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字當頭
“爹，娘，不知今天怎麽有空到我們地裏來？”衛軻走在前頭，對著張老五行禮。
柏翠聽到衛軻的聲音，轉身一看，果真是他們兩人，立即輕拽陳氏的衣袖，悄聲提醒：“姐姐，他們來了。”
陳氏微微端了端，緩緩轉過身來，見到衛軻，微微一笑：“你們來得正好，我早前就跟老爺說，這麽貧瘠的地，不該給你們。
這不，過來看看，打算給你們換一塊地。”
張老五咳嗽一聲，示意陳氏不要亂說。他深深地看一眼張文承，臉上露出歉疚之色：“文承，爹打算給你們換兩畝好一點的地，這塊田原本就是你娘打算用來種花苗的地方。
我想著，跟你們商量一下，將這地，還給你娘種點花花草草。”
衛軻沒有想到，他們兩口子這麽直接，遂輕笑一聲：“爹，娘要這塊地可以，不過，我不要爹兩畝良田。
我想要爹前年在後山買下的那片荒地。”
“什麽？後山下的荒地？那一大片呢，你想用這小小兩塊地就換走？”陳氏一驚，立即拒絕。
張老五伸手攔住陳氏，疑惑地轉頭問衛軻：“你怎麽知道，我前年買了山裏那塊地？”
“爹，世間沒有不透風的牆，反正您也沒有精力去管那塊地，不如讓給我們。
更何況，您當初不就是因為文承娘的墳地在後山，才買的嗎？
如今有我和文承守著那片地，也免得您和小娘之間因此生隙，不知道爹意下如何？”
衛軻去過裏長那邊詢問後山的申請情況，裏長說上頭已經點頭同意，但是，後山腳下有一片是張老五年前向縣衙買的地，如果衛軻能夠拿到的話，開發後山完全沒有問題。
因此，衛軻乘機在大家勉強拋出了這一條件。
“你……”陳氏氣惱地瞪著張老五。
但是她畢竟是續弦，這會兒當著大家的麵，連原配的墳地都不給張文承，未免太小家子氣，因此並沒有說反對的話。
衛軻並不看陳氏，而是直直地看著張老五。
張老五則低頭沉思，良久這才抬頭看向一旁的張文承：“文承，過來。”
張文承微微向前挪了挪，卻沒有靠近他，臉上帶著一絲懼怕的神色，躲在衛軻身後。
張老五見狀歎息一聲，轉頭看衛軻：“你要想好，沒有良田，你們明年可就沒有糧食吃了。
山上雖然可以開墾，但是現在已經過了播種的季節。
再者後山終究不安全。文承小時候，就在那裏出了一場意外，否則，他也不會成了一個癡兒。”
衛軻注意到，陳氏聽到意外兩字時，神色有變。她將一切看在眼裏，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爹，你放心，有我在，一定餓不了文承。”衛軻仰頭對上張老五的目光。
這會兒的張老五，目光柔和，乍一看可是十成十的慈父。
“這些年，我忙著做生意，也沒能好好照顧他。
既然你是他選的，我也相信你不會虧待他。
管家，回家將後山南坡的地契取來。”張老五轉身對一旁的管家吩咐。
管家應一聲，匆匆忙忙往老宅跑。
“這塊地的地契呢，你也要交出來。”柏翠見張老五太好說話，生怕陳氏吃了虧，上前一步，語氣不善地衝衛軻嚷道。
衛軻從懷裏取出一張紙來。這張地契，她已經揣懷裏兩天了，就等著他們過來換地呢。
有村民見張老五家一群人圍在衛軻的地裏，偷偷去叫了裏長和村長。
兩個人一聽說陳氏要占衛軻的地，立即匆匆趕了過來。
兩個人在半路遇見，交換了一下意見，便快步趕了過來。
“老五！不能欺負了小輩兒！”裏長老遠就衝張老五喊道。
陳氏一看，居然驚動了村長和裏長，眼神淩厲地瞪了衛軻一眼。
衛軻倒是不怕她，壓根對她的所有表情直接忽略。
“哎呀，叔，還有村長大哥，你們怎麽來了。”張老五雖然在鎮上是老板，但是在村裏，這些長輩麵前，他還是比較謙遜的。
“你小子，大過年的，能不能讓文承這孩子好好地過個年。”村長痛心疾首地衝上來，直接指著張老五的鼻子喊。
“村長大哥，這是我們家的私事，村長大哥這樣我們老張，這是讓我們老張以後不回來不成？”陳氏一看丈夫成了眾矢之的，立即上前，攔住村長。
“爺們說話，什麽時候輪到女人插嘴了。
我們跟老五說話，你插什麽話？老五要不要回來過年，我們管不了。
但是，老五的祖祖輩輩都在村裏，他要是忘本，連祖宗不不要了。
我們張家村也可以當做沒有出現過這麽一號人物。”村長生氣得衝著陳氏吹眉瞪眼。
陳氏被村長一壓，氣焰立馬小了半分。
張老五立即賠不是：“大哥別跟她計較，我怎麽能不回來呢，不如叔和大哥到我家坐坐，喝口茶水。”
裏長看了一眼衛軻，吧嗒吧嗒抽旱煙：“跟我們說說，怎麽回事？”
“哎呀，老……”柏翠想要說話，被張老五瞪一眼，縮了回去。
張老五笑盈盈地對著裏長：“賤內想要回這塊荒地種點花草，便跟文承他們商量，將後山的一片地跟他們換。
叔也知道，我們兩口子將來老了，肯定是要回來的。就想著，給她重重花草，打發打發時間。
這家前屋後的，也就這裏這塊地種花不可惜。
他們小兩口年輕，後山那塊地要是好好耕耘，收獲不必這塊地小。
你們來之前，我們已經跟文承他們商量好了。
原本也想找個見證人，正好村長大哥和裏長叔來了，就給我們當個見證人吧。”
張老五說話間，管家已經將地契拿了過來。
張老五和衛軻兩人將兩份地契分別放入裏長和村長手裏。
裏長看到後山的地契，眼中有深意，微微一笑，看向衛軻點點頭。
村長核實衛軻的地契真偽，轉頭跟裏長交換，長長歎一口氣：“李氏，你可想好了。
這塊地可是出過神樹的，而後山那塊可是紮紮實實的荒地。
你們想要那塊地裏有產出，恐怕得搬家到深山中去。”
陳氏一聽村長點中要害，兩眼死死地盯著衛軻，生怕她這會兒反悔。
衛軻低頭，有些怯懦地說：“村長叔叔，這後山的地，是我跟爹提出來換的。
雖然這塊地是祥瑞之地，但是，後山於文承有重大的意義。
這樣既順了娘的心意，又讓我們有了給衛家先祖盡孝的機會。”
“你是說，文承娘的墳地？”村長這會兒才意識到，那塊地的所指。他轉頭看向裏長，衝裏長點點頭。
裏長將地契跟村長交換：“既然兩個孩子有這樣的孝義，我們哪有阻礙的道理。
你們可想好了，經過我們的手，走過的地契，就算這事兒就此定下來了。”
“哎呀，裏長叔，李氏已經應下了，你還懷疑我們威逼不成。
這換地的事兒，可是我們雙方自願的。”陳氏心中大喜，恨不得立即從裏長手上將地契搶過來。
裏長將旱煙在鞋底上敲敲，仿佛沒有聽到陳氏的話一般。
“沒有意見，裏長爺爺。”衛軻點點頭。
“麻煩兩位了。”張老五伸手到裏長麵前。
裏長將地契放到張老五手裏，村長同時將地契放入衛軻手中。
“丫頭呀，你要不要等這一茬的麥子收完？畢竟，你公爹他們是為了養老的時候種花，不差這一茬小麥的。”村長衝衛軻眨眼睛。
陳氏立即嚷道：“這怎麽說呢，地契已經交換了，這地上的東西，我們沒有收，你也沒有收的道理。”
裏長和村長沒好氣地看著陳氏。
張老五立即打招呼：“叔，大哥，是在對不起。
賤內是在稀罕這塊地，早幾天就嚷著要回來看看。這次回來，已經帶了花苗，打算這兩天就栽上。
因此……”
“爹，沒事，既然是雙方自願換的，便沒有這些糾紛。
這塊地上，從現在起，以後無論種什麽，都不再與我們有關。
謝謝村長叔叔和裏長爺爺。”衛軻將地契揣入懷中，轉頭對陳氏說，“娘，你放心栽種。我跟文承回去了。”
“你……”陳氏見衛軻這麽不瀾不驚地將地還給了自己，有些不敢相信。
村長哼哼兩聲：“你要是過意不去，就將文承小兒這家宅前後的林子，也一並給他就是了。”
沒有想到，張老五一口答應下來：“大哥說的是，好歹這屋子前後還能種一點吃的。”
“老爺！”陳氏立即拽住張老五的手臂，“我們已經買定離手，交換地契了。怎麽能白送給他們？”
“文承是別人嗎？他是我張家的長子。”張老五沒好氣地說。
他本就不同意陳氏強搶張文承的地，隻是攔不住這個女人，生怕她鬧出笑話，才跟著她過來。沒想到，果然驚動了村長和裏長。
他自己剛剛給兒子的荒地，就因為這女人貪心，還沒過年就要搶回來。這往後，他的臉往哪裏擱。
“是啊，兩個孩子也不容易。好歹不能讓他們餓死呀。”裏長吧嗒吧嗒抽這旱煙。
“那是他們自願的，餓死也活該！”陳氏被張老五一懟，本性畢露，雙手叉腰，一副潑婦模樣對著裏長和村長。
“他們要是自願，應該是先去找你們。
若是沒有這神樹一事，你當真願意要這塊地嗎？”村長冷笑。
村裏人誰不知道，陳氏當初選這塊地，就因為這塊地荒廢了多年，十分貧瘠。
“為什麽不要？你說不要就不要了？”陳氏向村長逼近幾分。
張老五氣惱地一把拽過陳氏：“你能不能不要鬧了，村長大哥，裏長叔在這，我今天就將文承家後麵的山林，全給他了。
還麻煩兩位跟我回去，分割一下地契。”
村長和裏長相互看一眼，點點頭。
“丫頭，你帶文承過來，還有事情要辦。”裏長轉頭衝衛軻他們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