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初曉（二）

  此生本該陽光正氣的小少年，眉宇間有了抹不去的憂鬱。每當看到他欲言又止的想詢問自己父母時，我都忍不住想偷笑。


  不過他也不傻，看破了我的虛偽後一直與我保持著距離。那幾聲‘姐姐’不足雙掌之數，便了卻無聲。就連隔壁鄰居也都知曉，初家姐弟格外生疏。


  所幸我也樂得自在，免得他媽會覺得我搶走了她的男人還搶走她的寶貝兒子。女人在嫉妒下做出的事，我比誰都清楚。還不如當個討好的乖乖女，求那幾分憐憫日子也就好過幾分。


  初旬雖比我小上一歲，但成績不錯，加上讀書較早，所以與我讀同年級。


  可笑初啟明還想著拉近姐弟之間的距離，難得用那身警服欠下人情把我送進了同一個班。


  還是同桌。


  有個有錢且有背景的父親就是好啊，這一群不是天才就是有錢人的少爺小姐裏，哪怕我的成績排在倒數也能插班進去。


  初旬原本的同桌是個女生，她的名字叫采薇，人緣極好，一下課就有男女同學圍上來‘薇薇，薇薇’的喚著。


  一開始大家都很不滿，因為座位是按成績安排的。初旬與采薇是班長與副班長坐在一起自然沒什麽問題，可我一個插班生憑什麽？

  一個‘初旬姐姐’的身份，讓大家愛屋及烏瞬間接受。


  “哇，班長！你有這麽漂亮的姐姐怎麽沒跟我們說過！？”


  “姐姐好！”


  氣氛溫和，我也適當的笑，給人一種我很乖巧安靜的形象。


  至始至終，初旬都抿著嘴唇一字未言。


  “呐！”


  上課的時候，我用筆支了支初旬的胳膊：“那個叫采薇的小妹妹喜歡你吧？”


  我的聲音並不是很小，也是故意讓前後兩排能夠聽到。


  被安排到前麵坐的采薇與初旬的臉同時羞紅得冒煙。


  我看得稀奇，壞笑的眯著眼用‘果然如此’的眼神在這兩人之間徘徊。


  初旬待我的態度就像最普通最普通的同學，老師叫他多多指點我的成績，好好學生的他盡管不願也開不了口拒絕。


  他講著解題，一大堆，什麽跟什麽的其實也我聽懂了。可為了故意氣他，所以當他說得口幹舌燥，抬頭問我可聽懂了的時候，我散漫的伸著懶腰，眼角還擠出了困淚。


  微笑，搖頭。


  “要不你再說一遍？”


  初旬怒，跳腳的模樣顯然其他同學從未見過，看得自習課上所有的目光都投了過來。


  我無辜可憐，似要哭泣：“小旬，你別生氣。都怪我，要是，要是……嗚嗚嗚……”


  我撲進了采薇的懷裏斷斷續續的說了一個故事。故事裏初旬這熊孩子過馬路不看車，眼見要被撞的時候，是我這個做姐姐的及時推開了他。可惜腦部受損，醫生說我智商可能有點跟不上同齡人之內之內的……


  此事傳開，老師也待我格外耐心了一點。當眾點名讓大家多多照顧我，尤其的身為弟弟的初旬。


  他第一次被我給氣哭，推著我大罵騙子！


  我低著頭，笑。


  小學其實沒呆多久，因為畢業了。


  畢業後再次分到了一起，以為會繼續逗這兩個情竇初開還不自知的小朋友玩，結果敗在了金錢上。


  是的，當初旬偶然發現我一直在偷偷存錢的時候，他把他從小到大的‘壓歲錢’用來買通我不要在跟著他。


  那天，瞧著手中的銀卡，我笑了好久好久。


  這些年的在夾縫中存下的錢不過是他銀行卡裏的零頭罷了。


  提著書包，去了最後排的角落裏。此後拿錢辦事，真的真的再未與初旬多說過一句話，那怕是在走廊上擦肩而過，也是目光移開。


  不愧是他暗戀的女孩子，善良的采薇以為我們鬧了別扭，來回奔波在中間當起說客。


  我瞧著她眼裏的純潔，與當年初見初旬時是那般相似。


  要不也毀了她吧？

  心裏這個念頭剛升起便被我按了下去。


  她是我此生唯一的一個朋友，她值得永遠這般美好……
-

  坐在最後一排，我的成績再次迅速降落。我喜歡上課的時候枕著漫畫書睡覺，而我的同桌喜歡抓著我的頭發睡覺。


  他叫常歌，同樣成績很爛。但架不住他長得好看，且有個唱歌好聽的嗓子。


  他第一次抓著我頭發睡著的時候，我把那節頭發剪了下來。所以當他醒來的時候瞧見手中緊握的半截頭發愣了好半響。


  我說：“你要是喜歡，就送你咯！”


  他反應過來後也笑了，說他媽媽去世得早，記憶的唯一的畫麵就是自己喜歡抓著她頭發睡覺。


  我點頭，不以為意。


  可能是在我眼中看不到絲毫的憐憫，此後他開始與我交談，吃午飯的時候與我一起，有花癡送他零食時也會統統丟給我。


  我來者不拒，但從未吃上一口。而是賣給別人，留下的錢小心翼翼的存了起來。


  “你很缺錢？”


  常歌很直言不諱的問。


  我點頭，也直言不諱的回答；“我需要很多很多錢，然後遠離他鄉，隱名換姓！”


  “你家人待你不好？”


  “我沒有家人！”


  說著，慎重的的補上了一句：“從未有過！！”


  不知他是不是理解了我當時的神色，所以抓著我的頭發說：“我也沒有！要不我們拜把子吧？我當哥哥，你當妹妹!以後你要是嫁不出去了我娶你？”


  我記得當時我並未在意，隻是笑罵一句：“想得美！”
-

  初旬給錢，我勿擾。兩人彼此默契的迎來了高中的最後一年。


  一次學校組織畢業生登山春遊，出門前的餐桌上，初旬的虞氏一邊嘮叨著要帶的東西，一邊詢問著身上的錢帶的夠不夠？

  初旬習以為常的聽著，無奈的聳了聳肩：“爸，你勸下媽吧，我是出門春遊，不是搬家！”


  初啟明也表示無可奈何。


  好一副其樂融融的畫麵，我坐在餐角笑而不語的看著。


  似終於想起了還有一個我存在，初啟明尷尬的輕咳一聲，問我帶的東西可齊？


  我點頭，甜甜的應道：“尹阿姨已經幫我準備好了！”


  初旬的媽媽姓尹，她不許我喚她媽媽，我也樂得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