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孤城
一個多月的時間，奉天地域的局勢大變，數十年來，不可一世的大寧軍，接連敗退。
南麵的九歌台數裏外的離下城，被帝國的天子帝卿率領五十萬大軍輕而易舉的攻破，五十萬帝國精銳一路殺向穎川城，沿途的城鎮盡數化為死地，就像是發生了一場瘟疫一般，在大寧的國土上，隨處都可以見到死人。
東麵，二十萬大寧將士與一百三十萬雲國士兵在高天嶺上斡旋，麵對著六倍於自己的兵力，二十萬寧國士卒節節敗退，不過他們的傷亡程度不足五千，而雲國已經傷亡近三萬了，足可見千機衛夏長安的領軍才能。
“可惜了，若不是雲嘯天的這一把火，現在就能讓雲國百萬雄師化為灰燼。”夏長安有些遺憾，這本是他最後的殺招，隻是雲嘯天顯然非平庸之輩，也看出來了夏長安敢憑借著二十萬軍隊守住高天嶺的信心所在。
小石頭背著還沒有醒過來的夏伯淵，似乎是寧皇夏天候留下來的天子之劍上沾染的一縷皇道之氣護住了他的心脈，才讓他在遭受到黑霧的侵蝕後沒有立即死去，不過小石頭也沒有辦法為他驅逐體內的死氣，隻能等死氣自行散去後，或許夏伯淵才能夠醒過來。
從離下城到穎川，沿途彌漫著濃濃的黑霧，正是小石頭一直從奉天地域南麵追尋的沉沉死氣，千萬大寧百姓身死在黑霧之中，沒有一個活著的生靈。不論是幼童，尚在繈褓中的嬰兒，還是青年婦孺，沒有一個人能夠逃過這場人間劫難。
小石頭一路走來，心中的怒意已經到了極致，從南麵一直到北麵，除了帝國國土以外，沿途全都化為一片死寂之地。
“帝國，帝阿！”
五十萬帝國精銳，被小石頭攔斷在育寧河邊，此時正值晌午，在小石頭的注視下，帝卿卻是感到通體的冰寒，無窮無盡的殺意籠罩在他的身上，仿佛隻要他一動，就會變成一具屍體。
五十萬帝國士兵，從未感受到過如此濃烈的殺意，那個攔住他們的少年，究竟是何人。
“帝阿呢？”小石頭一步走到帝卿麵前，問道。
四周的將士欲上前，帝卿罷了罷手，他知道，對於小石頭這樣的人，想要殺他不過是彈指之間，攔也無用，隻會白白增加傷亡而已。
“不知。”帝卿平淡的回答道。
“先回穎川去。”突然，小石頭身後，夏伯淵有氣無力的開口說道。
小石頭本想殺了帝卿和這五十萬士卒，不過被夏伯淵勸住了，帝卿對他們還有用，現在他們必須立即趕回穎川，不然穎川一毀，寧國就真的亡了。
此時若是殺了帝卿，這五十萬帝國精銳竄入寧國國土，勢必會給其餘寧國百姓帶來另一場災難，留著帝卿的作用就是約束這五十萬帝國士兵。
“帶著你的士兵，滾回帝國，若是你再向前一尺，他日我必屠戮帝都上下。”小石頭轉身離去。
直到看不見小石頭的身影後，帝卿才敢活動了一下身軀，剛才，他真的以為他必死無疑了，這是他第一次麵對著“仙人”，如他想象一般，強大到不可戰勝，萬軍從中取敵將首級易如反掌。
五十萬帝國精銳停在育寧河邊，真的不敢再進一步，因為，大寧在失去了寧皇的庇護之後，現在又有了一個新的“仙人”在守護著他們，戰爭的勝負，或許要發生新的變化了，隻有等帝阿回來後，才能夠做決定，是否繼續向寧國的都城穎川行軍。
不到半日的功夫，小石頭就回到了穎川，徐遠鎮守城內，倒是沒有發生什麽大事，隻是這段時間，從各地不斷有流民趕來，讓徐遠著實頭疼了一把，好在宮廷內那幾位大臣把穎川的政務打理得十分妥當，給他省了不少麻煩。
不過，徐遠這個號稱“屠夫”的人，這一個月來，就從未有一日見他鬆開緊皺的眉頭了。
先是南麵的軍情中斷，接著和西麵的平關城也失去了聯係，直到昨日，東麵的高天嶺也不再傳來訊息。
“難道我大寧，真的撐不過這一難嗎？”徐遠暗歎，心生悲意，此刻他恨不得披肩上陣，就算戰死沙場，也比守著穎川、眼看著國泰民安的大寧一點一點的化作焦土好上萬倍。
一道殘影自穎川城樓飄入，直入徐遠的府內，無數護城軍瞬間包圍了徐遠府邸，直到徐遠下令撤退後，護城軍才散去。
“徐遠見過駙馬！”看到小石頭的那一刻，徐遠差點就老淚縱橫了，小石頭回來，那麽大寧就有救了，因為徐遠知道，小石頭和寧皇一樣，也是一位修道之人，而且，小石頭回來了，那麽寧皇也應該一起回來了才對。
“徐大哥快快請起。”小石頭單手扶起徐遠，“快找個房間，讓夏將軍休養身體。”
“是兵衛大人！”徐遠一見夏伯淵，驚呼道，急忙和小石頭一起，把夏伯淵放到床上休息，心中頓生忐忑，夏伯淵出現在此處，難道離下城已經……。
“駙馬，不知道皇上現在身在何處？”徐遠問道，寧皇已經消失了一個多月了，寧國將士和數十億人民都需要他。
“我也不知道，那日在九歌台上，我和他們被打散了，等我醒來後，發現我一個人在衛國最南麵的一個村子裏，寧皇和公主都不知道去了哪裏。”小石頭黯然說道。
“駙馬，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
小石頭看著徐遠，搖了搖頭，“徐大哥，你好生照顧他，我去一趟平關城，接穆伯伯。”
“平關也……。”徐遠身體一個踉蹌，身體向後仰去，差點摔在地上，平關是他們的大將軍駐守之地，絕對不能出事，現在寧皇失蹤了，若是穆雨陽也出事，那麽大寧就真的完了。
小石頭再次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不過目前看來，局勢確實非常糟糕，有修道之人在對大寧出手。”
小石頭對徐遠交代了幾句後，轉身離開穎川，飛身前往平關城，強大的精神之力展開，寧國以西，遍地流民，四處盡是烽煙，沒有一寸完好之地，這就是人間的戰亂！
“怎麽會這樣。”小石頭顧不上流民，隻能加快速度，全力趕往平關，一切隻能等找到穆雨陽後，再做打算。
平關城下，城門已破，隻有八十萬大寧軍還是死死堅守，失去了穆雨陽的指揮，不敗的大寧軍被打得節節敗退，不出幾日，或許平關城就要被全麵攻破了。
城內，將軍府中，守城副將一刻不離的守著昏迷不醒的穆雨陽，數十個大夫站在屋外，一籌莫展，他們已經用盡所有的辦法了，然而穆雨陽還是沒有醒過來。
小石頭來到將軍府，守城副將認出了他，隨即行禮，“末將拜見駙馬。”
“無需多禮。”小石頭擺了下手，“我帶著穆將軍回穎川，寧國南麵，已經被攻破了，東麵也失去了聯係。”
小石頭不懂行軍打仗，隻能把自己知道的情況全都告訴了守城副將，如何抉擇，還要看守城副將自己的決定。
“駙馬可有皇上的消息？”守城副將問道，這是他最為關心的問題。
小石頭搖了搖頭。
一個多月了，他們的皇上還沒有回到大寧，副將心中最後的希望幾近破滅，他們確實應該撤軍了，守住寧國都城穎川才是大寧最後的希望，不過，若是穆將軍醒來，定然也是不會撤軍的。
“在我大寧，隻有戰死的軍人，沒有屈降的將士，還望駙馬，將穆將軍帶回穎川，為我大寧守住最後的都城。”副將有些如釋重負的感覺，既然已經是必死之局，他反而不那麽在乎了。
“在我們身後，還有數十億大寧百姓，若是我們此時撤軍，等待他們的，將是敵人的屠刀。”
小石頭點了點頭，不論如何，他必須要帶穆雨陽回穎川，因為寧皇下落不明，寧國唯一的公主也失蹤了，現在隻有穆雨陽，才能夠保持大寧軍民團結下去，哪怕是寧國隻剩下穎川城，隻要穆雨陽還在，寧國將士和百姓就仍然能夠團結一心。
若是大寧的皇帝夏天候是大寧所有人的信仰，那麽穆雨陽，就是除了夏天候外，大寧軍人的精神支柱，一個連對手都會感到敬佩的人，所以此時，穆雨陽千萬不能再有事了。
小石頭帶著穆雨陽從平關趕回穎川，讓徐遠安頓好穆雨陽後，他就離開了穎川。
“丫頭，你究竟在什麽地方？”自從小石頭來到寧國後，已經快要兩年的時間了，然而此時，他所熟悉的人，幾乎都失蹤了，按照正德的本領，除非是被困在了某處，否則絕不會一個多月過去後，仍然沒有出現。
“正德、小和尚，你們去了哪裏？”
眼下，小石頭一個人，想要以最快的速度平息這場戰亂，那就隻有一個辦法，找到那個視奉天地域生靈做芻狗草芥的修道者，殺了他！
“無論如何，我也會替你守住大寧！”
離開穎川後，小石頭先是去了帝都，卻沒有找到帝阿，接著他又向寧國東麵的高天嶺趕去，仍然沒有尋到任何線索。
就在小石頭尋遍奉天地域的時候，雲過都城內，計羅和帝阿兩人在雲都內對雲國國師大打出手，麵對著帝阿和計羅無窮無盡的死氣不斷的侵蝕，雲國國師漸漸的有些支撐不住，雖然他有皇道之氣加身，不過始終不是帝阿和計羅兩人的對手。
數日後，黑霧滾滾，籠罩了整個雲都，沉沉死氣，開始在雲國境內蔓延，雲都內縱使駐兵百萬，在計羅和帝阿兩個修道之人麵前，也如同蜉蝣螻蟻般被盡數斬滅。
“數十億生靈，足以讓我的傷勢痊愈了。”自從在穎川被正德和寧皇幾人擊敗，計羅不得不化作血霧遁走後，他一直不斷的吸食生靈的精氣，以恢複自己的傷勢。
“想不到，區區幾個凡俗的賤靈，竟然能夠逼得我遁走。”計羅一想起自己差點被幾人打得識海破碎，神識盡毀，心中不由生出恨意，麵容扭曲，“我要屠戮盡這方天地，以消此辱。”
帝阿看著滾滾黑霧吞沒雲都，眼中露出一絲狂熱的光芒，“我帝國，將會統一奉天地域。”
“下一個地方，風國。”
當小石頭來到雲國都城時，帝阿和計羅兩人早已離去，看著滾滾的黑霧衝天而起，小石頭頭也不回，轉身向著風國都城趕去，隻是他終究還是遲了一步，當他趕到風國都城之時，風國都城已經如同雲國都城一般，化作一片死寂之地，風國內的千萬人口，也盡數死去。
“最後，是穎川。”帝阿已經接近瘋狂了，一想到自己即將能夠實現自己的先祖都沒能實現的願望，他就如同著魔了一般。
“帝阿，奉天地域的所有修道之人已經死了，所有的西荒教門子弟也已經進入了冥山之中，你該按照約定，解除我們之間締結的契約了。”計羅忽然停住了身形，對帝阿說道。“風國大祭司和雲國的國師已死，寧皇也下落不明，現在這片地域，除你之外，再無其餘的修道之人了，攻破寧國都城穎川，對你而言，不過是輕而易舉之事。”
“不，不對，還有一個沒有死。”帝阿對計羅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在我身前，不是還有一個修道之人嗎？”
“你是說，我嗎？”計羅同樣對帝阿露出了一個邪異的笑容。
“哼，從一開始，我就沒有打算讓你活著。”帝阿冷冷看著計羅，隨即口中念出了一句古怪的咒語。
計羅在古怪的咒語中，身體逐漸變得僵硬，像是被束縛住了一般，濃濃的黑霧從他的體內散出，將他裹住。
“去死吧！”咒語念完後，帝阿大吼一聲。
黑霧之中傳來一聲悶哼，隨即黑霧開始消散，隻留下一動不動的計羅，如同死人一般。
“我還要多謝你呢，若不是你，我也不可能如此快速的滅了風國和雲國，寧國，就讓我親手滅掉吧。”帝阿看著計羅，得意的說道，隨即轉身準備前往穎川。
“恐怕，你沒有機會了。”
就在帝阿轉身的刹那，已“死去”的計羅突然暴起，一爪貫穿帝阿的後背，從帝阿的胸前抓出。
“你這凡俗的賤靈，竟然敢把我當做奴隸驅使。”計羅貼到帝阿的耳旁，陰狠的笑著，任憑帝阿的身體不斷的抽搐，“現在我告訴你，咒語是假的，根本就沒有契約，哈哈……。”
擦幹手臂上的血跡後，計羅仰天大笑一陣，濃濃的黑霧翻湧在他的身邊，隨即向著南方帝國的都城而去。
平關城下，風白川領著百萬大軍，攻破平關，八十萬寧國將士死傷過半，依然在苦苦堅守，這一戰，他們已經不求勝利了，他們隻是要堅守住自己心中的信仰，作為一個大寧士兵的信仰。
風白川雖然攻破了平關，不過己方也損失過半，想要進入平關，至少還要死掉三成兵力，不過這一切在他的眼裏，都是值得的，因為，大寧軍的不敗神話，今日被他打破了。
然而風白川並不知道，此時的風國都城，已經化作一片死寂之地，風國的探子趕到平關處，至少需要三日的時間。
高天嶺，二十萬大寧軍全部戰死，然而就是這區區二十萬大寧軍，足足讓雲國付出了六十萬步卒生命的代價。
雲國雖然勝了，亦是一場慘勝，不過這一切在雲嘯天的眼裏，都是值得的，因為，打敗大寧軍，在奉天地域諸國每個將領的眼中，都是一件無比榮耀的事。
帝國、風國和雲國三國的將士，不斷的向著寧國都城穎川趕去，寧國，已經名存實亡了。
此時的奉天地域，遍地狼煙，生靈塗炭，屍橫遍野，到處都是零星殘存的流民。
計羅一直跟在三國軍隊的後麵，殺掉了所有的探子，讓三國的軍隊順利的趕到穎川城，“若是能夠一次性吸收如此多賤靈的生氣，或許能助我修出大道元胎。”
當小石頭發現帝國都城也變作一片死城後，他想也不想，立即趕回穎川城，這場奉天地域的劫難，他已經無法阻止了。
除了寧國的都城穎川之外，此時的奉天地域，再無一個國都沒有遭受到黑霧的侵蝕，甚至是一些人口眾多的小城池，也籠罩著濃濃的黑霧，沉沉的死氣在城內漂浮。
穎川城，寧國都城，亦是奉天地域最後一座國都，蒼然屹立在大地之上，變作奉天地域上最後一座孤城。
穆雨陽站在城樓上，滿麵滄桑的看著死氣沉沉的奉天大地，形如枯屍，心中絕望，他敗了，有生以來，第一次戰敗，即使他知道，自己是敗在了修道之人的手中，他心中還是忍不住悲慟。
因為，寧國或許就要在他的眼裏亡了。
“皇上啊，老臣有負重托。”穆雨陽花白的須發，此時卻是如同一個孩童般伏身跪地大哭。
心有不甘，卻無力回天，人力，終究是勝不過神力。
“將軍！”徐遠跪在穆雨陽的身後，深深的感受到身前這位一生都奉獻給了寧國的老人心中的沉痛。
三國的百萬將士兵臨穎川城下，彼此之間似乎達成了共識，那就是，先攻下穎川城，然後再討論對寧國國土的劃分。
帝卿看著風國和雲國的軍隊，慶幸自己賭對了，沒有聽小石頭的話，率軍返回帝都，現在，他隻需要隨著風國和雲國的聯軍一起，將穎川城攻破即可。
穆雨陽對於風國、雲國和帝國的聯軍無懼，憑一百多萬士兵就想要一舉攻破他鎮守的穎川，那他就不配稱為大寧的軍神了，即使他的手裏，隻有十萬不到的大寧殘兵。
真正讓他心中感到無力的是，三國聯軍背後，那超越世俗之力的力量，修道之人的道法之力。。
數日前，所有幽冥軍回到了大寧的地宮之內，還帶了一個人，那就是寧國千機衛夏長安，五千幽冥軍，隻回來了三千，有兩千人生死不明，麵對奉天地域的大亂，即使曾經讓人聞之色變的幽冥軍，也顯得太過於渺小。
大寧，就要亡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