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九章：跟你無關

  “原來是這樣啊。”玉貞慢悠悠地說，“小鎮要毀滅了，是因為我呢。”


  “跟你無關，你從來沒想要發生這種事，造成這種影響的，另有其人。”


  “神真是溫柔呢。但是無需為我開脫，馬可是個好孩子，他從來也沒有想過傷害任何人，如果不是因為我的縱容，局麵也不會到這一步呢。”


  葉風仔細地看著坐在對麵雙手合十的少女，長發披在腦後，光潔的額頭裸露在空氣中，皮膚有些病態的蒼白，盡管看上去一臉的陽光，卻無法掩飾由於長期營養不良帶來的虛弱，事實上——


  “都快死了，就別把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攬。馬可的野心，是他自己的事。”


  “可我說的也是事實。神，你洞察人心，不應該連這點都不知道。”


  “如果這麽說，我才應該算作罪魁禍首。因為在那個年輕人走出第一步的時候，我就知道會發生這種事了。可是我什麽也沒阻止。”


  葉風盯著玉貞的眼神空洞得近乎恐怖，那是一雙萬物無法在其中留下影子的眼睛，看著這雙眼睛久了，免不了質疑“我真的存在嗎？”如果有朝一日在鏡子中映不出自己的影像，就會知道與這雙眼睛對視是什麽樣的感覺了。


  但是玉貞卻沒有絲毫的畏縮與恐懼，甚至可以說她是以著享受的姿態對待這雙眼睛的注視的，這從她眼中的柔情就能看出來。


  “因為那是我的願望啊。神，你是為了我的願望而在這裏的。”


  “是的，我是為了實現你的願望而來的，哪怕實現你的願望會讓你陷入萬劫不複之地。”


  “不要覺得悲傷，與神相遇的這段時光，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日子，我終於見到神聖的光輝照耀大地的景象，所有人都過上了幸福的日子。即使現在死去，也……不，還是有遺憾的，我不能再侍奉神了。”


  說到這裏，滿心虔誠的少女端起茶杯，輕輕地抿了一口，這個17歲的少女身上似乎從來沒有憂愁，不管情況壞到了什麽地步都好，都堅定而無畏地接受了所有發生的事。


  “我啊，已經經曆過了最壞的事，拯救了我的，正是神。從親眼目睹奇跡降臨的那一刻，我這卑微的一生就不算白活了。誰能如我一般，行於神之側？”


  少女說到這裏，露出自豪的笑。


  “你救了那麽多垂危的病人，自己卻命不久矣，即使如此，你也奉我為神？”


  “救人的不是我，而是神。我還不至於被名利蒙蔽雙眼。我隻不過是行使神賜的權能，榮耀歸於吾主。”


  “如果真有榮耀，那也是我因你而榮耀。”


  玉貞搖了搖頭，認真地說：“神，你的心胸比大海更寬廣，我沒見你以外的人甘願行於泥垢之中，毫無難色地與我這樣的卑賤粗鄙之徒為伍。更別說慷慨地實現我的願望。凡事皆有代價，我不後悔。”


  “為什麽不讓我救你？”


  明明隻要願意就能輕易擺脫病魔，為什麽要拒絕他？

  如果可以像個正常人一樣表達自己的感情，葉風現在應該是要揪住對方的衣領狠狠地問出這個問題，不過他早在很早以前就失去了這樣的機能了。他的聲音冷過冰原上的寒風，他的眼神是一片再無可燃之處的死灰。


  “我啊，是個貪心的人，明明哪怕即刻死去也不覺得遺憾的現在，我還是有想要實現的事，所以，神，請多陪我一段時間吧。”少女柔軟的身子輕輕地靠了上去，葉風被抱住了，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這個始終把他當作神來崇拜的少女的體溫。


  葉風無法再問下去。


  雖然不知道少女為什麽不願意活下去，但是這也是她自己決定的事。


  強迫一個人去死很容易，可是要怎麽樣才能逼一個人活下去？

  他和她是什麽關係，有什麽理由非讓她活下去不可？她的死會造成他一毛錢的損失嗎？說到底，她終究會死在他之前，畢竟凡人的壽命是那樣短暫，早死晚死又有什麽區別？

  不過，即使道理如此，也不代表必須遵從，惡魔如果會遵從道理而行，那才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要救少女的方法實在太多，即使他因為少女的命令無法出手，隻要讓別人來做不就行了？


  “此刻，我摘去你的冠冕，使你的劍鏽蝕；此刻，我折斷你的雙翼，使你墜落於地；此刻，我斬去你的爪牙，使你無力掙脫枷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