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合縱伐秦(五)
黃歇:“十五萬趙軍,十萬燕軍集結於壽陵一線,壽陵乃彈丸之地一戰可下,而楚軍隻要和魏軍齊頭並進做出攻擊態勢就可吸引秦軍固守秦楚魏三國邊界,我以為秦軍主力定在陽翟!等到燕趙聯軍攻克壽陵之後一鼓作氣斜插秦軍側背,與魏楚聯軍前後夾擊秦軍定然大敗。”
龐暖:“君上所言雖然有理,但老夫卻以為有待商榷。秦莊襄王元年的函穀關大戰之後,秦占據了大片關東土地,每占一地必定分兵駐守。如今大秦滅韓,韓國雖小也不是大秦一時半刻能夠完全掌控的,因此秦軍主力在原韓國之地這是必然。但老夫卻以為秦軍定然不會死守陽翟,也定然不會拒聯軍於疆域之外。”
黃歇:“為何!”
龐暖:“君上試想,秦趙長平之戰時,秦發舉國之兵也才將將湊足六十萬人這才打敗了趙國十十萬大軍。那時秦國疆域遠沒有現在這麽大,如今麵對足足五十萬聯軍,秦國若是采取拒敵於國門之外的打法應該發動多少兵力才夠?對抗楚魏聯軍至少要三十萬吧?對抗燕趙聯軍至少要三十萬吧?兩個方麵加在一起需要六十萬大軍才將將夠用,那麽其他國土要不要守,那麽多城池要不要防?六十萬大軍已經是秦國的極限,全都壓在邊界上那麽函穀關誰來守?”
黃歇:“那不是對我們有利的嗎?我們兩個方向上同時進攻有虛有實,牽製一麵突破一麵,不管哪一路突破都不要估計背後揮師直插函穀關而去,而此時函穀關無兵可守或者兵力薄弱不是正好可以一戰而下嗎?”
龐暖:“君上!你能想到的難道秦王就想不到嗎?就算秦王想不到,難道呂不韋也想不到嗎?即便呂不韋也想不到,難道白宣也想不到嗎!不要忘了信陵君是怎死的!”
黃歇騰地站了起來舉起腰間的長劍說到:“黃歇沒忘,這把劍是當年我和無忌指揮聯軍解了邯鄲之圍後無忌送給我的。這麽多年我一直帶在身邊,如今劍還在人已去,叫黃歇每每想起便痛斷肝腸。這一次,我一定要揮師攻破函穀關,馬踏關中兵進鹹陽,不把秦王生擒決不收兵!我還要把無忌的靈柩遷回他的故裏,如此才對得起他與我的兄弟情義。函穀關我必須攻破!”
龐暖:“君上,若要克秦函穀關當然是必須攻克的。但是老夫要提醒君上,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我們麵對的秦軍統帥是白宣,大秦新崛起的戰神白宣。函穀關一戰立威,北擊匈奴攻破單於王庭逼得頭曼不得不低頭服軟。白宣連匈奴都能打的跪地求饒,老夫不知道這天下還有那位將軍能跟他一較高低。老夫說這話絲毫沒有漲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的意思,老夫仔細研究了白宣成名以來的曆次戰役,發現他每次作戰采用的戰法都不一樣,由此可見白宣擅用奇謀,詭計多端,與他對戰不可不謹慎。”
黃歇:“不過是個黃口小兒而已,仗著運氣好又和秦王關係密切爬上高位,他能有多少能耐。”
龐暖:“白宣又多少能耐老夫不知,但老夫知道白宣定然不會將秦軍主力布置在邊界上死守,這和他一貫的戰法背道而馳,除非他此時已經是個傻子。但可以肯定的是,白宣絕對不傻。若老夫是白宣,定會放棄邊界將秦軍化整為零,在步步後退的同時四麵出擊我軍補給和分散的軍隊。隨著節節後退逐漸收縮兵力,與此同時拉長我軍補給線加大對我軍補給線的攻擊力度,逐漸加大我軍壓力。直至到最後將我軍拖得疲憊不堪戰力下降之後,將我軍引入函穀關。老夫相信秦軍真正的主力已經在函穀關設下了埋伏,我軍遠道而來並攻擊前進,到了函穀關的時候已經師老兵疲,而秦軍此時卻是以逸待勞並占據地利,且兵力絕對不少於聯軍。兩下比較我軍隻有戰敗的下場,除此之外別無他途!”
黃歇:“你說的駭人聽聞,可這也僅僅是你的推測。”
黃歇的話音剛落,一個楚軍校尉快步走了進來。
“啟稟君上,我軍前鋒遇襲,各處屯糧之地也受到秦軍偷襲。齊國相後勝親自押解的第一批糧草剛剛過了大梁就被秦軍截獲,齊相後勝無礙,隻是護糧齊軍死傷慘重,糧草軍資被全部丟失!另外,趙軍司馬尚將軍急報,趙軍和燕軍發生衝突,就在司馬將軍和將渠燕國將軍快要握手言和的時候,秦軍突然偷襲趙軍大營,營中糧草物資損毀過半,原定攻擊壽陵的計策無法實現,需等到軍資糧草不起之後才才行。司馬尚將軍請龐將主定奪!”
黃歇:“我軍前鋒傷亡如何?”
校尉:“千人左右,還能承受,隻是斥候營全軍盡沒。”
黃歇:“可知是哪支秦軍,數量多少?”
校尉:“未曾見過,數量多少不等,全部是精銳騎兵。穿著打扮是秦軍可作戰的方式卻完全不一樣,就好像不是中原人的軍隊一般。他們一人雙馬往來如風,作戰時從不來開馬背,連射箭也是在疾馳的馬背上完成,而且準頭奇高。他們打了就走絕不戀戰,我們的步軍追不上,騎兵就算追上也是有去無回,前鋒斥候營就是這樣全軍盡沒的。”
黃歇:“難道是秦人收買的匈奴人?”
龐暖:“不可能。”
校尉:“是,絕對不可能。因為他們用的武器穿的鎧甲還有他們的樣貌發式都表明他們是不折不扣的秦人。最主要的是他們說的話帶著濃重的隴西口音,絕對不是匈奴人。”
龐暖:“鎮北軍,一定是鎮北軍!君上,由此可見我的推斷是對的。秦國已經把邊軍精銳都調上來了,這種戰法就和我的判斷如出一轍。襲擾誘敵,步步深入,最後將我們引誘進埋伏圈內一網打盡。”
黃歇:“難道說秦軍主力真的在函穀關一線,這裏隻是騷擾和誘敵之軍?龐將軍,奈何?”
龐暖指著地圖說到:“自周慎靚王三年至今將近百年裏,楚、趙、魏、韓、燕、齊等國先後合縱伐秦,算上這次共有五次。首次攻秦是在周慎靚王三年,魏相公孫衍發動魏、趙、韓、燕、楚五國合縱攻秦,推楚懷王為縱長,公孫衍還說服義渠攻秦側背。聯軍攻至函穀關被秦軍擊退。次年秦軍在修魚(今河南原陽西)大敗聯軍,殲滅聯軍八萬,首次合縱攻秦聯軍敗。
周赧王十七年,秦攻楚,戰於析(今河南西峽),殲楚軍五萬,並占城邑十餘座。齊、韓、魏恐秦繼續擴張對己更為不利,乘秦軍久戰疲憊,於當年聯合攻秦。經三年苦戰,終於擊敗秦軍,攻入函穀關,迫使秦歸還韓之武遂及魏之封陵等地。二次合縱攻秦聯軍勝。
周赧王二十八年,齊、趙、魏、韓、燕五國聯軍攻秦。五國進至滎陽、成皋(今河南滎陽境)即互相觀望,不肯首攻。秦為破壞五國聯盟,主動取消帝號,將前所占之溫、軹、高平歸還魏國,將王公、符逾歸還趙國,聯軍遂撤走。三次合縱攻秦,未交戰即告瓦解。
秦莊襄王元年,魏、趙、韓、楚、燕五國組成聯軍,由信陵君無忌指揮攻秦,秦將白宣采取誘敵深入之策引誘聯軍攻入函穀關絕地後大敗聯軍,信陵君戰死聯軍將士死傷慘重,四次合縱攻秦聯軍敗。
縱觀四次攻秦一勝兩敗一和,唯獨第四次敗得最慘,聯軍上至主帥主將,下至普通士卒戰死者過半,反觀大秦卻是越戰越強。如今的態勢和四次攻秦時何其相似,君上難道還想重蹈覆轍嗎?”
黃歇起身對著龐暖躬身一禮。
“君,有何妙策教我?”
龐暖:“四次攻秦之戰為由第二次攻入函穀關,君上可是為何?”
黃歇:“時機?”
龐暖:“也對但不全對,最主要的是,聯軍不是正麵攻擊函穀,而是采取迂回戰術繞到函穀關後才一戰而勝。”
黃歇:“函穀天險能夠繞過去?”
龐暖指著地圖上的一點說:“可以,就從這裏!”
黃歇仔細一看隻見龐暖指著的地方標著兩個字,蒲阪。
蒲阪是上古舜帝的都城所在之地,位置在今天的山西省運城永濟,戰國時為魏國的關隘。此地扼守蒲津關口,是秦晉要道,也是古河東地區的政治、經濟、文化和軍事中心。此地西臨黃河與關中隔河相望,經過蒲阪南渡黃河就可到達蕞城(今陝西臨潼北),到了蕞城距離鹹陽已經不足百裏。
龐暖不愧是個天生的戰術專家,他敏銳的目光一下子就發現了函穀關這道貌似不可攻破的天險的致命死穴。當然,發現了並不等於就能一下製敵於死地,要在秦軍不知不覺的情況下將數萬將士運送過河這是一個巨大的工程。要知道那可是黃河,在這個地段黃河的河麵開闊水流湍急,從古至今就不是個理想的渡河之地。想要過去別的不說至少得有船啊,而且船少了還不行。
黃歇盯著地圖看了很久之後才說了一個字:“船。”
龐暖:“不僅是船,首先應該做的就是攻下壽陵和陽翟,聯軍要擺出迅猛的攻勢,讓白宣以為我們已經上當,這樣他就會步步後退,趁此機會以老夫親率趙軍和燕軍強渡大河占據蕞城威逼鹹陽。如此一來,白宣就不得不放棄圍殲聯軍的計劃,收縮兵力固守函穀,以便騰出兵力阻擊過河的趙軍。隻要君上率領楚魏聯軍死死拖住白宣讓他分身乏術,老夫渡河之後即刻率軍猛攻鹹陽。此時的關中必定十分空虛,隻要老夫攻入鹹陽,函穀關不占自克!”
黃歇:“好,就依將軍之計,這一次黃歇也要效法無忌與將士們同甘共苦!造船之事就交給魏王和齊相後勝吧。”
龐暖:“好!不過哪支秦軍時分惹人煩,在攻擊壽陵之前聯軍應該擊中紮營,暫時讓司馬尚和燕軍不要向我們靠攏為好,魏軍也暫時不要動,以防泄露軍機。”
黃歇:“就依將軍。”
龐暖:“那麽老夫就此別過,這裏就拜托君上了。”
黃歇深施一禮之後說到:“此戰若勝,將軍定會名震天下,將軍之名會與武聖平齊也。”
龐暖哈哈大笑昂首而去,黃歇目送白發蒼蒼的龐暖離去,不由得心生敬意,衝著龐暖的背影拱手施禮。
“黃歇,恭送上將軍。”
楚軍將士齊聲呐喊:“恭送上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