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自縊
“懷疑什麽?”高了八度的聲音傳回自己的耳朵裏,軒轅毅才驚覺自己的聲音竟是如此的慌亂,急急掩飾的低咳了一聲,才又力持平穩的道:“你懷疑什麽,快說。”
軒轅信宇看了軒轅毅一眼,慢慢放鬆自己不自覺繃起的身體,隻是放在身側緊握的青筋爆起的拳頭,泄露了他此時的心情。
“屬下懷疑玉妃娘娘是有意為之,意在自縊。”終於將心裏想說的話說完,木牙心下鬆了口氣,僵直的身體才慢慢放鬆了下來。對於花無語,他是同情的,身為主子的死士兼暗衛,主子與花無語的事情他都看在眼裏,花無語對主子有情這是瞎子都看得出來的,如今主子為大義將人送了出去,花無語雖在宮中受寵,卻過得並不好。是以,他才冒著被主子怪罪的危險,將這一消息稟報給軒轅毅。
“劈——”軒轅毅手中的杯子應聲而裂,鋒利的破口嵌進血肉裏,櫻紅的鮮血立馬泉湧而出,爭先恐後的落在椅榻及他赤裸的大腿上。
“小毅!”軒轅信宇驚呼一聲,馬上握住他仍無意識緊握成拳的手,小心的將嵌進軒轅毅手心的破瓷片一一取出。
……自縊……自縊……自縊……自縊……
軒轅毅瞪大的眼中沒有焦距,耳邊、腦子裏全都是木牙最後話,那兩個可怕的字眼似魔咒般一直環繞在耳邊驅之不去,讓他心痛頭暈,連意識都有些模糊了。
見軒轅毅一副失魂活魄的樣子,軒轅信宇一邊動手點住他手上的穴道止血,一邊轉頭吩咐木牙,“你先下去,繼續注意宮中動向。”
“是。”木牙不著痕跡的收回偷瞄向軒轅毅的視線,恭敬的應聲後便想退出房間,不想卻被軒轅毅一聲厲喝給震在了原地。
“回來。”
她怎麽敢……她怎麽敢以這麽可怕的行為向他表示抗議?她不顧他了嗎?不想他了嗎?她不是一心想回到他身邊嗎?為何要尋死?就算……就算不想他了,那……那……對,她妹妹,那個叫二花的女孩,她也不顧了嗎?回想當初,她原也是不肯進宮的,他隻提了她妹妹,她便屈服了。對,她一定不會不顧她妹妹的。
軒轅毅混亂的頭腦裏隻想到要讓花無語屈服,讓她不敢再輕生,嘴似有自己意識的開合著,冷冽殘酷的話語便流泄了出來,“你馬上去玉鳳閣,讓玉鳳閣的探子告訴她,若是她再不乖乖聽話,就將她的寶貝妹妹送進軍營,日夜被人騎。”
木牙低垂朝地的臉上滿是驚異,卻也不敢多話,心中暗歎一聲,恭敬的應聲退了出去。看主子方才的樣子,對花無語也並非無意,他卻是想破腦袋也想不通,主子竟會一而再,再而三威脅花無語好好侍奉被他視為仇敵的皇帝。狠狠晃了晃頭,木牙運起輕功飛身而去。主子的想法也不是他這做人屬下的可以輕易揣測的,他隻要做好主子吩咐的事也就是了,對花無語,他雖同情,但身處這亂世,誰又活的容易呢?各人有各人的緣與業,也隻能自求多福了。
宮中,玉鳳閣
看著浸在熱水中,在四五個宮女的按摩下,皮膚慢慢恢複粉色的花無語,軒轅孝天風雨欲來的臉色才有了緩和。他轉身走出內室,眼光陰沉的在跪了一地的禦醫及宮人身上轉了一圈,轉身尋了一張椅子坐下,他揮手硬著聲音讓各位禦醫起身,“各位愛卿先起來吧。”
十幾位禦醫有半數以上已年過半百,之前又被軒轅孝天的龍顏大怒嚇得不輕,一時竟是呆愣的半天沒有反應。
朱祥英見此,馬上上前兩步,彎下腰輕聲提醒道:“各位大人,皇上讓您們起身哪。”
“謝……謝皇上恩典。”幾位禦醫邊擦著一頭的冷汗,邊抖瑟著自地上爬了起來,退立在一邊大氣也不敢喘一聲。
見著一群人膽小怕事的樣子,軒轅孝天原就不怎麽爽利的心情,此時竟慢慢有了多雲轉陰或有暴雨的趨勢,“玉妃身體已經回暖了,以各位愛卿之見,接下來要如何醫冶?”
一眾禦醫苦著臉死一般寂靜的沉默著,這種時候往往是箭射出頭鳥,看那個玉妃的病行,這些在宮中混成老油條的禦醫怎麽會不明白怎麽回事?那是明顯人為給凍的,若不是玉妃自己想不開,就是後宮裏爭寵害的。若說是玉妃自己想不開,那救了也就救了,若是後宮爭寵鬧的,那救與不救就有大學問了,要救也得看那個想害她的人是誰啊?像如今皇後後宮專權的這種時候,若說能在那麽多人的眼皮子底下,還將正得寵的玉妃給害成這樣的,除了皇後不做她人之想啊,那皇後是誰?朝中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左相的嫡女,長兄是金洲手握十萬大軍的大將軍,次兄是掌著錦洲這塊富庶之地的知府,有這樣一個權傾朝野的家族做後盾,誰人敢不給三分薄麵?若是冒冒然把人給救了,改明兒個,被人害的可能就是他們自己了。
就在軒轅孝天氣的想敲桌子砸椅子之時,一個“年輕”的禦醫低著頭步出人群,恭敬的對著軒轅孝天一揖,道:“臣啟皇上,臣認為娘娘體寒內虛,應先給娘娘喂少許參茶護住心脈,待娘娘意識醒轉,臣等再視娘娘的身體情況協商之後,再為娘娘開方調理為佳。”說此人年輕,其實也快年近四十了,隻是站在一群白須白發的“老”禦醫之中,他算是年輕的。此人名為沈波,進宮也有六七年了,醫術雖好,卻因為在禦醫院中資曆“尚淺”,一直被倚老賣老的同僚壓著沒辦法出頭,這麽多年他也不以為許,整日在醫閣中埋頭醫書之中,不問世事。今日也不知是哪根筋不對了,竟在這會兒逞這個英雄。而且話裏行間還滴水不漏的隱隱有將眾人拖下水之勢,一時間眾人都麵色難看的緊盯著沈波,深怕他下一句話就將眾人推入萬劫不複之境。
感受到眾人“關愛”的視線,沈波極無奈的苦笑,這好人還真難當,想要救人又不得罪人還真難。他也隻不過是被好友特別“關照”了不能讓裏麵的女人丟命,又不想被別人認為是自己想搶功,這才說了那麽幾句話,哪知這些老頭竟會拿這般“饑渴”的眼神看他,像是巴不得將他生吞活剝了般。
人他自是不能不救,平時沒見著也就算了,如今見著了,若是袖手旁觀實在有違醫者德行。再說,在禦醫院中默默無聞了這麽多年,現在碰上這麽個好時機,不管這玉妃身後有沒有背景,就衝著她正得寵這一點,救她對自己就有大好處,說不定救了她,自己就能在皇帝麵前一炮而紫了也說不定。
身為男子,誰不想建功立業,名流青史?他沈波身在紅塵,自也是不能免俗的。
軒轅孝天眼神淩厲的在眾人臉上過了個遍,漫不經心的問著,“眾卿以為沈卿所言如何?”
此時正當龍顏震怒的當兒,誰也不敢在這種時候唱反調,一眾禦醫此時對沈波也是又愛又恨,愛他這一出頭就當了那隻會被暗箭射的小鳥,恨他不肯有禍自己擔,將眾人也跟他綁在一塊兒拖下了水。當然如果有福,他們會很樂意同享,隻是此時所有人都不認為救了花無語是福,隻當救了人肯定有禍。
此時正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之際,眾禦醫也不敢怠慢,忙紛紛表明心跡,“臣等同意沈大人所言之策。”
“好。”軒轅孝天臉色一整,點了點頭,但緊接著出口的話卻再次嚇的眾禦醫冷汗暴淌,“既然眾愛卿皆是一個意思,那就好辦了,若是玉妃娘娘救不回來,或是救回來了還有個頭疼腦熱的,你們便先洗幹淨脖子等著砍頭吧。朱祥英,依沈大人的話去辦。”
“奴才遵旨。”朱祥英不敢多話,隻同情的看了一眼嚇的直哆嗦的眾位太醫,退下吩咐人煮參茶去了。
內殿一陣悉悉索索聲響,不過小半刻時間,朱祥英便轉了出來,“啟稟皇上,玉妃已經服下參茶,宮女說,娘娘呼吸平穩,像是安泰了。”他眼皮子輕抬,偷瞄了眼臉色轉好的軒轅孝天,小心翼翼的提醒道:“您看,是不是分幾個禦醫去皇後那兒看看?”玉鳳閣這邊一出事,皇帝大怒,將全禦醫院的禦醫都招了來,連原本在皇後宮裏等著柳霜淨身後為她診脈的兩位禦醫也一並給趕了過來,這會兒那位後宮之主是個什麽樣兒還不知道呢,若是軒轅孝天再不放人,柳霜能不能活過今天也就難說了。
“你對皇後倒是挺忠心的嘛,朱祥英?”軒轅孝天陰側側的冷哼了聲。
朱祥英嚇的冷汗“唰”的一下全出來了,慌忙雙膝一軟跪倒在地,“奴才不敢,奴才完全是出於對皇上的一片忠心,皇上明鑒啊。”伴君如伴虎,自古最難猜的唯獨君王心,縱然是看著軒轅孝天長大的朱祥英也拿不準他這會兒在想些什麽,一時間也是驚惶不已。
軒轅孝天也不看他,隻將視線轉向一眾禦醫中唯一的黑發人,“沈卿,以你看,如何醫治玉妃為佳?”
沈波一聽差點兒罵娘,你說人家朱祥英跟你談皇後的事兒呢,你轉到我身上來幹嘛?這不是把他推出去當鳥打嗎?若他這話一個回不好,害得朝鳳殿的那位有個頭疼腦熱的,那可就沒命見明天的太陽了啊!當下沈波也是嚇的背後冷汗暴淌,腦中思緒電閃,吭哧了半響才訥訥的回道:“以微臣看,玉妃娘娘雖呼吸已經平穩,但病體未愈,最忌吵嚷,皇上選派幾人為玉妃請脈為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