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身影瞬間化作飛光而去。
路上,李青河對白素貞道:“此番尋你,乃是要你去了結詠州前緣。你現在相貌已非當初,可知當如何去做?”
白素貞靈性非凡,一下便明白了李青河的意思,道:“小妖相貌雖改,但聲音卻並無變化,我意用幻境與他相見,然後以背影示他,與他言語,使他信我不疑。隻是小妖有一事不明,不知能否請問上仙?”
李青河道:“但說無妨。”
白素貞道:“上仙如此千裏相尋,料事出非常,以上仙道行,王公子此事,上仙應隨手便能解決,卻要千裏尋我,小妖實在有些困惑。”
李青河道:“解鈴還須係鈴人而已,此事因你與王公子相識而起,自然需要你去了斷。我縱然可以輕易化解,終是不能徹底。不然日後,你與王公子,可能便無好事。”
白素貞不解,“上仙前言解鈴還須係鈴人,小妖明白,但日後好事,小妖卻不明白,上仙是說我與王公子,今日了結因果後,還有後續嗎?若如此,今日了結的,又是什麽呢?”
“今日果是昨日因,今日因成明日果。”李青河耐心回答,“了結未必不了結,了結亦非真了結。這世間事,斷斷續續,紛紛難盡,但明今日即可,明日如何,自有明日可以明白,無須以今日心,去擾明日事。不然今日便不得安寧,今日不得安寧,明日便也無安寧。”
“小妖明白了。”白素貞點點頭,方才有些迷亂的目光,歸於清澈平靜,“今日我便好好了結,明日如何,但等明日來時,今日我便不再去想它了。”
世間事就是這樣,有時候可能覺得這件事已經完全結束了,但在未來的某一天,忽然就又有了後續。這種情況,其實很普遍,很多算命的先生,亦或者有些道行的修者,都多少能夠察覺到以後的緣分。
不過他們能察覺的,都是很好察覺的,都是在一個既定的法則之內的情況,並不是所有的情況。
不然,這世界就不必再繼續下去了,一切都被看穿,被料定,那這世界就再沒存在的意義了。
一切都在意料之中,未來也就等於了過去,隻是意識中的影像,來不來,是沒有區別的。
這一番言談後,兩人便沒了後話,快速的就來到了詠州城王府上空的雲中。
然後李青河說了一句,“去吧”,白素貞就從李青河眼前消失不見,再出現,卻就在一片虛虛實實,恍恍惚惚,雲煙渺漫之中。
雲煙中,她輕聲呼喊,“王公子,王公子。”
不時間,一個身影就急切的出現在了雲煙之中。
正是王府中躺在床上,心已死,人欲亡的王毅之。
“雲姑娘,雲姑娘,是你嗎?雲姑娘?”
王毅之來到這一片雲煙之中,連聲呼喊。
白素貞道:“是我,王公子。”
“我就知道,這是雲姑娘你的聲音,我就知道我沒聽錯。”王毅之得到肯定的答案後,焦急的神情,立刻就變成了歡喜,“雲姑娘你去哪了,你怎麽突然走了?我去你家,也沒找到你,你的家也不見了,你是不是遇到什麽事情了?有什麽事情你告訴我,我一定幫你解決。”
白素貞道:“謝謝王公子掛心,我並沒有遇到什麽事情,所以王公子你不用擔心。我來是想和王公子告別的。”
“告別?”王毅之歡喜的神情,又變成了悲傷,“你要去哪裏?可以不走嗎?可以帶我走嗎?我……”
白素貞道:“我要去的地方,是王公子你無法去到的地方。因為王公子你是人,而我是一隻妖。”
“人又怎麽樣,妖又怎麽樣!”王毅之情緒激動起來,“誰規定的人妖就要分開?在我眼裏,你根本不是妖,你比人還好,你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聞言,白素貞微微皺眉,目光中閃爍一絲感慨,道:“人與妖,自古殊途,就算王公子當我是人,也改變不了我是妖的事實,其他人一樣會把我當妖。王公子你還是不要再執著了,我走以後,好好做人,歡喜幸福的過完你福澤深厚的一生。不要記著我,記我一分,你就會減少一分歡喜,少一分歡喜就少一分福澤。”
王毅之不聽,道:“我們做我們的人,幹他人何事?歡喜?你就是我的歡喜,沒了你,我哪裏能有歡喜?我也不要什麽福澤,沒了你,我哪還有什麽福澤?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沒了你,我還留在世上做什麽呢?”
“公子不可。”白素貞心神一動,“公子若因我而死,那便是我害了公子,如此罪過,我實在擔當不起,若公子果然為我考慮,還請公子能夠善待自己,好生活著。如此,我便也就心安了。”
王毅之道:“你若不走,我便就善待自己,你若不離,我就好好活著,你若有了離了,我便不能善待自己好好活著。雲姑娘,我說這些,並不是威脅你,而是沒了你,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麽活。你若定要離去,那我可以問一下,你去哪裏了,我們何時才能再見嗎?”
白素貞道:“公子一片真心,我自然銘感在心,但我誌在仙道,公子到底身在紅塵,就算強留,終究還是要分離。至於我去往哪裏,與公子何時能再見,若是有緣,便是不知道我去哪裏,見麵的時候也就再見了,若是無緣,就算知道我去哪裏,公子尋去,也是不能再見的。”
“那什麽是有緣,什麽是無緣呢?”王毅之聽出了白素貞的決絕,知道自己再多說也是無用,不由情緒就落到了低穀,“有緣的時候,不能把握,還能如何期待失去之後,緣分再來呢?”
白素貞道:“你未見我時,不知天地間有我。你見我時,即知天地間有我。既然天地間有我,那我就算離去,也是在這天地之間。我在天地之間,公子亦在天地之間,天道長圓,日月之行,周而複始,如公子心中果然有我,我與公子,定會再見。還請公子早早釋懷,好生保重。”
這一番話,讓王毅之又欣喜起來,道:“那既然如此,我就一定會與雲姑娘再見的!但雲姑娘讓我釋懷,我卻不能,就算雲姑娘去了,我也會天天想著雲姑娘,念著雲姑娘,我一定不能讓自己忘記雲姑娘的。”
“唉!”白素貞一聲歎息,“王公子,你這又是何苦呢?這世上有無數女子比我要好上千倍萬倍,王公子你何必癡癡於此呢?”
王毅之道:“她們千般萬般好,與我又有什麽關係呢?我心裏隻有一個人。”
白素貞道:“那你可見過我的妖身?”
王毅之道:“見了雲姑娘的妖身又當如何?”
“當如何,你見了也就知道了!”
白素貞一聲裏嚴肅,她不想再繼續與王毅之好言下去,她知道,憑借王毅之這一份癡情的樣子,隻靠勸說,是無法讓他退卻放手的。
這一聲說完,立刻就變成了一條兩人一抱粗細,不知道多長的白鱗大蛇,轉過門樓一樣巨大的蛇頭,就朝著王毅之張開了血盆大口。
王毅之開始被嚇了一跳,就要閃身躲開,但隨即卻又硬生生止住了動作,重新將目光轉向了白蛇。
“這就是你的妖身嗎?雖然的確讓人驚訝,但你隻要變回人去,不就沒事了嗎?我們人會用衣冠遮住自己的身體,你們也可以的。”
“我不會再變成人了!”白素貞語出堅決,道:“我看看你這個凡人,到底是癡迷我的容顏,還是真的喜歡我。”
“好!”王毅之直接應了一聲,“那你把我變成妖吧,把我變成妖,我就和你一樣了,到時候,你就知道我是喜歡你的相貌,還是喜歡你了。”
“哼,你沒有成妖的資格!”白素貞一聲冷笑,“你還是好好做你的人吧!想作妖,下輩子吧!”
說著就巨大的蛇身就憑空消失了。
然後雲煙之中一句話,隨風傳來,“可憐的凡人,什麽都不懂,就說什麽愛恨癡情,當真可笑,說到底,不過一個貪戀美色的登徒子而已,有什麽情意可言?”
“雲姑娘,總有一天,我會向你知道,我喜歡的是你的一切,而不隻是你的容顏。”
王毅之站在雲煙之中,聽著空中的留聲,看著白蛇消失的地方,暗暗做下決定。
……
白蛇離開後,便就重新去到了李青河身邊。
“上仙,我已和他詳細說明了,但他實在是癡頑,我恐怕縱然狠心說下那般話,他也無法忘懷的。”
白素貞心有憂慮。
“煉情如煉藥,修道是修緣。”李青河淡淡說出了那句他師父留給他的話,“情緣難悟,與道無二,他凡人一個,自然不能明察究竟。”
“那他會不會做出什麽傻事?”白素貞終究不能放心。
李青河道:“情緣如此,無所謂智愚,他不違心,你不違心,便都不愚。你方才言語許多,可有違心?”
“無一言違心。”白素貞肯定的回答,“便就是最後恐嚇輕視的言語,也是當時心中所想,順心而言。”
“那你還有什麽好擔憂的呢?”李青河淡淡一笑,“擔心已心非己心嗎?”
“我心是我心,謝上仙指點。”白素貞拱手行禮感謝,“當時此時他時,無論何時,我心皆是我心,我心不惑,終有善果。”
“回去吧,好好修煉,等待你的善果。”
“謝上仙。”
白素貞拜謝告別。聲音未落,人已不見。
李青河也離開雲中,徑回金府,棋局前,見狗道人不在,便又拿出了玉笛,開始悠然吹響。
他竟沒回王府王毅之房中,此時可是一堆人,都在等著他的。
“那位神仙什麽時候回來呢?”丫鬟等了好一會兒,依舊不見滿頭白發的李青河回來,又看王毅之沒有動靜,不由心情又開始焦急起來。
狗道人連連擺手,道:“不急不急,快了快了,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話方說完,就聽到了李青河熟悉的笛聲傳入耳中。
頓時心中一喜,道:“好了,好了,你們公子馬上就要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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