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荒而逃
誰知道，莊翰倒是停下手中的活計，斜眼瞟了她一眼。
衛珂下意識地挪了挪，擋住他投向尹璿亭的視線。
她故作輕鬆地指了指莊翰手中的燈：“這個，挺好看。”
莊翰微微垂下眼簾，打量著繪製到一半的花，嘴角微微上挑，抬手將宮燈遞了出去：“你試試。”
“我？”衛珂詫異地指了指自己，疑惑地瞪大了眼。
她心中有幾分忐忑，這位翰公子自帶著那份俯視蒼生的氣勢，即使是他輕輕一個遞來的動作，分明已經帶著幾分威壓。
衛珂來不及多想，微微頷首，避開他直視的目光，接過宮燈。
她接過他遞來的筆，蘸了一點朱砂，在那花枝的末梢快速點下。
尹璿亭沒有見過，從衛珂身後湊過頭來。
衛珂隻是寥寥幾筆，那花兒栩栩如生的在燈上綻放開。
“哇，老板娘，你也太厲害了吧！”尹璿亭一把將宮燈奪過去，驚訝地反複打量。
衛珂餘光瞟見莊翰正看著她，便轉頭衝他微微一笑。
莊翰微微挑眉，眼中帶著一絲笑意，一副我早知道的模樣。
“我隻是隨便畫的，鄉村的野花兒模樣，比不得京都的富貴牡丹。”衛珂早發現，這京都似乎對牡丹十分的鍾愛。
但凡到她店裏來的富貴人家，不是衣服上繡著牡丹，便是發簪、絹花是牡丹。
“這花很好，我很喜歡。”莊翰似乎有些疲累，輕輕地依在椅背上，單手微微撐在頭邊，抬眼看向尹璿亭手上的宮燈，“就掛在我這個門前當招牌，不錯。”
衛珂嘴角抽動，他這滿屋子價值千金的宮燈，偏偏要將她的掛在門口，總有一種上學的時候被老師點名罰站的感覺。
她連連搖手：“不妥不妥，這燈要是掛上去，豈不是砸你招牌。”
“招牌？”莊翰冷冷一笑，換了一個姿勢，慵懶地靠在椅背上，“他們可沒有一個是衝著我的燈來的，不過是為了……”
後麵的話，莊翰沒有說，衛珂已經完全了然。
隻怕這些人，是衝著他的身份來的。
但是，為什麽一個堂堂皇親貴胄，落到在這裏市井之地賣等為生。
想到此處，她忍不住抬頭看向莊翰。
而此刻，莊翰則用一種意味不明的目光打量她。
衛珂對上他的目光，心中不由一驚，仿佛自己的所有心思都那一刹那被他讀了去。她立即垂下眼眸，悄悄伸手拽拽尹璿亭的衣角：“三小姐，時間不早，我們慢慢往回走吧。”
尹璿亭正無聊，打算看看有沒有什麽新奇花式，對衛珂突如其來的話有些懵：“我們才出來多久呀，這麽快就回去？”
“慢慢走，逛街回去。”衛珂生怕直接拒絕，將自己放在莊翰視線下煎熬。
她明明因為好奇，想要來試探一下莊翰，可沒有想到，他隻是剛剛那一下，就足以讓衛珂心緒不寧。
“逛街？好呀，好呀，我想起往前走，拐進去有好多好吃的，走吧，老板娘，我們出去吃點小吃。”尹璿亭迫不及待地放下宮燈，說話間就要將衛珂拉出去。
衛珂已經沒有心思反駁關於食物的話題，仿佛要逃跑一般，衝莊翰揮揮手：“公子，我們先一步，感謝公子今天幫忙解圍。”
莊翰沒有說話，目光從衛珂臉上一掃而過，繼而微微頷首。
衛珂一看，鬆一口氣，立即拉著尹璿亭離開。
尹璿亭頗為不解地回頭看了看莊翰，回頭在看拉著她埋頭趕路的衛珂，似乎發現了什麽，可又說不上來，就覺得，這兩個人怪怪的。
“老板娘，不是說好慢慢走回去的麽，你走這麽快，我都走得踉踉蹌蹌啦。”尹璿亭小聲嘟噥，拽住衛珂，慢慢放緩腳步。
衛珂回頭，見已經脫離了莊翰的視線，便鬆開了緊抓住尹璿亭的手。“不好意思，快走習慣了，忘記……”
她的話沒有說完，尹璿亭直接湊了上來：“老實說，老板娘，你跟這個賣燈的，是什麽關係？還有剛剛搶我東西的小賊，你是不是也認識？”
“啊？”衛珂突然意識到，尹璿亭似乎對剛剛那個家夥有點特殊，難道……
她心裏這麽想著，眼睛已經不由自主地打量起尹璿亭來。
尹璿亭原本是想從衛珂的反應中，找到蛛絲馬跡，卻在衛珂注視的目光中，慢慢心虛起來。她打了一個哈哈，側身隨便一指：“那家，我們去那家看看！”
衛珂轉頭一看，她指的是一家武器行。她疑惑地瞟向尹璿亭。
尹璿亭也已經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尷尬地笑笑：“那個，我是說，你呢，缺少一把防身的武器，我送一個給你。”
她說完，不管衛珂的反應，直接將她拽了進去。
兵器這東西，衛珂一竅不通，張文承他們的裝備都是張斯年親自挑的，這其中的玄機，她也不知道。
衛珂看著尹璿亭挑起這把，掂掂那把，裝著一副內行的模樣，忍不住嘴角上揚。
她當然知道尹璿亭也就做做樣子，卻不忍心戳破她。
見尹璿亭終究還是手足無措，不知怎麽選擇的時候，她上前輕輕拽一把尹璿亭：“三小姐，你別費心了，今天這種狀況畢竟是少數。
你要送我一把菜刀，我還能切切菜，你送我一把大刀，讓我怎麽使得了。”
尹璿亭聽罷，微微頷首：“說得有理，我應該送你一把上號的菜刀，既可以防身，還能做飯。”
一旁伺候著的夥計一臉嫌棄，直接將尹璿亭手中的武器拿了回去：“二位，買菜刀呀，這條街走到尾，小麻子家就有，有名的呢。”
聽著夥計言語不善，尹璿亭一眼瞪過去：“你知道……”
衛珂不等她自報家門，立即將她拽出門：“走吧，前麵好像有家酒樓，我們去看看有沒有什麽特色菜。”
“不是，他這是什麽口氣，什麽態度，本小姐會差這點錢，瞧不起誰呀？！”尹璿亭一邊說，一邊回頭瞪夥計。
誰知道，夥計早已經樂嗬嗬地伺候新買家了。
尹璿亭一口氣憋著，不痛快地衝衛珂嘟噥：“老板娘，你做的菜那麽好吃，還吃什麽酒樓呀。”
“那，你就當幫我做市場調研好啦。”衛珂看到酒樓生意不錯，真打算進去一探究竟，說著便拉著尹璿亭走進去。
“市場？調研？那是什麽東西？”尹璿亭完全跟不上她的節奏。
“哦，那個呀。”衛珂一邊打量著招牌，一邊跟她解釋，“就跟要買菜去逛菜場一樣，看看行情。”
“行情？”尹璿亭四下打量，正打算說這裏人氣不怎麽樣，卻不巧看到一個熟悉的麵孔。
衛珂見她沒有後續，這才發現她正盯著不遠處一個熟人。
衛珂心中暗歎一聲，下次出門一定要看看黃曆，整個一個不宜出行嘛。
“哎呀，小姐，你看那是誰？”一個冷嘲熱諷的聲音傳來。
接著便被一個柔弱的聲音壓製：“杜鵑，休要無禮。尹姑娘，老板娘，好巧。”
衛珂看到蘇秀秀緩緩起身，含笑看著她們二人，便衝蘇秀秀點點頭：“好巧。”
“巧什麽巧，就這麽大的京都，碰到不是很正常的嘛。”尹璿亭對杜鵑的話跟不喜歡，連帶著回複蘇秀秀也就不客氣。
“你怎麽說……”杜鵑做勢力要衝上來，卻被蘇秀秀拉住。
“尹姑娘說的是，碰見也很正常。既然有緣相逢，不如兩位跟我們一起吧。”蘇秀秀不虧是京都長大的閨秀，對尹璿亭的話絲毫沒有動怒，此刻一臉真誠，讓人不忍拂了麵子。
衛珂知道尹璿亭的脾氣，不過是需要一個台階。“三小姐，不如我們一起吧，人多了一起吃飯，熱鬧。”
“熱鬧？哼。”尹璿亭雖然這麽說著，腳下卻也挪動了。
衛珂見狀，立即跟她並肩。
蘇秀秀他們預定了二樓的雅間，非常清幽。
隻是，衛珂沒有想到，在這包間裏，還有另外一個人——蘇興賢，蘇秀秀的哥哥。
尹璿亭見到蘇興賢的那一刻，一臉驚訝：“你就是蘇興賢！？”
她這麽一說，房間裏所有人都愣住了。
倒是蘇興賢，見到她之後，立即起身：“經常聽你哥提起你，總也得不到機會見一見，沒有想到，今天居然遇上了。”
衛珂這才想起，這位蘇興賢和尹學是同窗好友，有這位在，不用擔心這兩位小姐會再有什麽不和諧。
果然不出衛珂所料，這一餐，尹璿亭跟蘇興賢簡直可以說是相見恨晚，一見如故。
末了分別的時候，連蘇秀秀的臉上都露出幾分酸意來。
待兩路人分開，尹璿亭這才想起衛珂來。“老板娘，我剛才是不是忽略你了……”
衛珂搖搖頭：“怎麽會呢，你們聊天，我才有機會專心品嚐到店家手藝啊。”
尹璿亭討好地挽住她的手臂：“那你覺得怎麽樣？我覺得沒有你做的好吃呢。”
“你呀……”衛珂見她這乖乖的小模樣，真想揉揉她的小腦袋，剛伸手，就看到麵前站著一個衣衫襤褸的婦人。
婦人手中牽著一個瘦骨嶙峋的小女孩。
婦人盯著衛珂，嘴角彎了下來，接著眼淚吧嗒吧嗒地掉，一張嘴，嗚咽的聲音帶著沙啞：“二丫！”
婦人整個人向衛珂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