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手神器

  “你會不會誤會爹了。”在衛軻看來,張老五的表現,像極了以為隱忍的父親。


  張文承很可能是缺乏父愛,才會心生怨懟。


  張文承聞言,抬頭看她一眼,繼續烤魚。


  “我不是懷疑你的意思。


  也許他也有苦處呢。


  比如陳氏,或者生意上的事情,顧不上你。”衛軻試圖給張老五找理由。


  “這生意,本來就是衛家的。


  如果,衛家還有人在。


  那這鋪子,姓的就是衛,而不是張。


  我之所以姓張,那是因為我娘不想讓別人瞧不起我爹。


  她生前對他那麽好,到最後,他還不是娶了娘的婢女。”


  張文承歎一口氣,沒有繼續說下去。


  “續弦這種事情,我不好評說。


  恩愛不離是心願,但是,活著的人還是要繼續過下去的,你說是不是?”衛軻小心地看著張文承。


  果然,張文承看向她的雙眸變得冰冷。


  “夫君,我隻是說說我的想法。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我也是希望你能夠續弦,過完接下來的日子的。”衛軻想方設法讓張文承代入到張老五的角色中去。


  “你若死了,我終身不娶。”張文承冷冷地說。


  衛軻聽完,心髒驟停,仿佛漏了半拍,怔怔地看著他。


  “我打的魚,賣的錢歸我。”張文承撥開魚皮,取下一塊肥厚的魚肉,遞給衛軻。


  “你吃啊,我這裏有。”衛軻連連搖頭,給他看手裏的烤魚。


  張文承沒有說話,隻是將手晃了晃,示意她接過去。


  衛軻怕他生氣,隻得接過來:“對不起,以後我不會在討論爹娘的事情。”


  張文承沉默不語,專心吃魚。


  “夫君……”衛軻小心翼翼地歪頭看他。


  “看什麽看,你的臉好看?”張文承抬眼冷道。


  衛軻做捧心狀:“夫君,你可知道有一個東施效顰的故事?”


  張文承白了她一眼:“你裝得不像。”


  “你居然知道?”衛軻驚訝,她以為這是異世呀,難道不是?

  “為什麽我不能知道,衛家的藏書,我小時候就都已經看遍了。”張文承將魚刺剔除,將魚肉托在掌心,送到衛軻麵前,“你吃。”


  “你壓根沒吃呀。”衛軻詫異地看著他。


  “我想記住饑餓的感覺,隻有這樣,才不會被表象蒙騙。”張文承起身收拾東西。


  衛軻立即攔住他:“我不管你什麽理由,這魚,你必須吃下去。


  我還需要你種地呢,你這是偷懶,讓我一個人幹活嗎?”


  “下次找個好點的理由。”張文承瞟她一眼。


  “說好的,夫君乖呢。”衛軻見他繞過自己往前走,立即跟上去,揪住他的胳膊。


  “那衛軻乖不乖?”張文承反問。


  “很乖呀,你剛才給的魚,我已經全部吃完啦。”衛軻歪著腦袋,瞅著他。


  張文承看看魚肉,又看看衛軻,伸手托住她的手,湊到嘴邊,一口就將魚肉吃下。


  衛軻的手碰到他的唇,有些癢,她立即嬉笑著縮了回來。


  “走吧,回家。”張文承從石頭上撿起她的鞋,給她穿上。


  衛軻呆呆地看著他,仿佛那穿在腳上的不是一雙布鞋,而是傳說中的水晶鞋。


  “走吧。”張文承背上背簍,伸手給衛軻。


  她伸手搭上去。


  張文承帶著衛軻沿著河岸穿行,很快就看到了村莊。


  “那便是薛家村。再往前走一點點,翻過那座山,就是我們家。”張文承停在開闊處,給衛軻介紹。


  衛軻點點頭:“認識了。”


  “前麵人多,你在前麵走。”張文承讓衛軻走在前頭。


  衛軻點點頭。


  知道張文承並非真傻,衛軻心中不再擔心他,沿途順手采了好些野果。


  村裏的獵戶看到他們兩個,笑著跟他們打招呼:“二丫頭,帶著大傻子砍柴的呀。”


  “伯伯好,是的。”衛軻老老實實地回答。


  “真是個勤快的丫頭。”獵戶一邊整理陷阱一邊笑道。


  衛軻衝他笑笑,帶著張文承從他身邊走過。


  “嘿嘿……嘿,兔子。”


  聽到張文承這麽一說,衛軻心頭一驚,轉頭看去,果然見到自家的定情兔子躺在了獵戶的背簍裏,已經沒了生氣。


  張文承看衛軻一臉哀傷,嘿嘿地笑道:“媳婦,買……買兔子!”


  獵戶一聽,樂了:“大傻子還真的喜歡兔子呀,聽說,你送二丫頭的定情信物就是兔子。


  巧了,我今天打到一隻,不過失血過多,怕是活不成了,不然送給你們。”


  “兔兔……換……”張文承從衛軻懷裏抱出一大捧漿果,送到獵戶麵前。


  獵戶笑笑:“大傻子,你這點漿果可不值錢。”


  “魚……魚……”張文承手上一鬆,漿果散落一地,他卻不顧,從衛軻手上拽過一條魚,直往獵戶懷裏塞。


  獵戶原本的笑臉沒了,嫌棄地往外推:“哎呀,這可是要過年的褂子,弄得我一身魚腥味。”


  “大叔對不起,大叔,您看,我兩條魚換這隻兔子,好不好?”衛軻特地選了最大的那條遞過去。


  其實,獵戶早就看中那條大魚,他不是嫌魚腥,而是嫌棄張文承給的太小。


  見衛軻遞過來,獵戶想也沒想,直接拎起兔耳朵往他們身邊一扔,將魚丟進背簍裏:“也就是我好心,跟你們換這不值錢的東西,快點回去吧,免得待會兒迷路了。”


  “謝謝大叔。”衛軻連連躬身,帶著張文承往前走。


  待過了山坳,查看周圍沒人後,衛軻才小心地查看張文承手上的兔子。


  它除了身體還是軟的以外,已經跟一隻死兔子沒有兩樣。


  “怎麽樣?能救活嗎?”張文承緊張地問。


  “你真的這麽想救它?”衛軻有些猶豫,因為這兩天耗用頻繁,她已經有了疲憊感。


  “嗯,它可是定情信物。”張文承堅定地說道。


  衛軻咬了咬嘴唇,伸手輕輕覆蓋上兔子的腿部。


  兔子像一隻小氣球一樣,慢慢地變得圓潤,終於睜開了眼睛。


  “醒了。”張文承驚喜地喊起來。


  衛軻臉色蒼白,伸手扶住張文承,這才穩住身形。


  “你沒事吧。”張文承這才發現衛軻不舒服,“是我不好,太貪心。你會不會變成田螺,永遠不回來了?”


  聽到張文承的話,衛軻忍不住笑起來。


  她拍拍張文承的手臂:“放心,我變不了田螺。”


  “那就好,我們趕緊回去吧。”張文承一手拎著兔子耳朵,一手扶著衛軻,往家趕。


  村裏人見到,都開玩笑:“大傻子,又帶著媳婦溜兔子去啦。”


  “嘿嘿……媳婦……嘿嘿。”張文承鬆開衛軻,樂嗬嗬地衝鄉親點頭。


  “你別說,傻人有傻福,這樣過著也挺好。”


  “二丫頭這姑娘好,你沒見,田裏家裏搞得井井有條。”


  “張老五家這是祖上燒高香,能夠娶到這麽賢惠的兒媳婦。”


  “別瞎說,待會兒傳到陳氏的耳朵裏,明年又得加租子了。”


  衛軻不理他們,徑直往家走。


  張文承傻嗬嗬地聽了一會兒,看到媳婦兒不見了,忙不迭地喊著媳婦,追了上去。


  留下一群哈哈大笑的鄉親。


  衛軻不是不顧及張文承,而是她的確有些累了。


  張文承跑得快,很快就超過了衛軻,他在前麵喊了兩聲,就快速跑回家,端了一把椅子,給衛軻送過來。


  大夥兒見大傻子讓自己媳婦坐在路上,一個個又是一陣哄笑。


  衛軻感激地看向張文承:“抱歉,又讓人家誤會你了。”


  “這就是我想要的效果。”張文承壓低聲音說道。


  衛軻點點頭,起身:“我們回家吧,待會兒把屋後的樹砍一些,做個門,再做個雞舍。”


  “好。”張文承攙著衛軻往家走,“媳婦……兔兔……吃草……兔兔,做窩。”


  行走在路上的鄉親,都投來友善的目光。


  沒有歧視,沒有鄙夷,就仿佛他們也是正常人一樣,隻是比起正常人,鄉親更多了一份寬容。


  大夥兒也憐惜衛軻,跟著一個傻子過日子。


  “好,我們給兔兔做一個小房子,然後,你陪兔兔說話,好不好?”衛軻柔聲說道。


  “好……好……”張文承開心地拍手。


  冬天的氣溫夠冷,衛軻直接將魚掛在家裏,避開蛇蟲鼠蟻可以攀爬的地方,安置妥當。


  待她出來,張文承正在逗兔子。


  兔子跟張文承很親,一動不動地任由他擼。


  衛軻回複了一些精力,拿著砍刀砍了一顆老樹。劈了木板做院門,剩下的,做了兔窩和雞窩。


  張文承不方便幫忙,一直圍著衛軻打轉。


  “坐著歇歇吧,給兔兔喂些草,我去做飯。”衛軻進屋之後,張文承便也跟著進來,順手將門關上。


  “我來做,你去歇著。”張文承將兔子放到衛軻懷裏。


  衛軻隻覺得手裏暖暖的,忍不住笑道:“小家夥,我以為你去找媳婦了,誰知道,你差點成了人家的餐盤肉。


  下次溜出去,記得帶個媳婦回來,生那麽一窩的小兔崽子。”


  兔子像聽懂了一般,將耳朵豎了起來。


  “你還別說,冬天當暖爐,還是不錯的。”衛軻學著張文承開始捋兔子的毛毛。


  “明天我們到集市上找找,也許真能給它找個伴兒。”張文承賣力扇著火,光線在他臉上明滅不定。


  衛軻竟看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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