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宜師父

  此時,在鎮上,張老五家的米鋪後宅。


  陳氏和柏翠正坐在院中。


  “姐姐,我覺得這個李二丫真的有鬼。我明明被打紅的手,被她一摸,就沒有痕跡。


  如果不是當場有跟多人,她還不得反過來誣陷我加害他們。”柏翠坐在陳氏對麵,將自己嫩白的手遞給陳氏看。


  陳氏看著柏翠細滑的皮膚,飽滿的指頭,心中暗哼一聲:這丫頭這些年跟著我,已經當自己是大小姐了。這雙手,比起自己當年有過之而不及。


  如果不是知道張老五為人,陳氏一定懷疑柏翠已經跟張老五有什麽,但是……


  陳氏挑眉,抬眼看向柏翠一張天生嬌美的臉,嘴角勾起:“我也沒有想到,這個丫頭能有這份能耐。


  我倒不信,一個平淡無奇的醜丫頭,能夠變成鳳凰不成。


  妹妹你且安心,不管她有什麽神奇,我也都能讓她笑不出來。”


  柏翠嬌笑:“妹妹受了委屈,全憑姐姐幫忙出這口氣。


  我是您的妹妹,他們當眾給我難過,分明就是不給姐姐麵子。


  更何況,將來榮兒少爺才是這一家之主,現在不立下規矩,隻怕到時候,他們還惦記著夫人你的財產呢。”


  陳氏冷哼一聲:“他們敢。”


  “姐姐,你可大意不得。”柏翠挪了個位置,坐到陳氏身側,兩人親昵得像親姐妹一般。


  年二十九,張老五帶著一家大小,坐著馬車回家。


  衛軻第一次見張家這陣仗,老遠聽到熙熙攘攘一行人回來。


  小家夥們都好奇地跑出去圍觀去了,就連李虎也站在衛軻家院外,好奇地望過去。


  “小虎虎,回去讀書,有什麽好看的,不過是一輛馬車而已。”衛軻拽著李虎往屋裏走。


  李鐵蛋見狀問:“什麽事情,這麽熱鬧?”


  “富貴人家回鄉,一輛馬車,十來個仆人而已。”張斯年拍拍新衣服上的塵土,懶懶地說。


  李鐵蛋從衛軻的臉上讀出來,這個所謂的富貴人家,怕就是張老五家。他對李虎招招手:“進屋坐坐吧,明兒就是除夕,這段日子你也辛苦了。下午咱就回家,你奶奶在家張羅不過來,咱也回去幫幫忙。”


  “哦。”李虎其實很羨慕,人雖然應著,可是腦袋還是忍不住轉過去看。


  “你小子,乖乖聽你爹的話,將來自己爭氣,要什麽樣的馬車沒有?”張斯年將手中趕豬的條子衝李虎身上一抽。


  李虎身上有棉衣,自然不會疼,可是他心疼自己的衣服,對著李鐵蛋嚷道:“爹,你看,大爺他用髒條子抽我。”


  “抽得好,沒見識的家夥。”李鐵蛋白了李虎一眼,沉聲說。


  “爹!”李虎抗議。


  “好啦,小虎虎,馬車我們以後也會有的,隻要你好好讀書,姐答應你,就算你自己沒有,姐也送你一個。”衛軻拽住李虎,哄道。


  “你說真的?”李虎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道縫。


  “真的,但是你要好好讀書才成。”衛軻強調。


  “姐,你放心,一準兒私塾頭幾名。”李虎拍拍心口,立下軍令狀。


  “成。”衛軻微微一笑,轉身發現,張文承呆呆地站在張斯年身邊,一直看著馬車過來的方向。


  她心裏歎息一聲,上前拉住張文承:“進去吧,幫我燒火。”


  張文承低頭看她,沒有說話,溫順地跟上她進屋。


  孩子們因為跟著馬車去了張老五家,沒有再回來。


  中午飯隻有李鐵蛋父子和張斯年留了下來,薛幡子今天收工得早,早已經回家去。


  正吃著飯,張鐵蛋娘過來。


  衛軻立即迎上去:“嬸子,狗蛋跟去我公公家了,沒有回去嗎?”


  張鐵蛋娘搖搖頭:“我不是來找他的。”


  “吃飯沒有,在我家吃點。”衛軻說著,便轉身去給狗蛋娘盛飯。


  狗蛋娘連忙拉住衛軻,見屋裏這麽多人,將衛軻拉到院中一角,這才開口:“這是這幾天賣煎餅的錢,我聽幡子說,他都是跟你你分成的。


  你也別嫌棄少,這是收入的八成。”


  狗蛋娘將銅板往衛軻手裏一塞,便想快步離開。


  衛軻立即拉住她,笑道:“嬸子,你跟狗蛋兩個人過日子不容易,這些錢,我不能收。


  你要過意不去,你就給一成我。這一成,一是因為張記這個名頭,二是我每天讓薛大哥給你帶過去的佐料。


  其餘的錢,你們母子兩個人過日子用。


  但是,正如當初我們約定的,煎餅必須是我教你的這個程序,不能砸了我張記的招牌。


  否則,我可不會再給你佐料了。”


  狗蛋娘連連點頭,向衛軻保證:“你放心,我隻當給你幫工,這攤子,跟幡子一樣,實際上還是你們的。


  你對我有救命之恩,我就算死,也不能夠砸你的招牌。


  二丫頭,謝謝你。但是,這錢我現在不能收,收了我心裏會愧疚的。”


  衛軻看了看手中的銅板,將它們分一半出來:“這樣,你一半,我一半,打明年開張開始,我們再按一成執行,嬸子看行不行?”


  “不成,這都是你教我的,佐料又全是你的,我哪裏能拿這麽多。”狗蛋娘照死不肯。


  衛軻無奈地將錢合在一處,掂了掂:“我最討厭麻煩,如果嬸子覺得這件事難辦,不如我們就算了。”


  看到衛軻轉身往屋裏走,狗蛋娘立即拉住衛軻的胳膊:“我……我是在是不好意思拿著錢呀。”


  “嬸子,我都已經說了,你相當於我的雇員,這錢,是我給你的獎勵。


  如果你想要繼續幹的話,就拿回去。


  賣多賣少,那是你的本事,這錢也是你應得的。


  當然,如果你不想在張記幹,不要我的佐料,一樣可以謀生,我並不會追究你責任。


  我不想你因此有心理負擔。


  生活本來就很苦,又何必讓自己不痛快。嬸子你說呢。”


  狗蛋娘兩眼淚汪汪地看著衛軻,鼻子一酸,眼淚就吧嗒吧嗒往下掉,嘴裏也不說一句話。


  衛軻歎一口氣,將錢放進她的懷裏:“下午給狗蛋買點書本吧,我發現他很喜歡看書。”


  狗蛋娘抹了抹眼淚,抽泣著說:“買了也沒人教他,有什麽用……”


  “咦,我不是人嗎?我都教他們這麽多天了!”李虎一聽,從屋裏衝出來,不服氣地嚷道。


  “小虎虎,”衛軻瞪他一眼,“怎麽跟長輩說話呢。”


  “姐,我說的是事實嘛。”李虎委屈地嘟噥。


  衛軻轉身安慰狗蛋娘:“沒事,你拿過來,小虎虎不在的時候,我們還有大爺在呢。對吧,大爺?”


  張斯年沒料到居然還要自己教書,踱步出來,看了看狗蛋娘,又看了眼衛軻,皺眉不耐煩的背手到身後:“一般的孩子我不教,跟我學可以,別說是我徒弟。”


  狗蛋娘大喜,雙腿撲通一跪:“我替狗蛋謝謝兩位。”


  “好啦,好啦,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們欺負你,趕緊回去吧。”張斯年不耐煩地衝狗蛋娘揮揮手。


  衛軻沒有想到,張斯年這麽輕易就答應了,待送走狗蛋娘,她悄悄湊到張斯年身邊:“大爺,你也教教我,成嗎?”


  誰知道張斯年想也不想,直接回絕:“不教。”


  “大爺,你怎麽能這麽翻臉無情呢,我可是供著你吃飯呢。”衛軻抗議。


  “我給你看豬呢。說到頭,我也是你張記的夥計,給夥計管飯,不是天經地義的嘛。”張斯年一碗吃完,將碗遞給衛軻,“肚子餓,還要一碗。”


  衛軻怨念地瞪他一眼,泄氣地回頭給他添上一碗。


  李虎怔怔地看著張斯年:“老叫花子,你讀很多書嗎?”


  張斯年壓根沒有理會李虎。


  李虎有種自己飯碗被別人搶走的感覺,上前一步,站到張斯年身側:“叫花子,你到底是什麽人?”


  “吃……吃飯……”張文承憨憨地將李虎拉回座位,將他按坐在板凳上,將筷子塞進李虎手裏,“吃……”


  “姐夫,我不喜歡這人。”李虎氣悶地說。


  衛軻噗嗤一笑:“大爺在軍中待過,雖然是養馬,但終究是見過文書的人。


  小虎虎你才學了幾個字,就想著跟大爺拚高低?”


  李虎嘟著嘴,怨念地看著衛軻。


  衛軻大笑,伸手揉揉他的腦袋:“將來,等姐有錢了,給你上好的學院,拜入大儒的門下。”


  李虎氣惱地拂開衛軻的手:“老說什麽錢,學院是錢能買到的嗎?”


  衛軻一愣,她還真不知道,這裏有沒有那種貴族學校,隻要砸錢就能進的。“我弟弟這麽聰明,學院當然是我弟弟自己努力考進去的。是姐姐錯了,姐姐給你賠不是。”


  李虎瞟了衛軻一眼,哼唧一聲,埋頭吃飯。


  桌上的其他人都笑起來。


  飯後,李鐵蛋父子就回家去了。薛幡子過來取了車子去賣。


  院子裏就隻剩下衛軻夫婦和張斯年。


  張文承在院子裏練打沙袋,張斯年時不時地過去跟他打著玩一會兒。


  衛軻張羅著,準備明天早上的食材。


  突然,張斯年將手中的條子在門板上抽了兩下:“丫頭,看看你的地裏,跑來一群人。”


  衛軻聞言,放下手中的活計,走了出來。


  遠遠望去,她便認出了陳氏和柏翠。她們身後跟著的除了張老五,便是這次從鎮上一起回來過年的仆人。


  她拽拽張文承:“爹娘到咱們地裏了,我們也過去看看。”


  張文承默默看著張老五,一動也不動。


  張斯年一條子抽到他身上,笑道:“愣著幹嘛,你的東西,自己不守著,沒了可別後悔。”


  張文承看了張斯年一眼,不情願地跟著衛軻往地裏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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