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累無辜
衛軻給肥腸加了料,這才上床。
張文承一直笑嘻嘻地看著她,就看她要要怎麽處理。
衛軻壓根不管他,從他身上將自己的被子拉下來,鑽進去,用衣服堆出一條三八線,腦袋往上麵一擱,便沉沉睡去。
張文承驚訝她入睡的速度,不過看到她恬靜的容顏,心裏有種踏實感。
不知何時,他也沉沉睡去。
第二天,衛軻帶著張文承推著小車到鎮上。
因為張文承還掌握不好力道,這一路都是衛軻親自推車。
待到了集市,早已經有一群人在等著。
“丫頭,我們都以為你不過來了呢,趕緊的,我們等著呢。”
“就是,就是,你不知道,吃了你的湯,回家老婆做的飯菜壓根吃不下去。”
“你們稍等啊。”衛軻麻利地將陶罐依次排開,“各位大叔,要對聯不?買對聯再吃飯,肚肺湯便宜哦。”
“丫頭,肥腸麵便宜不?我想吃肥腸。”
衛軻笑道:“今天肥腸不多,肥腸今天不便宜呢。”
大家一臉失望。
衛軻自己灌了香腸,又給了妞妞奶奶一部分,剩下的隻有兩砂鍋。醬出來後,目測隻夠賣一二十份肥腸麵。
“那成,我今天就嚐嚐你的肚肺湯。”衝著買對聯就能差不多白吃肚肺湯,很多人都今天都選擇了肚肺湯。
很快,張文承的字就全賣光了,而肚肺湯倒是還剩一半。
張文承一直傻嗬嗬地笑著,抱著錢袋,似乎怕別人搶走一樣。
這時,有人認出了張文承,湊了上來。“大少爺,你怎麽到鎮上來了?”
“嘿嘿……嘿……你,我認識……”張文承歪著腦袋看他。
“你當然認識我,我是張家米鋪的夥計,我來的那年,還見過你呢。”雖然夥計跟張文承並沒有什麽淵源,但是聽傻子少爺說認識自己,心裏非常開心。
夥計笑盈盈地打量周圍的的人:“好吃不?好吃我也來一份。”
周圍的人一個個都埋頭吃飯,壓根沒有人理他。
衛軻起身噗嗤一笑:“小哥,你要是不點餐,我這邊可要收攤了。”
夥計定睛一看,剛才還有一陶罐的湯,這會兒已經見底。隻有肥腸麵稍微貴一點,還有大半陶罐的肥腸。
夥計看又有人湧過來,立即搶占位置,緊張地衝衛軻說:“肥腸麵,要肥腸麵,那,少爺,錢。”
“好來。”衛軻說完給他盛了一碗。
夥計剛剛拿到碗,就被人包圍:“老板,肥腸麵來兩份帶走。”
“老板,肥腸麵三份。”
“姑娘,給我多點肥腸啊。”
很快肥腸麵也見了底。
夥計見全是人,就悄悄蹭到張文承身邊。
張文承見到他的第一反應,就是緊緊地將錢袋摟在懷裏。
夥計哭笑不得:“傻少爺,我們是自己人,我不會要你錢的。”
張文承搖頭,收緊錢袋,揣入懷裏,兩隻手緊緊捂著。
夥計見跟衛軻說不動,仰頭對衛軻說:“我跟你說,你最好別再來了,聽錢媽說,昨兒個,夫人就知道了。
八成已經跟老爺麵前告狀了。
你可小心著點,別讓夫人給逮到,帶著傻少爺出來賣吃食。”
衛軻不以為然:“我憑著自己的本事吃飯,跟她有什麽關係?”
夥計嘖嘖兩聲:“老爺在鎮上也是有頭有臉的人,你這是讓他下不來台。
本來傻少爺隻是養在鄉下,不礙事。
這會子跑到米行門口擺攤兒,你這不是打老爺的臉嘛。”
“我們兩個已經跟你家老爺分了家,這會兒,我們是什麽張家少爺少奶奶,而是張家村的一對農民。
我們的名聲影響不了你家老爺。”衛軻張羅著將最後一份買完,一邊收拾,一邊對活計說。
夥計不禁想,這兩個傻子,真的傻到一塊兒去了。這麽丟臉的事情,老爺不管,夫人卻是一定會管的。
隻聽人群中,有一個人喝道:“李二丫,你不好好帶大傻子,跑到鎮上來幹嘛!”
衛軻裝好車,回頭一看,竟然是陳氏的丫鬟柏翠。
這個人衛軻印象深刻,因為她進門那天,在她房間幫忙的就是這個丫頭。
“柏翠,鎮上是你家啊,隻許你來,不許我們來?”衛軻從活計身邊提溜起張文承,“文承,你說說,爹有沒有說讓我們不要來鎮上?”
“沒有……嘿嘿……媳婦……漂亮……”張文承傻笑著,不看柏翠一眼,一心盯著衛軻看。
“你也是可以,你是讓他來乞討的嗎?”柏翠一把從張文承手裏搶過錢袋,“嗷吆,打賞的還不少,大少爺你快變成了醜角兒啦。”
張文承眼睛盯著錢袋,她的話仿佛壓根沒有聽到,他撲上去,搶過錢袋的同時,將柏翠推出去老遠。
看到柏翠四腳八叉地摔到在屠夫的攤兒前,他立即躲到衛軻身後,是不是伸頭出來瞅一眼,見柏翠坐起來,立即將腦袋縮回去。
“大傻子,你太過分了!你……”柏翠見衛軻擋在張文承身前,一點也不避讓,純心護著傻子,“李二丫,你等著,我讓夫人來收拾你!”
柏翠說完,氣急敗壞地往米鋪跑。
她身後粘著大片的泥灰,壓根沒有發覺。
衛軻衝張文承拍拍車轅:“上來,我們回家。”
夥計見他們要走,三口並作兩口,將碗裏的麵條吃完,將碗丟到衛軻的陶罐裏:“趕緊走,別讓她們逮到。明天記得來早點,要不然,我都不敢來買了。”
“知道。”衛軻會意一笑,點點頭。
“丫頭,今天的份。明年你可得給我漲價呀,你看看你,賣得這麽好。”屠夫見她要回家,將今天的豬內髒全部放到她的車上。
“當然可以,如果生意繼續好下去,下個季度我就給你漲價,翻倍12文。”衛軻推起車,往回家的路上走。
身後一群人張大嘴巴:“這是什麽車子,她一個丫頭,居然將小子推回家了?”
“沒有見過,我們的車子都是兩個輪子的。”
“想要的話,明天跟她打聽嘛。”屠夫得到衛軻的許諾,心裏自然十分高興,忍不住哼起小調回到自己攤位。
柏翠帶著陳氏氣勢洶洶地衝出來,見到的隻有四下散開的商販,她微微一愣,衝屠夫嚷道:“李二丫呢?你們把他們兩個藏哪裏去了?”
屠夫冷笑一聲,將砍肉的刀往砧板上一拍:“你給我多少銀子,讓我給看著他們兩個了?笑話,人家正當做生意,為什麽要藏起來。”
陳氏瞟了屠夫一眼:“算他們識相。既然人都溜了,就不用管她了。”
陳氏正準備回米鋪子,補個回籠覺,就見柏翠揪著一個夥計的耳朵,將夥計拎到陳氏麵前。
“夫人,我看到這家夥吃了那丫頭的東西。”柏翠轉頭對夥計說,“你不用幹了,居然幫著李二丫敗壞米行的名聲。”
夥計一臉驚嚇,撲通跪地:“夫人饒命,是我貪嘴,是我不好,還請夫人高抬貴手,饒我一次,小的下次不敢了。”
陳氏冷哼一聲:“你想要救濟他們?那就讓好好救濟好啦。我可見不得米行的錢,去糟踐咱張家自己人。
你放心,我會跟老爺說,將你這個月的錢結給你。正好也過年了。你就好好回家過年吧,明年不用來了。”
“夫人,夫人開恩呀。我上有老母,下有弟妹,一家人可指望我這點工錢過日子呢。”夥計以膝蓋行走,像陳氏挪了好幾步。
陳氏眉頭微皺,拿手帕在麵前扇了扇,嫌棄地繞道離開。
夥計望著陳氏的背影,嚎啕大哭。
等陳氏進了鋪子,周圍的人立即將夥計扶起來。大家都在這條街上討生活,低頭不見抬頭見,這會兒見夥計這般受辱,敢怒不敢言。
“你就當換個活計,回家先把年過好。”
“是啊,因為你吃一頓飯就將你打發了,虧你還在他們家幹這麽多年。”
“哎,張家這個婆娘真是……”
“你是不知道,她當年隻不過是夫人的一個小丫鬟,如今成了夫人,當然要耀武揚威。”
大家的話題慢慢從勸慰活計,變成了市井八卦。
第二天衛軻再來的時候,就聽說了這個八卦。
當她聽說夥計竟然因為光顧了她的生意,就被趕出米鋪,不由冷笑。
賣完貨,她帶著張文承一起找到夥計家。
可惜,夥計並不在家,說是去東家幹活去了。
衛軻微微一笑,心知夥計是在騙家人,卻不點破。
衛軻看著這年久失修的屋子,四處透著光,如果天氣再冷,怕是要凍死幾個孩子。
她看著那幾個無憂無慮互相追逐的孩子,想起自己的童年。
她走到夥計媽媽的麵前,掏出一吊錢:“大嬸,這是薛幡子這個月的工錢。他回來的時候你告訴他,他的新東家來找過他。
讓他晚上到張家村,找一下李二丫。
記住,是張家村的李二丫。”
大嬸的眼神不太好,一直揉眼睛,她一邊點頭一邊重複:“好的,李家村的張二丫,記住了。”
衛軻無奈苦笑:“大嬸,你看我。我給你看看眼睛裏是不是進沙子了?”
“不是沙子,是老毛病了,年輕的時候納鞋底,燈光暗,熬……”大嬸眨巴眨巴眼睛,眼前一切變得清晰,“咦,我的眼睛,能看清了!”
衛軻點點頭:“記住哦,是張家村的李二丫,不要搞錯哦,大嬸。”
“張家村的李二丫,記住了記住了,你一定是菩薩轉世。謝謝菩薩,謝謝菩薩。”大嬸對著衛軻一陣拜,再抬頭,已經不見了衛軻和張文承的身影。
她看看朗朗天地,又看看自己手上的錢,忍不住又在院子裏拜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