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人間劫難
三日後,小石頭一顆沉沉的心終於緩解了一些,因為他探查到,在前方,有活著的人。
是一群流民,小石頭急忙趕到流民身前,攔住一個人問道:“敢問,老伯是哪裏人氏?”
麵對著突然出現的小石頭,一群流民被嚇了一跳,其中一個青年忙擋在老伯的身前,防備著小石頭。
“我並無惡意,我也是剛從南麵來,隻是想請教老伯幾個問題。”小石頭對著老伯行了個禮。
一聽到小石頭說自己是從南麵來到,一群人麵色大變,惶恐著向後退開數米的距離,讓小石頭一陣疑惑。
僵持了片刻,流民見小石頭似乎真的隻是一個問路之人,才稍微放下了戒備之心。
“少年你說,你是從南麵來!”流民中一個老者向前走了一步,有些畏懼的看著小石頭,說道。
小石頭“嗯”了一聲,“老伯為何一聽我是從南麵而來,就對我如此的害怕?”
老者歎息一聲,“少年你有所不知,在一個月前,南麵突然爆發了一場瘟疫,數千萬人都死在了這場瘟疫之中,我們都是拚了命才得以逃出來,幸虧有塔隆一路保護,才走到此處。”
老者指了指剛才擋在他身前的青年,繼而說道:“現在到處都在打仗,我們也無處可去,隻能不斷的向著北方去,聽說北方的寧國會收容我們,也不知道我們還能不能夠走到那裏去。”
老者的話語帶著深深的悲戚之意,不過他的話提醒了小石頭,寧國在收容奉天地域上的流民,這麽說,寧國還在。一想到此,小石頭不禁緩了口氣,若是寧國還在,那夏寧、正德和小和尚他們應該都沒事。
“多謝老伯。”
小石頭轉身離去,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讓幾人看得目瞪口呆,雖然這群流民與他一樣,都是去往寧國,不過他卻不能帶著他們,若是遇上修道之人,小石頭難以護住他們的安全。
路上,小石頭的精神之力清楚的探查到,越來越多的流民,成群結隊的,不斷向著北方走去,就像是奉天地域的人們進行的一場大遷徙,而導致這場大遷徙的,就是老者口中的那場瘟疫。
小石頭知道,那絕對不是一場瘟疫,是有人在塗炭生靈,將奉天地域的人們視作芻狗草芥,把奉天地域的南麵化作一片死寂之地。
路上不斷有人死去,有惡鳥從天空逐食而下,有野獸竄出叢林之間,分食那些死去不久的屍體。
小石頭不忍,卻也無可奈何,一路而來,這樣的場景隨處可見,到處都是死人,到處都是喪失親人的悲嚎之聲,這簡直就是奉天地域的一場人間劫難,像是上天降下的懲罰一樣。
“蒼天啊,我本無罪,為何你要降下瘟疫,讓您的子民受此苦難。”有人跪在大地痛苦,身前是一家老小冰涼的屍首。
“天道不公啊!”
荒野的悲慘呼聲,換來的也僅僅是日月不變的輪換,仿佛上天並沒有因為這些人的祈求降下神跡,平息奉天地域的戰亂,為人們帶來安定。
“是衛國的邊界。”小石頭強大的精神探查到,衛國的邊界處,壩河城下,無數的流民聚集在城門外,等待著城門打開,這是流民去往寧國的其中一條道路,隻是這些流民沒有想到,壩河城的城門,永遠也不會對他們打開。
有流民到城門下苦苦哀求,“軍爺行行好,我的孫子就快病死了,求軍爺打開城門,讓我帶著孫兒到城裏看看大夫吧!”
“是啊,軍爺,我們也曾經是帝國的人啊,軍爺行行好,開門放行吧,我一家老小已經餓了好幾天了,求軍爺打開城門,讓我們進城去吧。”
哭嚎聲不斷。
流民們一個接著一個的跑到壩河城門下,跪著祈求城樓上的士兵打開城門,然而,城樓上的士兵絲毫不為所動,甚至有人從城樓上扔下一些吃剩的東西,想要看城樓下的人們哄搶食物的場景。
城門下一人接到半片饅頭,預料之中的哄搶食物的局麵並沒有出現,那人拿著饅頭片,走到一個奄奄一息的老者身旁,“村長,您吃點饅頭。”
老者閉著眼睛,下意識的張了張嘴,而後又突然緊緊的咬住嘴唇,任憑四周的人如何勸說也不肯張嘴。
“村長,您吃點吧!”有人哭著說道,“我們不能沒有你啊!”
就在眾人勸說的時候,老者開口了,“大壯,我已經活不了了,別浪費糧食了,給妞妞吃了吧。”
老者說著,眼裏全是悲慟之意,他帶著整個村子,好不容易才從瘟疫中逃了出來,卻沒想到被攔在了壩河城下近一個月了,城上的軍爺隻肯放女眷進入城內,他那裏不知道那些人的企圖。
“實在不行,就讓她們,帶著所有年幼的孩子進去吧!”老者說完這句話後,大慟而哭,他不想讓村子的人都跟著他一起死在此處,然而他們已經沒有辦法再繼續走下去了,這是他能夠想出來的,唯一能夠保存他們村子仍然有血脈殘存的方法。
“隻期望他們永遠記住,他們的父親和母親曾經用性命才換得他們的苟延殘喘。”老者臉上,泛起了紅潤之色,若是有略懂醫術的人看見,定然會搖頭歎息一聲,老者的生命,已經走到盡頭了。
“哼,敬酒不吃吃罰酒,來人啊,我懷疑城下的這些流民之中藏有敵國的細作,全都給我亂箭射死。”城樓下,丟下食物碎屑的人大喊。
忽然,一道人影從數裏外,眨眼之間來到壩河城下。
“嘣”的一聲,整個城樓都在顫動,小石頭一拳砸在壩河城的城門之上,將城門砸變形。
“嘭”,又是一拳,城門硬生生的被小石頭砸斷,變成幾大塊。
還不待城樓上的士兵反應,小石頭就已經來到城樓上,抽出守城士兵的長刀,一刀將守城的將士斬成兩截。
“我救不了所有人,那就一個一個的救吧!”小石頭心中悲慟,剛才發生的一幕,他全然探知到了。
從壩河城到衛都,現已經更名為帝都了,一幕幕相似的場景重現,一路上,小石頭殺了無數人,心裏越發的感到悲涼,天道何在,神靈不顯,萬民何罪之有,要受此劫難。
九歌台下,帝阿手裏提著一個青年公子,縱身躍上九歌台,青年公子渾身顫抖著,嘴裏苦苦的哀求道:“不要殺我,不要殺我,讓我做什麽都行,隻要你不殺我……。”
“跪下。”帝阿冷漠的對青年公子說道。
“好,隻要你不殺我,讓我做什麽都行。”青年公子立即跪下,抬頭看著帝阿,生怕帝阿反悔,一刀結束了他的性命,不過就在青年公子抬頭的那一瞬間,帝阿一掌擊在他的天靈蓋上。
青年公子頓時七竅溢血,瞪著雙眼,倒在九歌台上。
“你死不足惜,這些年來,我帝國多少的將領因你家破人亡,妻離子散。”帝阿看了一眼腳下的屍體,一腳將他踢飛到九歌台下,亦是帝尹的葬身之處,直到此時,仍然沒有人來為帝尹收屍,這個引發奉天地域大亂的人,還未來得及出兵就已經身死。
“我說過,恢複你的帝國易如反掌,不過,你答應我的事,不會忘了吧,嗬嗬。”帝阿的身邊,不知何時,多出了一個人。
若果此時小石頭在此處,看見帝阿身旁的人後,他就會明白,為何南麵會變成一片死寂之地了。
“帝國南麵的亓國、車國和翟國不是都讓你化作死地了嗎。”帝阿對著計羅說道。“隻要滅了寧國、風國和雲國,三國的數百萬億人口,任你自行處置,我隻需要三國的國土。”
“好,一言為定。”計羅桀桀笑了一聲。“不過我還是最喜歡有戰爭的地方了,被那些賤靈的鮮血沾染的地方,最容易生出死氣了。”
“可以,不過必須要等我帝國的士兵撤退後,你才能出手。”帝阿說道。
“值得嗎,不過是一些凡俗的賤靈而已。”計羅不屑一顧的說道。
“哼,你別忘了,你也差點死在我這個凡人手裏,你的命,此時也掌握在我這個凡人的手裏。”帝阿轉身,看著計羅。
計羅向後退怯一步,“世俗的皇權,比道法的修行更為重要嗎?”
“做好你該做的就行了,其它的你不用管。”帝阿說道。
計羅站在帝阿的身後,眼中泛起一道寒光,片刻間又隱去了。
從衛都到九歌城,以小石頭的速度,半日就能夠趕到,不過他沒有直接往九歌台趕去,而是去了一趟帝都,他是尋著南麵沉沉的死氣尋到帝都的,隻是到了帝都後,死氣就戛然而止了。
“帝阿?”小石頭,“難道這一切,全都是帝阿所為?”
九歌台下,寧國邊境,五十萬帝國士兵在帝卿的帶領下,幾乎毫不費吹灰之力就打到了離下城外,城內,便是大寧總兵衛率領的五十萬大寧軍和五萬天子軍了。
“伯淵兄,放棄吧,此戰,我必勝。”帝卿在軍帳中,喃喃自語,在他的臉上,卻沒有絲毫的喜悅之情,因為他知道,這場戰爭,打輸或者打贏,早已經由不得他。
黎明初啟,五十萬帝國精銳兵臨離下城前,戰爭的號角吹響,這將是奉天地域的第一場世俗將士之間的戰鬥,也將為風國進攻平關,雲國越過高天嶺吹響號角。
一個多月過去了,寧皇夏天啟依然未曾出現,寧國的公主夏寧也消失無蹤,幽冥軍的身影遍布整個奉天地域,隻為了找到他們。
風國和雲國等了一個多月,風白川和雲嘯天終於下定決心,與南麵新建立的帝國一起,攻打大寧。
戰爭,開始了。
夏伯淵堅守在離下城中,避不出戰,不是因為帝卿的勢不可擋,論打仗,帝卿在他麵前,就是讓帝卿率領五百萬大軍來攻城,他也能將帝卿拖垮。
隻是因為如今寧皇還未曾現身,他不敢貿然出城,因為他深知帝卿的脾性,沒有十足的把握,帝卿絕對不敢如此大膽的進攻離下城,所以他此時擔心的不是帝卿,而是在帝卿身後,那超越世俗的力量。
如若是他貿然出擊,稍有不慎,便是城毀人亡的下場。
戰號響起,帝卿指揮五十萬帝國精銳攻城,不過他的一次次衝鋒都被夏伯淵輕而易舉的化解。
“看來,需要我的幫助啊!”計羅陰測測的笑了一聲,從九歌台上升起,臨立高天之上,單手舉過頭頂,手心一團黑霧,帶著沉沉的死氣,向著離下城的城牆飄去。
黑霧落到城牆上,化成千萬縷死氣,竄入大寧士兵和帝國士兵的體內,凡是吸入黑霧的人,頓時生機全無,暴斃而亡。
離下城樓上,守城的士兵從城樓墜下,城樓之下,所有攻城的帝國士兵也全都死盡。
帝卿看著在黑霧之中突然死去的帝國士兵,心中驚怒交加,雖然寧國的將士傷亡了慘重,然而他的兵卒也死傷近萬數,這根本不是在打仗,此刻他們就像是棋盤上的棋子,生死都掌握在他人手中,心中不由得生出一絲厭倦之意。
夏伯淵麵對突然出現的黑霧,眼中露出絕望之色,他最不想看到的情況,還是發生了。
有那麽片刻之間,寧國和衛國的所有士兵都忘記了進攻,呆呆的看著敵人和自己身邊的同胞死去,因為,這場戰爭已經失去了意義,勝利者,永遠都屬於超越世俗之力的一麵,就算雙方調換身份,結局也還是一樣,不會改變。
黑霧彌漫進離下城,夏伯淵披上披風,手執天子之劍,站上離下城的城樓。
“我大寧將士,可有畏死之人?”雄渾的戰詞中帶著無限的悲涼之意,如英雄遲暮時的淒蒼之景。
“無悔。”所有大寧將士,麵色悲壯的回答。
“我大寧百姓,可願幹戈折盡?”死,早已經被視為歸宿。
“願追隨將軍!”數百萬黎民,從未進過訓練,卻能異口同聲的答道,這就是大寧人。
“然而,我們的敵人,是‘仙人’,你們害怕嗎?”夏伯淵聲音激昂,傳遍了整個離下城樓。
“無悔。”大寧士兵,百萬人口,依然隻是簡簡單單的“無悔”二字,響徹整個離下城樓。
“諸君,若有來生,我夏伯淵,依然願同你們一起戍我大寧邊疆,征戰沙場!”
“誓死追隨將軍。”
這一刻,所有將士百姓,臉上都掛著淚痕,他們並非是畏戰,相反,這數十萬大寧的將士,和百萬人口,都已經抱著必死的決心,哪怕他們的對手是不可戰勝的“仙人”,他們亦不會有絲毫畏懼。
大寧,隻有戰死的將卒,沒有屈降的士兵!
這就是大寧士兵的信仰!
這就是作為一個大寧人的驕傲!
這樣的士氣,整個奉天地域,隻有在大寧的士兵身上才能夠看到,也隻有大寧百姓,才有這種與國同存、與國同亡的精神。
這一刻,數十萬帝國精銳竟然整齊一致的停下了攻伐,看著離下城樓上,那一道披著白色戰袍的身影,明明是在生死相向的戰場上,他們心中,依然生出了敬重之意,或許,這就是大寧軍人身上獨有的東西。
帝卿看著城樓之上的夏伯淵,緩緩歎了一口氣,眼裏竟然有些淚水,哪怕此時此刻是在戰場之上,夏伯淵依然是如此的讓人歎服。
“伯淵,我不如你!”帝卿對著離下城樓上,漸漸隱沒在黑色的濃霧之中的夏伯淵說道,這還是第一次,他親自出口承認,他不如另一個人,隻是可惜,夏伯淵已經聽不見了。
攻打離下城,帝國重建後打的第一仗,以數千帝國士兵的犧牲為代價,戰勝了不可一世的大寧軍,若是傳出去,堪稱奉天地域的奇跡。
大寧軍不敗的神話,就這麽被打破了!
隻是,攻克了離下城的帝國士兵卻怎麽也高興不起來,因為當他們打開離下城的那一刻,發現此時的離下城,已經是一座死城。
城中五十五萬大寧將士悄無聲息的死去,沉沉的死氣彌漫在離下城的每一處,在城門後,是離下城內數以萬計的大寧百姓,盡管已經身死,他們手中依然拿著武器,做著戰鬥的準備,隻是,這一次大寧的對手,是不可一世的“仙人”。
罕見的,帝卿指揮著軍隊,長驅直入,沒有在離下城駐足片刻,近五十萬帝國士兵,同樣罕見的沒有劫掠離下城內的任何物品,隨著帝卿一起,以最快的行軍速度,離開了這座城池。
“現在,我可以去拿到屬於我的東西了吧。”九歌台上,計羅對帝阿說道,隨即飛身到離下城中。
帝阿站在原地,看著離去的計羅的身影,眼中精光閃沒,不知道在想著些什麽。
帝國最北端,小石頭一路走來,一路殺來,在他的身後,是無數的流民和被他屠戮後的衛國城池。
突然,小石頭頓住了身形,隨後又以數倍於之前的速度向著寧國最南端的離下城趕去。
小石頭站在離下城門前,城中死氣彌漫,衝天而起,城樓上,一個披著白色戰袍的人,靜靜的立在城樓的最上方,宛如一個白衣戰神。
小石頭心中一陣悲愴,飛身來到城樓上,看著手執天子之劍的夏伯淵,至死依然是英姿勃發。
“嗯,不對。”小石頭忽然聽見,在夏伯淵的體內,依然有一絲微弱的心跳。
小石頭急忙背著夏伯淵的身體,轉身向著穎川趕去。
“是誰,在對大寧出手,風國的大祭司,還是雲國的國師。”小石頭心中憤怒的猜測。
在高天嶺,百萬雲國士兵從遍地灰燼的山嶺翻過,下方是夏長安帶領的二十萬大寧軍。
寧國平關城內,穆雨陽看著手中的一封信,“哇”的一口血噴出,頓時暈了過去。
“將軍。”。
“將軍。”
四周的士兵急忙將穆雨陽扶到床上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