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亂勢起
“報!”平關城上,守城士兵見紅棕色戰馬飛馳而來,立即打開城門,讓馬兒飛奔入城內。
馬兒到了平關城內後,速度略有降低,因為馬兒上的人知道,若不是因為事關寧國生死存亡的大事或者是南麵的緊急戰報,敢在平關城內橫行無忌,萬一運氣不好撞死了人,那怕他是寧皇的親信,穆雨陽也能一刀讓他腦袋搬家,這也是為何穆雨陽能從一個默默無聞的小卒當上寧國鎮寧大將軍的原因。
為了寧國,穆雨陽可以說是幾乎犧牲了一切,大寧人,沒有一個在聽到了他的名字後,不露出崇敬目光的,那怕是僅有的數十個文官,也對穆雨陽敬佩有加。
甚至是他的對手,聽到穆雨陽這三個字的時候,也會肅然起敬,無他,全因穆雨陽對待大寧百姓,視如親人,對待攻克的城池中的敵國百姓也是秋毫無犯,這樣的人,值得奉天地域所有的將士敬重。
其實與穆雨陽一樣的人,在大寧還有一個,那就是衛寧,隻是衛寧長居穎川之內,幾乎不露麵,加上他在大寧建國時,每一次都是刺殺敵軍主將後,悄然離去,所以他的功績,隻有大寧為數不多的人知道,人們隻知道的是,大寧國除了穆雨陽之外,還有一個內務大總管,權力極大,與穆雨陽不相上下。
大將軍府前,馬兒上的人翻身下馬,徑直走入將軍府,士兵也沒有攔住他,立即引著他向著府堂走去。
“報大將軍,寧皇親信。”信使在穆雨陽這位傳奇人物的身前,還是畢恭畢敬,畢竟,穆雨陽常年駐守在外,宮內的人想要見上這位傳奇人物一麵,比登天還難。
穆雨陽看完信後,隨即下令,“你速速回穎川城,向寧皇他老人家稟報,一切無恙,不日後我會回穎川,向寧皇他老人家稟明一切情況。”
“是,大將軍。”信使轉身離去。
“而今,奉天地域的戰事起了,隻是不知道因為什麽原因,推遲了整整一年。”
“是因為突然多出來的教門子弟有關嗎?”小石頭問道。
穆雨陽點了點頭,“不知道突然多出來的這些修道之人,對於奉天地域諸國來說,究竟是好是壞。”
幾人默然了,此次進入奉天地域的各大教門聖地的弟子,有如同往生門子弟和計羅一樣的人,動輒屠戮一國都城,世俗軍隊和武者麵對他們,根本沒有絲毫的勝算。
小石頭點了點頭,眉頭緊皺,如今,在這片天地,已然能夠使用道法之力,若是再次對上帝尹,小石頭他們幾乎毫無勝算,整整差了一個境界,帝尹體魄上的不足,完全可以用道法之力來補齊。
更讓小石頭擔心的是,此次奉天地域諸國之間的戰爭,會不會有如同計羅和往生門弟子那樣的人參與,修道之人,一個人就可以毫不費力地抵擋住一支軍隊。
“衛國,帝尹,該來的終究是要來了。”穆雨陽長歎一聲。
小石頭明白穆雨陽心中的無奈,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帝尹的恐怖之處,奉天地域唯一修出大道元胎的人,以一己之力,曾逼迫寧皇簽下婚約,許諾將大寧唯一的公主嫁給帝尹的廢物兒子,奉天地域的諸國,都以為大寧國會就此妥協。
四年前,夏寧和小石頭被一隻青色大鳥卷入冥山之中,奉天地域的諸國都認為夏寧已經身死,這則婚約自然廢棄,被奉天地域的諸國遺忘。
然而一年前,大寧國唯一的公主,大寧發出訃告,已經隕身冥山之中的人,卻帶著一名男子從冥山之中走出,平安的回到了大寧,甚至還有傳聞,兩人還有一個三歲的孩子,讓帝尹成為諸國恥笑的對象,帝尹必然要兵發大寧。
此次奉天地域的戰亂,必然以衛國和寧國為首,想要平息這場戰爭的唯一方法,隻有殺掉帝尹。隻要帝尹一死,憑借著穆雨陽和衛寧,再無懼風國、雲國與南麵幾個小國。
“帝尹是前朝帝國國師,一心想要光複前帝國,若不是之前的這片天地,對修道之人似乎存在著什麽壓製,我大寧早就亡國了,然而現在禁製被解除掉了,我想,帝尹不日就會兵發大寧。”衛寧說道。
“我大寧,危矣!”穆雨陽感歎一聲。
寧國國土地處冥山之前,東有國力強盛的雲國,西有奉天地域曆史最為悠久的風國,南麵是前帝國分崩離析後的諸國,還有一心想要重建前朝帝國的帝尹。
小石頭沒有學過帶兵打仗,不知道寧國國土正處於兵家所說的險地上,若是奉天地域戰事起,寧國受到三麵夾擊,退無可退,諸國定會最先將地處中心位置的大寧瓜分掉。
“好在值此之際,小石頭你擁有了如此強大的力量,足以在我們最不願看到的情況下,保證小寧兒的安全。”穆雨陽歎道,“我大寧,自建國來,從未屈服過,寧願戰死至最後一兵一卒,我大寧,也絕不會妥協!”
就在小石頭認真的聽著穆雨陽和衛寧分析奉天地域當前的局勢之際,在奉天地域的最南端,衛國都城內,帝尹仰天大笑,“禁製終於解除了!”
“我兒何在,待為父去為你將大寧的小賤人帶回來!”帝尹麵色陰狠的說道。
“回國師,少爺正在黃鶯閣,喝茶。”立即有一侍衛回道。
“哼,等我去將那小賤人帶回來,我兒想怎麽玩就怎麽玩,雖說不是完璧之身,不過做我兒的一名賤婢,也算是便宜她了。”
“把那廢物皇帝給我喊來。”帝尹,帝國的國師,以光複帝國的名義,扶持著前帝國皇室的遺族,建立起了衛國,自己卻是實際上的掌權者。
“回國師,皇上也在黃鶯閣陪著少爺一起,喝茶。”侍衛回道。
“廢物就是廢物,不堪大用。”帝尹說話毫不避諱,帝國上下也都知道,帝尹才是帝國權力的主宰。
“寧皇,上次趁我閉關之際,偷襲我帝都,此次,我要屠戮你全國上下,以消我心頭之恨。”帝尹狠狠說道。
九歌台下,奉天地域中心之地,夏伯淵與帝卿相對席地而坐。
“沒想到伯淵兄的棋藝又進了一步。”帝卿看著眼前的死局,手裏拿著的一顆黑子始終不能落入棋盤,“此死局,我敢說,在奉天地域,此局無人能破。”
“卿弟過獎了。”夏伯淵平淡的說著,“死局亦非全然。”
突然,帝卿將身前的棋盤調轉,變成了己方執白子,夏伯淵執黑子,“隻是此次,伯淵兄恐怕要作棋盤上的黑子一方了。”
“卿弟何出此言。”夏伯淵說道。
“伯淵兄,你我初見一麵,就能引為知己,我實在是不想伯淵兄卷入這場死局之中,人力,終究是不可勝天。”帝卿感歎一聲。
夏伯淵沒有說話,而是從帝卿旁邊的棋笥裏拿出一枚黑子,落入棋盤之中,“正如卿弟所說,你我各為其主,沙場上見,實屬不願,但我大寧國,隻有戰死的將士,沒有屈降的兵卒,死局,亦不見得是。”
夏伯淵落子後,帝卿盯著棋盤看了半響,頓時大驚,沒想到他眼中的一盤死局,在夏伯淵手裏,竟然因為一顆棋子而盤活了全局,棋盤上竟然出現了不分你我,難見生死的局麵。
“伯淵兄棋藝,舉世無雙。”帝卿驚歎。
“不見得,在我大寧,至少還有一人,棋藝遠遠在我之上。”夏伯淵說道。
“可是穆雨陽穆大將軍!”帝卿問道。
“正是。”
帝卿忍不住,想要從夏伯淵旁邊的棋笥之中拿出白子,將這盤棋下完,卻見夏伯淵起身,說道:“這盤棋,就到此為止吧。”
帝卿搖了搖頭,“是我失態了。”
夏伯淵起身離開,走了幾步,突然回頭死死盯著帝卿的眼睛說道:“難道卿弟你就甘願忍受此喪國之痛嗎?”
帝卿一怔,隨即無奈苦笑,“不甘願忍受又如何,人力,終究是敵不過神力,至少,如此還可保我族人不死。”
夏伯淵無奈,長歎了一口氣,轉身,頭也不回的離去,“卿弟,你我各為其主,他日戰場上兵戈相見,你不必留手,我也不會留手。”
“伯淵兄,這或許就是我們最後一次如故人相見了!”帝卿對著夏伯淵離去的背影長長歎息一聲。
東麵,雲國五十萬雲騎兵,自帝國崩塌後奉天地域最強的兵種,所向披靡的存在,就連寧國士卒也難以抵擋,再加上八十萬步卒,僅僅隻是雲國一半不到的兵力。
若不是穆雨陽用兵如神,兩國邊界有高天嶺的阻礙,雲國的五十萬鐵騎,八十萬步卒早已踏入寧國境地。
其實高天嶺並非不可攀越,隻是高天嶺地勢險要,易守難攻,大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所以穆雨陽隻在這裏布防了二十萬寧國將士,由千機衛夏長安在此值守。
西麵,風國百萬將士,風白川掛帥親征,因為他所麵對的,是大寧的軍神,穆雨陽,讓他不得不全力應對的人。
可以說,隻有有穆雨陽在,風白川就絕對不敢揮師東進,跨入寧國國土一步。
風白川也不會在穆雨陽親自鎮守平關之時發兵,他隻需要在平關前百裏外靜靜的等待,等帝尹進入穎川城、穆雨陽回京勤王之時,便可揮師直取,踏破平關。
“穆雨陽,此次,你又要如何應對呢?”風白川在軍帳內,自言自語說道,並非是奚落之語,對於穆雨陽,兩人亦敵亦友,同雲嘯天三人,沙場上不死不休,私下卻都是十分的敬重彼此。
他在問穆雨陽,同時也是在問他自己,若是自己身處同樣的死局當中,自己是否能夠破開。
“可惜了。”許久,風白川長長歎息一聲,這場戰亂,已經有些由不得他們自己了,凡人之力,終究無法勝天,風國與雲國一樣,若是不攻打寧國,那下一個被攻打的就是自己。
風白川與雲嘯天身為己國兵馬元帥,肯定知道,奉天地域對於修道之人的禁製被解除了,衛國有一個帝尹在,無論是風國還是雲國,又或者是寧國,麵對帝尹,幾乎沒有一絲勝算,然而,讓三國聯手對抗帝尹又是不可能的,再加上最近一年來,突然多出來的許多修道之人,讓此次奉天地域的局勢變得越發的混亂了。
南麵,九歌台下,寧國邊界上,大寧兵衛夏伯淵站在點將台上,身披白色軍甲,披肩在風中飄亂。
下方,五十萬大寧將士,全都整齊劃一的注視著他,眼裏露出狂熱的光芒,點將台,多少年了,再次啟用,說明大寧國定是出現了亡國危機。
然而大寧士兵無懼,因為四十七年來,在大將軍穆雨陽和寧皇他老人家的帶領下,大寧從未打過敗仗,那怕是最為艱難的時刻,烽火燃遍了整片大寧國土,燒到了穎川城下,大寧士兵也從未放棄過抵抗。
此次,他們有一件事必須要做,那就是殺掉衛寧,那怕衛寧在他們眼裏,是一個不可戰勝的“仙人”,他們也要不惜一切代價,那怕是五十萬將士都戰死,也要洗刷去大寧被迫定下婚約的恥辱。
“我大寧建國四十七年,期間從未有過敗績,這,是我大寧全體上下,一百五十萬將士的驕傲。”夏伯淵緩緩開口。
“我與你們,無愧於我大寧國所有百姓。”
五十萬大寧士兵,全都挺直了身軀,隻因為聽夏伯淵說出的“無愧”二字,他們無愧於整個大寧,無愧於家中父母,無愧於那些戰死沙場的兄弟,因為,在他們的誓死守衛下,大寧國土,從未有一寸流失,大寧百姓,從未有一人遭受欺辱,大寧尊嚴,必須要以鮮血洗清。
無愧,無悔!
“在奉天地域烽火遍地之時,在風國百萬步卒兵臨平關之際,在雲國鐵騎攔斷高天嶺下,是你們,馬革裹屍,背井離鄉,拋下家人,誓死沙場,守衛我大寧。”
“是你們,無時無刻堅守陣地,不畏犧牲自己,才換來大寧數十年來的安寧;也是你們,甘拋頭顱,灑熱血,前仆後繼,數次讓大寧在風雨飄搖之際,脫離危困的局麵;還是你們,願折戟沉沙,直到血流幹,兵戈盡斷,隻為了討回,我大寧被踐踏的尊嚴。”
“我夏伯淵,在此謝謝諸君。”夏伯淵對著下方五十萬大寧將士,深深鞠躬。
“無悔,無悔,無悔!”男兒流血不流淚,然而此時,五十萬將士,沒有一個不流出眼淚,全都單膝跪地,用盡自己全身的力量,大聲喊出“無悔”二字。
良久,夏伯淵才重新挺直身軀,“好,諸君請起身。”
“現在,我大寧生死存亡之際,我要諸君,再次隨我一起,保衛我們的國家,保衛我們的家人。”夏伯淵神色肅穆,威風凜凜,仿佛一個久征沙場的白以軍神。
他的聲音不大,卻雄渾有力,清楚的傳入每一個大寧將士的耳中。
“為了我們身後的國土不受侵占,為了我大寧國所有百姓的安危,為了我們的家人不受他國之人淩辱,值此生死存亡一線之際,我大寧全體將士,我夏伯淵問你們,怕不怕死!”
“無悔!”五十萬大寧將士,聲音足以傳開十裏。
“我再說一遍,此次,我們的敵人,是那高高在上的‘仙人’,我夏伯淵問你們,你們怕死嗎!”
“無悔!”
“無悔!”
“無悔!”
……。
大戰在即,此次的奉天地域之亂,非生即死。
不僅是在九歌台下,在大寧國的東麵高天嶺,西麵平關城,同樣出現了一幕一模一樣的場景,“無悔”之聲傳遍了整個大寧國土,烽火即將燃起,將士們將出征,多少人此去,就不再回還。
平關城外,風國主帥,風白川為平關城內傳出的整齊的“無悔”之聲動容,聲聲“無悔”,在他腦海裏久久回蕩,整個奉天地域,隻有寧國才能有這種悍不畏死的士氣和激昂慷慨的點將之聲。
高天嶺下,數十萬馬匹被大寧的士氣激得躁動起來,有的甚至向後退去,發出沉沉的響鼻聲,差點將身上的雲國騎兵顛落,盡管雲騎兵是奉天地域最為強悍的兵種,然而麵對著大寧士兵,他們心中始終存在著些畏懼,仿佛那是一支不可戰勝的軍隊。
的確,大寧自建國以來,打的每一場仗,都是以勝局收場,大寧軍,可以戰死,卻決不允許戰敗,這是大寧國的信仰,是全體大寧將士的信仰,他們可以戰死,但是大寧國、全體大寧將士的尊嚴絲毫不容踐踏,那怕對方是高高在上的“仙人”。
如此激昂的士氣,足以撼退一切敵人!
等,大寧士兵在等,風國百萬雄師也在等,雲國五十萬鐵騎、八十萬步卒也在等,在等衛國的衛寧,破開寧國南麵的防線,等穎川的寧皇身死,那時候,想要攻下寧國的城池,易如反掌。
寧國,平關城內,將軍府堂前,穆雨陽和衛寧突然對小石頭鞠躬,嚇得小石頭趕緊將兩人扶起。
“我和穆老頭兒二人有一事相求,還望小石頭答應。”不待小石頭開口,衛寧就搶先說道。
“我與穆老頭兒的親人都不在了。”衛寧說著,眼光有些暗淡,看了一眼夏寧,“現在,我們就隻有這麽一個小寧兒了,還請你無論在什麽時候,也一定要保證她的安危,這是我們兩個快死的老頭子,唯一的請求了。”。
“衛伯伯何出此言,你們二位視我為親人,小石頭就算是粉身碎骨,也絕不會讓她受到一絲傷害。”小石頭斬釘截鐵的回答道。
“好,好,這下,我就可以放手全力一搏了。”穆雨陽一連說了兩個“好”字,小石頭能夠聽得出,兩人已經抱著必死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