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浴血
“更鼓催長夜,黎明起戰號。將士沙場死,將軍悲歌謠。十蕩十決寇,百還穎川朝。豈畏風雲來,道亡在今宵。”
“天亡我也!”穆雨陽指揮著十萬大寧殘兵,和臨時組建起來的十萬民兵在做著最後的抵抗。
長夜過,戰號吹起,百萬風國、雲國和帝國兵卒開始進攻穎川城。
風白川、雲嘯天兩人都是久經沙場之人,他們豈會不知道,此時的穎川城內,隻有十萬不到的殘兵,哪怕穆雨陽是軍神,憑借著十萬殘兵,他也抵擋不住三國百萬精銳之師。
雲國進攻主城門,風國攻左翼,帝國攻右翼,十萬殘兵和十萬民兵,想要守住近六倍於自己的三國聯軍精銳,即使是百戰百勝的穆雨陽,也隻能不住歎息。
不過,穆雨陽畢竟是寧國的戰神,即使是麵對著兵力十倍於自己的敵軍,他也能輕而易舉的化解掉。
畢竟三國聯軍並非齊心協力,他隻需要一個簡單的離間計即可。
十萬殘兵布守中門,三萬民兵堅守左翼,剩餘士卒死守右翼,靜待三國的聯軍來攻。
果然,正中央的雲國在初次進攻就遭受到最為頑強的抵抗,而左翼和右翼的攻城兵壓力就少了許多,正中央的大寧殘兵,即使是剛整合的隊伍,彼此之間配合得也十分默契,無論是漫天的箭矢,還是自殺式的衝鋒,始終都沒能攻破他們的防禦。
兩側的民兵就嚴重了,帝國和風國一輪衝鋒下來,十萬民兵幾乎損失近半,不過對此時的大寧來說,這也是最好的局麵了。
雖然明知道是離間計,雲嘯天還是撤兵了,中門的寧國殘兵,悍不畏死,幾乎是以一敵十,要殺掉一個寧國的殘兵,他至少要犧牲十個風國士兵的生命,這就是大寧的鐵血軍人!
雲國撤軍後,風國和帝國很快就被打退,即使他們已經攻上城樓,然而麵對著瘋狂的大寧軍,不到片刻間他們就全被屠戮幹淨。
此次三國聯軍試探性的衝鋒,穆雨陽雖然守住了,不過十萬大寧殘兵也損失了近兩萬人,民兵損失更是高達七萬。
沒辦法,兵力懸殊太大了,即使是他,能扛過一次衝鋒,也是因為大寧士兵和百姓視死如歸、寧死不降的鐵血精神在苦苦支撐著。
其實穆雨陽本來可以做更好的打算,那就是放棄穎川城,全員撤入流沙要塞之中,再做謀劃,憑他的領兵能力,絕對能夠帶著穎川城中的百姓成功的撤退。
隻是,他心已死,國將亡,他也沒有再活下去的意義,這是這個一生都奉獻給了大寧、被大寧軍視作戰神的人,為大寧做的最後掙紮,哪怕這是一場必敗的戰爭。
不過不論穆雨陽做出何種選擇,大寧的士兵和穎川城的所有百姓都會義無反顧的跟隨著他一起,這就是大寧的軍神。
稍作休整,三國的士兵再次發起了猛烈地衝鋒,這一次,三國聯軍將領沒有在單獨作戰,而是聯合進攻中門,輪番不停的進攻,直到攻破穎川城為止。
果然,這樣的作戰瞬間破了穆雨陽的離間之計,總共的十幾萬大寧民兵與殘卒,不到一個時辰就被消耗殆盡。
地宮中的三千幽冥軍也加入了城樓上的戰鬥之中,不過,區區三千人,在百萬聯軍麵前,實在是太過於稀少,哪怕他們個個都是世間絕頂的武者,麵對著漫天的箭矢,也無力回天。
這是奉天地域有史以來規模最大的一次戰爭,以九歌台之戰為起始,落幕在寧國的穎川城。
數個月來,奉天地域,除了穎川城外,其餘幾乎都化作死地,隻有零星的流民,看著自己的故土化作廢墟,親人變作枯骨,傷痛欲絕。
穎川城青黑色的牆磚已經染成了一片血紅之色,有三國聯軍的鮮血,也有寧國士兵的鮮血,此刻的穎川城下,除了震天的廝殺聲和金屬的碰撞的“鏘鏘”之聲外,盡是四國將士和大寧百姓的屍骨。
穎川城,破了。
穆雨陽看著攻上城樓的聯軍,一顆心沉了下去,最後一絲希望也隨之破滅,大寧,已經亡了。
“昻。”一聲沉吟自三國聯軍的後方傳來,似太古的夔牛的怒吼,又似伏龍的沉吟,悠遠沉悶,響徹天地,震顫人心,小石頭終於回到穎川城,三國聯軍在這一聲咆哮之中頓住了身形。
“穆伯伯。”小石頭嘶啞著破裂的喉嚨,看著穆雨陽的樣子,心疼不已,這個待他如親孫子一般的老人,此時就像是一具行屍走肉,仿佛隨時將隨著寧國一起,亡於天地間。
“走吧。”穆雨陽看著小石頭,心中無限悲苦,大寧已經亡了,可是寧皇和他的小寧兒至今仍然杳無蹤跡,“去找小寧兒吧!”
小石頭已經說不出話了,隻是堅定的搖了搖頭,剛才的咆哮,讓他的喉嚨差點被撕裂開。
扶著穆雨陽坐好後,小石頭轉身,躍下城樓,孤身一人麵對著百萬三國聯軍,強大的精神之力展開,雙目逐漸泛紅。
“穆伯伯,丫頭,我一定會守住大寧。”小石頭說不出話,不過他身上的殺意足以讓穎川城下百萬將士動容,如此一個少年,身上怎麽會有如此濃烈的殺伐之氣。
百萬將士一時之間竟然忘記了進攻,因為穎川城樓上的少年,讓他們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傳說中,寧國建國之時,當時的穎川境,現在的穎川城,一模一樣的場景,那人手執天子之劍,從屍山血海中走出,一劍撼退三國聯軍,而後建立起大寧。
此時的小石頭,像極了建國之時的寧皇。
小石頭提著一杆長矛,從城樓俯身而下,三國百萬聯軍不再遲疑,向前衝殺。
“殺!”
百萬士兵的殺氣,足以讓聞著心驚膽戰,神魂顫栗,不過,他們麵對的是小石頭。
四麵兵戈襲來,長矛向前斬去,直接將四周一圈敵軍的腰身連著厚厚的盔甲一齊斬斷,一把長矛在小石頭的手中,化作神兵利器,無物不割,割者無不破滅。
在絕對的力量麵前,人數的優勢蕩然無存,三國的聯軍前仆後繼的湧來,小石頭就像是一把殺人的利器,不知疲倦,不知休止。
一層又一層的敵軍將他包圍,小石頭不知用斷了多少根長矛,斬斷了多少兵戈,又殺了多少敵軍,在他的四周,屍首堆積成山,聯軍隻能站在自己國人的身體上,與小石頭交戰。
從一開始到現在,小石頭沒有使出任何道法之力,全是憑著強大的體魄與精神之力支撐,這也是讓帝卿、雲嘯天和風白川選擇留下繼續與小石頭廝殺的原因,三人都以為,小石頭並非是修道之人,隻是一介世俗間強大的武夫,因此,三人想要用人海戰術,把小石頭耗死。
不過小石頭就像是一個怪物,不論是一千、一萬還是十萬敵軍,統統都被他斬殺在腳下。
他就像是屹立在天地之間的戰神一樣,在他的守護下,三國百萬士兵,竟然再無一人能夠走到穎川城門前。
身上的衣裳染盡了殷紅的血,有的是他的,有的是敵軍的,他畢竟不是修道之人,即使他的體魄舉世無上,能夠勝過道法之力,麵對著密不透風的刀槍劍戟,他的身上仍然受傷了。
暮色沉沉,殘陽如血,小石頭依然在戰鬥,他腳下的屍體,已經快要堆到城牆一半的高度了。
此時此刻的三國聯軍士兵,看著眼前的血人,已經再無一絲能夠戰勝的僥幸之心了,這人,簡直是地獄裏爬出來的魔,有人隻要和小石頭對視一眼,心中就會生出巨大的恐懼。
穎川城樓上,所有大寧士兵都在為小石頭祈禱,城下那道孤獨的身影,那是他們的駙馬,是他們最後的希望,一人攔住了百萬大軍,為了大寧,在做著最後的戰鬥。
他們不是不想去幫小石頭,主要是他們全體上下,沒有一個完好之人,全都是有傷在身,即使去到城門口也隻會給小石頭徒增麻煩而已,包括三千幽冥軍,此時已經隻剩下不到八百人。
穆雨陽看著小石頭,明明百萬大軍已經被擋住了,可是,他依然沒有一絲的喜悅之情,因為,最讓他擔心的,一直都不是城下這三國聯軍,如果隻是三國的百萬精銳來攻穎川城,他早已選擇向北撤了。
他擔心的,是那超越世俗之外的力量,他深知小石頭並不是一個修道之人,隻是一個體魄強大無比之人,如衛寧口中所說的半人半“神”。
穆雨陽打了一生的仗,從未向此刻這般如此躊躇過,小石頭的出現,讓他心中又生出了一絲的希望,然而,他也怕小石頭擋不住修道之人的道法之力,他已經失去夏寧了,不想再讓小石頭也跟著他一起,隨著寧國亡去。
當夜幕開始吞食諸天時分,撤退的號角吹響,三國聯軍如潮水般退去,他們有人心中已經絕望了,眼前的人,全身沐浴著鮮血,即使殺死了數十萬聯軍,動作依舊沒有慢了絲毫。
穎川城內,百姓的手中拿著刀槍棍棒,一片歡呼,他們已經做好了隨著他們的大將軍一起戰鬥的準備,卻沒想到,他們的駙馬一人就打退了百萬三國的精銳之師,雖然沒有寧皇親自下詔書,不過此時,他們心中都已經默認了小石頭的身份,這就是他們的駙馬,在大寧危在旦夕的時候,仍然在死死堅守在穎川城們前的人。
風白川、雲嘯天和帝卿清點陣亡將士後,心中頓時懊悔不已,一天下來,三個國家損失了十數萬人,卻始終沒有跨過穎川城下那道身影堅守的地方一步,如此下去,就算死去再多的人,也隻是徒勞無功而已。
“寧國,新的守護之人嗎!”三人無奈,城樓下的小石頭雖然不是修道之人,不能使用道法之力,然而,他的身體實在是太過於變態,若不是要守著穎川城們,阻止聯軍破城,小石頭完全可以衝入到軍帳之中,將三人斬殺。
天光晝盡,又是一個長夜,沒有人注意到,全身沐浴在血色之中的小石頭,身體發生的異變,就連站在高天上,看著下方這一切的計羅也沒有發現。
夜裏,有探子的身影從各處趕來,到三國各自的軍帳之中,一見到元帥就俯身疾呼,“元帥。”
風國國師風白川看著皇帝的禦用親信,頓時生出了一種極為不詳的預感,仿佛將有大事要發生,果然,探子隨後說出的幾個字,讓他頓時如同五雷轟頂,如墜冰窟一般。
“國,亡了!”風白川氣得抽出寶劍,架在探子的脖子上,怒吼道:“你說什麽,我風國國內還有兩百萬風國將士,才一個月不到的時間,誰能夠有如此的大本領,在短短一個月的時間內毀了我風都!”
“元帥,是‘仙人’,是‘仙人’啊!”探子悲聲而泣,“一個月前,在皇宮內發生了一場大瘟疫,我們風國,一夜之間,都城上下千萬百姓全都,就連皇上也……。”
“什麽!”風白川仍然不敢相信,大聲怒責身前跪著的探子,“你這帝國細作,妄想在這個時候,散布謠言,分裂軍心,我殺了你,啊!”
風白川一劍斬下,探子頓時血濺三尺,身首分離。
一劍斬了風皇的親信後,風白川的身體頓時軟了下去,直到現在,他也不相信親信所說。
同樣的場景發生在雲國和帝國的軍帳內,雲嘯天和風白川一樣,都不願意相信各自探子所說,他們領軍才出來了一個多月的時間,誰能有如此大的本領,滅了他們的國都,何況,在他們的國都內,還有同樣是修道之人的國師在守護。
然而,隨著三國各自的探子不斷的傳來同樣的亡國消息,無論是帝卿、雲嘯天還是風白川,全都慌忙下令班師回朝,探子口中所說的亡國消息太過於驚駭,他們要親自趕回國都,查看國都究竟發生了什麽。
眼看著三國聯軍就要撤去,計羅帶著滾滾黑霧,從天而降,臨立穎川城上空,深吸了一大口氣,“好濃烈的殺伐之氣,足以讓我修出大道元胎了。”
計羅手中的一團黑霧洶湧翻滾,緩緩從手掌中升起,向著天穹擴散,沉沉的死氣如濁塵沉落大地,禍亂人間。
“百億凡俗賤靈的生氣而化,隻差這最後一絲,就能夠助我修出大道元胎了,哈哈哈……!”計羅在穎川城上空狂笑。
黑霧滾滾翻湧在穎川城的上空,沉沉向著大地卷去,吞噬掉長夜裏的最後一點微光。
穎川城內,大寧百姓點起了火把,將城池映耀通明,即使是麵對著令人心生畏懼的黑霧,他們也不曾懼怕,因為他們的大將軍穆雨陽此刻就在城樓,和他們一起,他們相信,大將軍會將黑霧驅散。
穎川城外,想要撤退的風國、雲國和帝國頓時軍隊大亂,他們,已經走不了了,黑霧不僅封閉了穎川城上空的天穹,更是將穎川城外方圓十裏都籠罩在其中,像是一個密閉的牢籠一樣。
穎川城內,千萬百姓,漸漸被黑霧吞噬,沒有一絲的反抗之力,凡是接觸到黑霧的人,全都突然死去,瞬間被濃濃翻湧的黑霧吞噬,悄無聲息,甚至來不及發出一聲慘叫。
三國聯軍無奈,隻能快速後退,唯恐沾染上黑霧,麵對觸之即死的黑霧,他們寧願去攻伐穎川城,雖然穎川城樓下的那道如神魔般的身影讓他們感到戰勝無望,不過,這總比悄無聲息的死在黑霧之中要好上萬倍。
計羅從天而降,在聯軍的後方,隨著濃濃的黑霧和沉沉的死氣一起,戲謔的看著三國百萬士兵被恐懼驅使著向穎川城逃去。
“人間的賤靈,這就是對你們妄圖逆行伐‘仙’施加的懲戒。”
風白川、雲嘯天和帝卿看著潰散而逃的士卒,麵如死灰,此時他們突然想起,先前探子傳來的亡國消息,頓時無力的跪倒在地,麵對著詭異的黑霧,還有身後那道渾身裹在黑霧之中的身影,三人已經絕望。
穆雨陽看著計羅和鋪天蓋地的黑霧,心中一絲渺茫的希望搖搖欲滅,沉沉的死氣飄散在整座穎川城,不斷有人在沉沉的死氣中猝死,年老的翁嫗,幼年的孩童,隨時隨地都能夠聽得見悲呼之聲。
小石頭再次麵臨三國聯軍的攻伐,依然死死守在城門口,不退怯一步,手中的一杆長矛將所有近身著刺死。
計羅身影幻化,來到小石頭的身前,對小石頭出手,小石頭毫不畏懼,手中的長矛向計羅刺去。
長矛刺入計羅的身軀,卻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響,被刺中的計羅幻化成一團黑霧,飄到小石頭的上空,靜靜俯視著小石頭,似乎對小石頭感到有一絲的好奇。
“凡人軀殼,卻能夠勝過道法之力,怎麽會如此奇怪?”濃濃黑霧中的計羅自言自語。
小石頭正同計羅對峙的時候,突然間,秩序的鎖鏈被禁錮,法則被截取,時間如同靜止了一般,一縷幽火自小石頭的頭顱之中升起,化成一個橫亙虛宇的人形虛影,置身於這片天地,靜靜的看著滿目瘡痍的奉天地域,和穎川城前下的濃濃黑霧。。
“我無罪,就算是有罪,也已經償清,我的族人,不該再繼續為天道所絕滅。”人形虛影自言自語。
“向死而生,逆行伐仙,充滿變數的人,我的族人,終於得以脫困,從此以後,我與諸天,再不相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