再次咳嗽不止。
這一次,連大夫都說非常嚴重。全家人看不到希望,婆婆和公公便暗地商量,想要將暖暖丟掉,讓李大丫後麵繼續生。
不巧,被李大丫聽了去。
當天晚上,她便乘著公公婆婆睡著,將小暖暖偷了出來。
她本想回家,可又怕婆婆他們到娘家去搶孩子。無意中聽到衛珂進了京都的消息,她下定決心,一定要找到衛珂,治好孩子的病。
隻是沒有想到,她這一路打工,一路乞討,終於到了京都,暖暖的病也好了。
但是,原本活潑可愛的孩子,卻很少笑,很少說話。
說道這裏,李大丫開始抽泣。
誰知道,暖暖伸手拽拽李大丫的手,奶聲奶氣地喊:“娘~”
這一聲,可把李大丫樂壞了。
衛珂含笑看著李大丫喜極而泣的模樣,終於知道“為母則剛”這四個字的含義。
“姐,這後院有點雜,你先住一段時間。
我已經在四處打聽,打算買個便宜一點的宅子。
到時候,將奶奶他們接過來。
我們一家人,開開心心地生活在一起。”衛珂很喜歡暖暖,因為他雖然還小,卻十分的懂事。
李大丫摟緊給她擦眼淚的暖暖,一個勁點頭:“隻要有一個棲身之所就行,我能幹活。
這一路上,什麽活計我都幹過。
二丫,你放心,我不會白吃白住的。”
衛珂輕笑,搖頭:“你是姐,白吃白住也是應該的。
這一路也你辛苦了,好好休養一段時間。
正好也想想,對未來有什麽規劃。我會盡力幫你的。”
“哎呀,我能有什麽規劃,隻要能夠將暖暖拉扯大,看他娶妻生子成家立業,我就心滿意足了。”李大丫一邊說,一邊伸手摸著暖暖的小腦袋。
暖暖聽不懂,有些懵地看看李大丫,又看看衛珂。
衛珂轉了轉手邊的茶杯,心知現在跟她說這些,她還不太明白:“沒事,不著急,有的是時間。”
李大丫點點頭,柔聲問暖暖:“還要不要吃?今天可以好好吃飽肚子。”
暖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皮,眨巴眨巴眼睛,使勁衝李大丫搖頭。
衛珂見他可愛的模樣,忍不住嘴角上揚,心裏突然有一個想法,將來自己的孩子,是不是也跟暖暖一樣?不過,有張文承的基因,應該更好看吧。
“二丫?”李大丫的喚聲,將衛珂從遐想中拉回來。
衛珂有些恍神,不覺臉上一紅,剛剛都在想什麽呢。“姐,怎麽了?”
“你快去忙吧,不要耽誤了你的活計。”李大丫一邊說,一邊打量著,“我聽說張家很有錢,沒有想到,他們居然在京都有這麽大一個酒樓。
二丫,你真有福氣。對了,怎麽沒有見到妹夫呀。”
衛珂心中一動,抬眼看向李大丫,原來二丫成親,這個姐姐是知道的。可她居然連娘家都沒有回,這幾年,從來沒有回來看過家人。她到底是怎樣一個人呢?
“二丫,姐跟你說話呢。沒有看到大……妹夫?”李大丫抱著暖暖開始往酒樓後麵探。
衛珂立即阻止:“他不在,最近都不會回來,你安心住下。”
李大丫見她攔住了自己,訕訕一笑:“我還是小時候見過他,那時候,他老愛在我們村頭蹲著。
沒有想到,奶奶真的忍心將你嫁給了他。”
衛珂從她的眼中看到了幾分同情,幾分欣慰,幾分如釋重負,心中不由一痛。這個姐姐分明是瞧不起張文承的,連帶著也可憐起二丫。
“姐姐錯了,你跟姐夫是情投意合。我跟文承也是。”衛珂眼中的暖意漸漸退去,微笑著說。
李大丫立即打哈哈:“是這樣啊,我以為是奶奶為了小虎虎才……哎呀,不說了,不說了,你快去忙吧。我帶暖暖去休息。”
李大丫見衛珂沒有動,有些尷尬,隻得抱起暖暖快速進了房間。
衛珂看著這一桌的杯盤狼藉,長長呼一口氣,心情複雜地開始收拾起來。
晚上,當衛珂從尹府回來,前腳才跨進門,後腳何八寶就迎了上來。
衛珂見他一臉愁容,擔心地問:“何師父,你這是不舒服?”
何八寶欲言又止,看看衛珂,又看看樓上雅座,連連歎氣。
衛珂奇怪,抬頭看雅座包間:“那都是客人預訂下的,有什麽問題?哪位貴客對飯菜不滿意?”
何八寶搖搖頭,又歎一口氣:“今兒個,梅花閣的客人被趕走了。”
“什麽”衛珂大驚,自她開業以來,從沒有發生過趕客這種事。
她目光掃過不遠處的夥計們。
何八寶見狀,立即擋在衛珂身前,連連搖手:“不管他們,不,是不管我們的事,是有人……”
何八寶還沒有說話,就聽二樓傳來爭吵聲。
好多客人都好奇地抬頭望,想要看看有什麽好戲上演。
“這樣真的不合適,我們店有我們的規矩,如果大小姐想要一個好房間,我可以到隔壁客棧給大小姐開,這間是真的不行。”
“什麽?客棧?有家裏不住,你讓我住客棧?我妹請你們來是做生意的,不是花冤枉錢的!你搞清楚!”
衛珂聽出了聲音,一邊提步上樓,一邊對何八寶吩咐:“今天在場的客人,每人免費送一樣菜。對不起,大家,影響了大家的就餐。”
衛珂已經顧不得客人的反應,徑直奔上樓去。
衛珂推開梅花閣的門,裏麵的三個人都轉頭看向她。
“少奶奶,你可回來了。”薛幡子見衛珂走進來,立即上前關上房門。
“怎麽回事?誰趕走了客人?”衛珂已經猜到,雖然對著薛幡子問,看向的人卻是李大丫。
李大丫從不曾見過李二丫這副模樣,被這氣勢一壓,乖乖地抱著暖暖站在一邊,垂頭不言語。
“薛大哥?”衛珂見她不說話,知道她估計狐假虎威,直接給自己趕客人了。
“少奶奶,這間雅座房間,是一位公子早就預定的。但是大小姐說這裏通風好,想要住在這裏,中午就搬了過來。這不,我們正在跟大小姐商量呢。”薛幡子一臉無奈。
“二丫,你也知道的,暖暖一直咳嗽,肺不好,後院的房間灰塵太大,壓根不適合。
為了暖暖,你就讓我們母子倆住下來吧。
你有那麽多的房間,不差這一間的。
可你隻有暖暖這一個侄子,你說是不是?”李大丫當下眼中蒙淚,說話便開始抽泣,“我們娘兒倆吃了多少苦,才找到……”
衛珂眉頭緊皺,看著暖暖清澈的眼眸中帶著哀求。她心頭一軟。
“姐,我覺得薛大哥說得有理,我給你在對麵客棧定最好的房間。
你和暖暖一直住到我們搬新家。
薛大哥,麻煩你幫忙安排一下。”衛珂扭頭對薛幡子吩咐,“另外,梅花閣的客人呢?我當麵去道歉。”
“因為客人相識,暫時在玉蘭閣。”薛幡子立即回答。
李大丫不滿地嘟噥:“二丫,自己家有房子,幹嘛讓我們住客棧。客棧貴不說,還沒有自家自在。”
“姐……”衛珂盡量壓抑著自己上竄的火氣,“做生意,要講究信譽。這個房間的使用權,早就預定出去了。
我若今天失信,以後這個客人的生意,我可能永遠也做不到,你明白嗎?
不是房間貴不貴的問題,而是這個房間未來一個多月,都是有主的。”
李大丫委屈:“你有那麽多房間,隨便騰一間挪一挪,不就可以了。”
“哎……大小姐,你是對我們店的火爆程度一無所知呀。”薛幡子扶額。
衛珂看一眼李大丫,歎一口氣,轉身便往玉蘭閣去。
樓下何八寶已經非常默契地端上了糕點。
衛珂接過糕點,輕輕敲門:“不好意思,打擾貴客一下。”
“進來。”一個輕快的少年說道。
衛珂推開門,抬頭看到房間裏的人,一下子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