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是人還是魔
時間再度流淌，遮天的黑霧已經逼近穎川城下，風國、雲國和帝國的將士麵對著吞噬生機的黑霧，大亂而逃，他們隻想衝進穎川城，躲避黑霧，全然不顧主帥的號令。
小石頭不僅要和識海境大圓滿的計羅展開生死搏殺，還要麵對潰散的三國百萬士卒的衝擊，在穎川城下，為了守護住他身後的最後一座大寧都城和待他如親人的穆雨陽，他不能後退一步。
奉天地域，穎川城前，最後一場戰爭，這場戰爭將決定著大寧國的存亡，也將決定著奉天地域最後這千萬人的生死。
橫亙在天地間的巨大人形虛影透過濃濃黑霧，靜靜的看著下方的小石頭，看著小石頭一人孤身守著奉天地域最後一座孤城；看著小石頭一人，攔斷在百萬士卒之前，不曾退後過一步；看著小石頭逐漸異變的身體，在小石頭的體表，厚厚的血痂下浮現出來的詭異圖案和不斷流轉在小石頭全身的熟悉的文字。
計羅與小石頭的每一次碰撞，雙方都被震退，小石頭猩紅的雙瞳，逐漸染上血色，死死的盯著計羅。
而計羅則是感到心驚，他識海境大圓滿，卻被眼前的這個全身浴血的人硬生生打退，他的神識能夠清楚的感知到，眼前的這個人，他跟本無法使用道法之力，也沒有神識。
“是他！”計羅還記得，一年前，同樣是在穎川城內，此時與他交手的人差點被他定死在寧皇宮前，不過這才短短一年的時間，眼前的人為什麽會變得如此的強大！
“區區一個凡俗的賤靈，怎麽可能！”計羅心中驚駭，無論他身在何處，小石頭總能鎖定他的位置，憑借著肉身的力量，一次次將他打退。
一個凡俗的賤靈卻能夠擁有著比肩修道之人的力量，這不能不讓計羅感到震驚，畢竟，修道者之間存在著極為嚴格的境界壓製，他可以斷定，小石頭並非修道之人，可是為何，他能夠與自己一次次硬撼自己的拳腳，還有，自己身上的沉沉死氣似乎對小石頭沒有多大的影響。
計羅試探，濃濃的黑霧滾滾向著小石頭襲去。
“昂！”小石頭仰天怒吼一聲，聲音渾厚，如伏龍的吐息，又似夔牛的狂嚎，將洶湧而來的黑霧驅散，甚至是四周的黑霧也被吹散開，圍在小石頭周身的士卒，在小石頭的沉吟聲中，捂著耳朵倒在地上，耳鼻溢血。
濃濃的黑霧被驅散，三國剩餘的數十萬士卒也不再攻伐穎川城，全都止住了腳步，向後退去，眼中驚懼的看著小石頭可計羅兩人，此時，相比於小石頭，他們更加的畏懼計羅，即使小石頭上一刻還是他們的噩夢，然而，若不是小石頭，他們此刻全都會死去。
穎川城樓，穆雨陽忽然起身，目光堅定，終於不再猶豫，小石頭沒有聽他的，棄他和穎川城內千萬百姓而去，他們怎麽能夠讓小石頭獨自一個人戰鬥，此戰，已經是大寧最後一場戰爭，若小石頭戰勝，則生，若小石頭戰敗，則死，不僅是寧國就此滅亡，整個奉天地域，也會化成遺跡。
這一刻，穆雨陽再無顧忌，他早已經做好了必死的決心，不戰，則死，戰，或許還能爭得一線生機，小石頭的強大，讓原本的必死之局出現了轉機。
“八百幽冥軍，可願隨老夫在戰上一場！”穆雨陽從地上撿起了一把武器，向天揮舞。
“願隨將軍再戰。”
幽冥軍除了寧皇和他們的首領外，不會聽任何其他人的命令，然而，在這一刻，剩餘的八百幽冥軍卻是整整齊齊的回答。
“我大寧的百姓，你們可願隨老夫在戰一場！”穆雨陽轉身，問向身前的萬千百姓。
“願隨將軍再戰。”所有大寧人，聽到他們大將軍的號召，都不會拒絕，哪怕明知是死，他們也願意，因為，他們是陪著他們的大將軍，陪著他們的信仰、大寧的守護神穆雨陽一起。
穆雨陽一連用了兩個“老夫”，此刻，他完全沒有以一個“鎮寧大將軍”的身份對大寧的軍人和百姓發號施令，他完全把自己當做一個年紀較大的普通士卒，此刻，要陪著與他一起出生入死千百次的“兄弟”再次奔赴沙場，斬殺敵人。
這就是穆雨陽，大寧的軍神！
“那，就是我們此次的敵人，我大寧的百姓，我大寧的軍人，此次，我與你們一起，將斬‘仙人’。”穆雨陽的目標不是地上剩餘的數十萬敵國士卒，而是正和小石頭進行殊死搏殺的計羅。
一句“將斬‘仙人’”，讓將士聽得熱血沸騰，仿佛此時他們才是這場戰爭的主導者，仿佛計羅在他們的麵前，等待的隻能是被斬殺的命運。
跟隨著穆雨陽一起，大寧士卒與百姓的眼中露出狂熱的光芒，就算明知是死，他們心中也無比激動，多少年了，他們終於可以再度跟隨大將軍一起出征，哪怕對大寧百姓來說，這是他們第一次上戰場，然而，跟隨著他們的大將軍一起，他們相信，最後勝利的，將會是他們大寧。
穆雨陽雖然再次集齊了近二十萬人，不過他並沒有貿然出擊，一方麵，他要防備著風國、雲國和帝國的潰軍衝擊城池，另一方麵，他知道，小石頭他們這個級別的戰鬥，他們衝上去，不僅對戰爭起不到任何作用，反而會讓小石頭分心。
他要等，等一個絕佳的機會，哪怕是修道者之間的戰爭，也一定會有那麽一刻，他這二十萬人，能夠起到一絲的作用，隻要能夠起到一絲作用，幫到小石頭，那他所作出的一切，都是值得的，因為，小石頭此時此刻，是在用生命守護著大寧。
小石頭將濃濃的黑霧驅散後，計羅躍上高天，體內死氣湧向四肢百骸，用盡所有的道法之力，向著大地上的小石頭猛衝下來，勢要將小石頭擊敗。
小石頭殺意無限，血紅的雙瞳泛出隱隱紅光，強大的精神之力展開，死死的鎖定住計羅的身影，身體化作一道流星，提著長矛，悍不畏死的從大地上向著計羅刺去。
“鏘。”長矛刺入黑霧之中，點點火星閃沒，矛尖被擊飛，長矛寸寸折毀，小石頭被計羅從空中擊落，狠狠的砸在大地上，將地麵砸出一個大坑，泥沙飛濺四周。
穎川城樓上的穆雨陽看著這一幕，心中不由得一陣擔心，若是一個常人從如此的高空落到大地上，絕對立即會四分五裂。
還好，僅僅是幾個呼吸的時間，小石頭從坑中一躍而出，看著高天之上的計羅，計羅的手中，有一件利器，不知道是什麽，剛才小石頭手中的長矛刺入滾滾的黑霧之中時，在接觸到計羅身體的刹那，竟然寸寸溶解，化成碎末。
而且，小石頭強大的精神之力始終無法穿透計羅體外的滾滾黑霧，每次他用精神之力探查計羅身體附近時，便會被一股莫名的力量隔絕，就像是他曾開辟出的識海之中，始終有一塊禁區阻隔著他的神識的窺視一樣。
“那究竟是什麽？”小石頭心中猜想。
相比於小石頭，計羅現在則是震驚了，因為，剛才的一擊，他不惜耗費了體內幾乎所有的道法之力，催動手中的生死簿，對小石頭發動的一擊，就算是初入道胎境之人，也無法徒手接住他的這一擊，可是小石頭，不僅徒手接住了，甚至還完好無損的站在穎川城下，睜著血紅色的雙瞳，冷冷的看著他。
“這怎麽可能！”計羅有些不敢相信，他手中拿著的，可是一件無上之物殘缺的一角，不過若是全力催動，足可以堪比一件靈器了，然而小石頭徒手接下了他的攻擊，竟然沒有受傷，這怎麽可能！
“難道，他的體魄，堪比歸一境之人嗎！”計羅驚駭的猜測，“這不可能，這不可能！”
“《地皇書》，想不到，也留存了下來。”空中的人形虛影看著計羅手中拿著的書本殘卷，像是想起了什麽，虛化的眼神竟然變得有些凝實而深邃。
小石頭自身也感到奇怪，剛才自己的確是遭受了計羅重重的一擊，可是計羅手中的武器打中他身體的那一刻，所有的力量也隨著他手中的長矛一起，消散不見，倒是他胸前的衣物被計羅手中的武器劃破，在他的胸前留下一道清晰可見的創口。
“我不相信。”計羅再次催動手中的生死簿，無數道黑霧飛出，在空中彼此交錯，卷起陣陣急流，向著小石頭襲來。
小石頭重新撿了一根長矛，飛身而起，向著空中的黑霧斬去。
穎川城前的數十萬士卒呆呆的看著他們頭頂上方的小石頭，黑色的濃霧如幽冥的遊龍，欲要吞噬下方的一切，小石頭在那道黑霧麵前，渺小如一粒沙石塵埃。
“結束了嗎？”
小石頭身下，數十萬將士看著小石頭改變了目標，暫時舍棄了計羅，提著長矛衝進黑霧之中，被黑霧吞沒了身影，不過也正是因為小石頭的阻擋，那條帶著沉沉死氣的“黑色遊龍”才沒能降落到大地上。
數十萬士卒看著小石頭，不明白他為什麽要這樣做，那條“黑色的遊龍”，他明明可以躲開，卻沒有躲，依然義無反顧的為他們擋下來了。
正如同數十萬士卒心中猜想的一般，計羅之前的一擊，讓他體內的道法之力幾乎消耗殆盡，他體內所剩的法力，已經無法再次全力催動手中的生死簿了。小石頭確實能夠躲開他的這一擊，不過小石頭依然選擇擋住了黑霧，無他，隻因計羅對於奉天地域所做的一切。
奉天地域百億生靈因計羅而枉死，麵對著超越世俗之力的計羅，他們毫無還手之力，便被屠戮殆盡，這不公平。
身為修道之人，擁有超越世俗的道法之力，卻用來塗炭生靈，屠戮眾生，這與小石頭的想要開辟的大道相違背，哪怕他身下的數十萬士卒曾想斬殺他，然而小石頭也不忍心看著他們被計羅如此屠戮一空。
虛空之上，人形虛影看著這一切，雙眸變得更加的深邃了，漠然歎息一聲，似是無奈，又似乎帶著些許的欣慰。
被“黑色的遊龍”吞沒的小石頭，一杆長矛直刺到底，直到從這條“黑色的遊龍”中穿出，依然沒有停住身形。
“黑色的遊龍”被小石頭擊散後，被小石頭倒卷起，化作他身後狂暴的暗流，倒卷向計羅。
計羅看著自己剛才拚盡全力施展的道法如此輕易就被小石頭化為己用，心中第一次出現了一絲驚懼，他始終想不明白，未開辟出識海，沒有道法之力的小石頭究竟是怎麽做到這一切的，就算是在西荒，他也從未聽說過有這樣的一種道法，除了暗藏的“禁忌”，然而小石頭根本不能使用道法之力，不可能施展出“禁忌”之術。
小石頭攜著狂暴的暗流，一矛刺入裹著計羅的濃濃黑霧之中，暗流將濃濃的黑霧驅散，小石頭終於能夠看見計羅的身形。
和上次一樣，長矛刺在了計羅的胸前，被計羅用一本書擋住了，矛尖刺在書上，寸寸裂解，直到小石頭的拳頭擊在計羅的胸前。
計羅手中的生死簿上，傳來一股劇烈的反震之力，將小石頭震退。
小石頭落回大地，剛才他的拳頭打在計羅胸前那本書上的刹那，強大的精神之力突然被消融一空，一股莫名的力量在汲取他的魂魄，他的感官就像是被蒙蔽了一般，就連意識也進入了瞬間的冥寂之中，如同死人。
“是那本書！”小石頭甚至不知道剛才他是如何擺脫計羅手中的那本書的，現在想起來，依然讓他一陣後怕。
強大的精神之力再次展開，延伸千裏，再次鎖定住計羅的身影，小石頭沒有立刻展開攻伐，因為計羅手中的那本書，能夠隔絕他的精神之力，封閉他的所有感官，讓他變成一個活死人。
“難道是一件靈器？”小石頭在心中猜想。
“接觸到自己手中的書後沒有立即死去！”計羅此時已經完全的看不透小石頭了，一開始，他以為小石頭僅僅是一個體魄有些變態的凡俗之人，卻沒想到小石頭的體魄究竟變態到此種程度，能夠與他攻伐，不落下風，而自己所使出的道法之力，對小石頭竟然沒有任何作用。
沒有人比他清楚手中生死簿的恐怖了，傳聞中，隻要自身的氣息沾染在生死簿上一絲，便會被烙印神魂，生死盡握在持書之人手中，計羅深知，這並不是一個傳聞，甚至，真正的生死簿，要比傳聞恐怖上數萬倍。
雖然他手中的生死簿隻是殘缺不全的一角，不過他曾用這本殘缺的書簿，坑殺過一位道胎境的修道之人，然而剛才，小石頭一拳打在生死簿上，竟然毫發無損，神魂並沒有被他手中的生死簿勾走，因此，他才會對小石頭的身份感到懷疑。
“難道他沒有魂魄！”計羅忍不住喃喃自語，“不可能，不可能，這世上，怎麽會存在這種人！”
“妖族嗎？”計羅猜想，不過隨即搖了搖頭，若小石頭是妖族，能夠化成人形的大妖，至少也是五階的妖獸了，一頭化形期的五階大妖，打個哈欠就能讓他死得灰灰都不剩。
“神族嗎？”也不可能，神族之人，天生戰力強橫，隨隨便便的一個人，都是同境界難尋敵手之人，甚至有傳聞，神族，曾真正的實現過逆天之舉，以下伐上，跨境界而戰，最終戰勝，若小石頭是神族，不可能如此的弱小。
然而說小石頭是一尊幼年的神，計羅更難以接受，若小石頭是一尊幼年神靈，還未開辟出識海之際就能夠擁有如此強大的體魄和戰力，若是開辟出識海，堪稱舉世無雙。
“是魔族！”最終，計羅還是偏向於小石頭是魔族的猜想，因為，剛才小石頭攻伐他的時候，透過小石頭體表厚厚的一層血痂，計羅恍惚而見，在小石頭全身的體表部分，有詭異的圖案浮現，還有什麽東西，像是遊蛇一般在小石頭的身上竄動。
而且，人類不可能擁有像小石頭那樣血紅色的雙瞳。
小石頭換了一根長槍，體內血氣澎湃汪洋，加速流遍全身，心髒像是一麵鼓輕輕敲響，空氣震蕩，在他的身旁的人，都能感受到那種驚悸人心的心跳聲，如沉睡的神魔蘇醒。
計羅殺下，身體重又隱入濃濃的黑霧之中，手裏拿著生死簿，向地上的小石頭壓下來。
小石頭屈膝，用盡全身的力量躍向高天之上，懷裏抱著一捆長矛和長槍，與計羅在空中展開不要命的廝殺。
每次與小石頭交手，計羅感覺就像是在和一頭一階的妖獸戰鬥一般，小石頭的力量絲毫不弱於他，兩人的每一擊都有千斤之力，若是結結實實的打在對方的身上，不死也會重傷。
而且，不知道為什麽，計羅從豐都帶來的生死簿對小石頭完全不起作用，讓計羅感到十分的憋屈，就像是拿著絕世的武器，卻發現這把武器隻能用來嚇唬人一樣，何況此時，他已經無法再次催動生死簿了。
“嗯。”小石頭一拳砸在計羅的左肩，計羅悶哼一聲，心驚不已，隻差一點，小石頭的拳頭就會將他的腦袋擊碎。
小石頭的右肩也結結實實的挨了計羅一掌，被計羅從空中打落到地麵，幸好他的體魄足夠的厚實，不然右麵的胳膊就廢了。。
被小石頭一拳擊中後，計羅還來不及喘息片刻，小石頭就從大地上飛身而上，數柄槍矛齊出，貼著計羅的周身穿過，逼得計羅向後退去，若不是他閃躲及時，此時在他身上會多出幾個窟窿。
“你到底是人是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