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向死而生
時隔一年，再次見到小石頭，本來應該高興的穆雨陽卻是一點兒也笑不出來，他不知道小石頭為什麽會變成眼前這個樣子，不過多半和衛寧有關。
穆雨陽站在小石頭的身前，憂心忡忡的望著小石頭，他不知道在小石頭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麽，現在他隻能等，等著眼前，生機俱滅，形如枯槁的小石頭醒來。
穆雨陽相信，小石頭一定會醒過來的。
三百裏外，一紫衣女子閉目而立，神識展開，平關城前所有人的一舉一動全都被她探知得一清二楚，不過她的注意力卻始終聚集在古樸的城牆下，那個血人身上。
血人來到城牆下的時候，她就跟到三百裏外了，隻是不喜吵鬧的她，站在三百裏外的地方，靜靜的關注著。
“生機盡滅，意識全無，可是為何？”紫衣女子自言自語，她的神識能夠清楚的探知到，在小石頭的身上，早已經沒有了一絲生命的跡象，連心髒似乎也停止跳動了，但是為何，她總感覺，城牆下的血人有些怪異。
不僅是她，穆雨陽也覺得十分的古怪，小石頭不知道從何處來，全身上下，盡是密密麻麻的裂口，腳上白骨凸露，已然死去，然而如同屍骸的小石頭卻是筆直的挺立在平關城前，三天過去了，也沒有倒下，身上的傷口都已經開始出現潰爛的跡象了。
穆雨陽還在等，不僅僅是在等小石蘇醒，也在等寧國內務總管，衛寧的解釋。
“已經過了三日了，平關的消息，應該已經到了！”穆雨陽坐在軍帳中，時不時的出帳查看一下小石頭的身體。
果然，衛寧如鬼魅般，不知他是如何避開三百裏大寧士兵的耳目，待到大寧將士發現他時，他已經在十裏外了。
“有刺客。”發現衛寧的身影後，防令飛速傳遍整個防線，大寧將士先後組成人牆，確保不會有任何人和事物能夠逼近穆雨陽的身旁。
然而，麵對著衛寧，大寧將士的層層防線還是無效，不過衛寧一時之間也被大寧將士合力拖住，竟然不能逼近衛寧的軍帳。
衛寧身形極快，卻沒有出招，隻是在層層大寧將士組成的防禦陣型之中打轉，然而大寧將士卻不管他是不是寧國的內務大總管，此時此刻，衛寧在他們眼裏，就是一個刺客。
“帶將軍轉移！”平關城副將大喊。
穆雨陽坐在軍帳之中，微微一笑，“傳我命令，全體將士各自回守防線，讓他進來。”
“是。”士兵隨即退出軍帳。
將士們接到傳令後，紛紛停止阻攔，眨眼之間，衛寧飄入軍帳之中，“想要衝破你親自帶出來的兵的防線，就算是一介‘修道之人’，估計也要花上一盞茶的時間！”
穆雨陽沒有說話，隻是靜靜的看著衛寧，等待衛寧給他一個合理的解釋，小石頭為何為變成那副模樣。
“他，到了嗎？”衛寧有些滿懷期待、卻又遲疑的問道，因為這對於他自己而言，也是一件無法完成的事情。
穆雨陽冷哼一聲，起身走出軍帳，大寧國所有的將士之中，也隻有他敢給衛寧臉色了。
衛寧不氣反笑，甚至是有些激動，跟隨穆雨陽一起走出軍帳，來到平關城下，看著筆直的立在城牆下的小石頭。
“他，竟然，真的做到了！”衛寧激動得說話都有些發顫，一步一步向著小石頭走去。
“三日前的早上就到了！”穆雨陽冷冷說道，隨即歎了一聲，“你這樣做，對於他來說，是不是太過於著急了！”
“夜行十萬裏，穆老頭兒，你知不知道，他一夜，行了十萬裏！”衛寧顫聲而言，“他，極有可能，達到了那個境界，我們都未曾達到的境界。”
“唉！”穆雨陽歎了一口氣，“我知道，但是達到那個境界的前提是，他能夠活下來！”
聽完穆雨陽的話後，衛寧心裏突然有些忐忑，不安的走到小石頭身前，閉目聆聽，一股惡臭的味道傳開。
“怎麽會。”衛寧大駭，“沒有生命跡象！”
小石頭依然站立著沒有倒下，似是一位沐浴血色之後的神魔，隻是他身上的血跡已經完全凝固，將他包裹在其中，尋常人若是流了如此多的血，絕對早已經死去了。
在小石頭的身體表麵，傷口已經逐漸的惡化，甚至有異味傳出，隻有在死人身上才會出現的跡象。
“沒有心跳，不可能，這不可能！”衛寧有些不敢相信，小石頭竟然會就這樣死去。
“這不可能。”半響，衛寧依然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小石頭就相當於他和衛寧的女婿一般，若是在他的手裏給煉死了，他不知道回到穎川後，夏寧會不會埋怨他一輩子。
“等。”穆雨陽壓低了聲音，有些無奈。
夜行十萬裏，就算是修道之人，不借助道法之力，也難以完成，而今，小石頭以一介凡人之軀，完成了這件不可能的事。隻是事情卻不像想象中的那般順利，如果小石頭死了，他們的寶貝夏寧得有多麽的傷心。
“現在，我們隻有等！”穆雨陽再次說道。
“他還能蘇醒嗎？”衛寧第一次，開始懷疑自己的判斷了，眼前小石頭的這副模樣，就像是一個站立著的死人一般，讓他感到有些心灰意冷。
“在等幾日，若是他還沒有蘇醒，就把消息傳回穎川吧！”穆雨陽歎了一聲，轉身走回軍帳中，留下如死人一般的小石頭，站立在平關城牆之下。
卻沒有人知道，在小石頭的體內，依然有血液在緩緩的流動，隻是流得太過於緩慢，就像凝固了一般，以至於讓常人察覺不出。
“怦。”微弱的心跳聲，在小石頭的體內響起，三天以來，這是第三次了，小石頭體內的心髒跳動了第三次，這次心跳，讓他將近凝固的血液流動速度又加快了一絲。
隻是血液的流動速度依然太過於緩慢，讓人察覺不出，甚至是將近於不流動的狀態。
也沒有人察覺到他那一絲微弱的心跳。
由於體內的血液流動速度太過於緩慢，心跳也近乎停止，隻能維持著讓他的身體不至於枯竭，失去所有生機。
直到今日，小石頭體內的那股神秘的力量才修補好他受損的髒腑，他的髒腑在夜行十萬裏之後，幾近枯竭，若不是那股神秘的力量一直維持，他根本不可能完成夜行十萬裏這件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也正是因為這股神秘的力量一直在修補他的髒腑，導致了他的體表無法進行自愈，才逐漸的開始潰爛，在旁人看來，這就是人死後身體腐爛的跡象。
不過，小石頭的肉身在如此超越極限的淬煉後，正在發生旁人無法察覺的蛻變，現在隻要他的意識蘇醒，就能夠從死寂的狀態之中醒來。不過，若是他不能夠醒來，他就真的死了。
可以說，現在的小石頭，已經是個半死人了。
“這是為何，為何我無法突破這道枷鎖！”小石頭的意識被死死的禁錮在頭顱之中，在他的頭顱內，有道道枷鎖，每當他想要打破此時的狀態，感知外界的時候，那道道無形的枷鎖就會浮現，將他的意識困在其中。
“是那時候留下的暗傷嗎？”小石頭想起，在西荒小世界之中的時候，他曾掙脫了天人的意念，然而也正是因為他在天人的領域之中強行動用道法，導致了他的識海破碎，境界跌落，再也無法動用道法的力量了。
對抗天勢，那不僅僅是對抗修道之人本身，也是在對抗天道，凡是天人，都可以調動諸天大道，化為己用。
小石頭或許就是因為，對抗天人領域之時，蹦毀了天人調動的大道之力，遭受天道的反噬，才會在頭顱內留下暗傷。
來到平關不久後，小石頭的意識就已經從冥想的狀態之中蘇醒了，不過正當他想要再次掌控自己的身體之時，卻發現自己的意識被道道無形的枷鎖纏住，無法延伸，也無法脫困，就像是被囚禁在一個無形的精神牢籠之中一樣。
無論他如何嚐試，也無法撼動這個牢籠絲毫。
“為什麽，為什麽？”小石頭的意識開始暴動，不斷的衝擊著這個困住了自己的精神牢籠。
第四日過了，小石頭的身體表麵仍然沒有發生任何變化，讓穆雨陽和衛寧心中的不安又增加了一分，兩人都沒有注意到，小石頭的心跳，今日又跳動了一次。
第五日，第六日過後，小石頭與一具暴死在荒野的屍體一樣，全身都在開始潰爛。
第七日，穆雨陽和衛寧一同站在小石頭身前，兩人麵如死灰，心中所有的希望都隨著小石頭逐漸枯朽的身體化作灰燼。
“將消息傳回穎川吧！”穆雨陽有些心灰意冷，心中有些微微痛楚，卻又不能說出來。
一日後，大寧密衛將消息傳回穎川都城。
寧皇宮內，寧皇心中有一絲灰暗，他知道衛寧在暗地裏訓練小石頭，也知道小石頭極有可能會在訓練中死去，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衛寧訓練過程中的殘酷性。
不過，時間來不及了，奉天地域的局勢，或許就要開始亂起來了！若是小石頭不能強大到足夠保證夏寧的安危，又怎麽又資格做他的女婿，做大寧的駙馬。
“煉體秘術，終究是沒有人能夠邁出那一步嗎？”寧皇暗自歎道。
徐遠府內，夏寧雙目失神的拿著從十萬裏外傳回來的密信，頓時如鬼魅身影，拚命的向著平關城趕去，隻是速度相比夜行十萬裏的小石頭來說要慢了太多，足足趕了三天三夜才趕到平關城下，正德和小和尚已經在小石頭的身旁了。
穆雨陽看見夏寧後，心中才稍微好受些，不過看夏寧失魂落魄的樣子，不禁又是一陣悲哀。
“一夜了。”正德和小和尚就這麽目不轉睛的盯著小石頭看了一夜，兩人都露出疑惑複雜的目光。
夏寧撲到小石頭的身上，完全不顧及小石頭身上厚厚的一層血跡和枯朽的身軀，抱著立在大地之上、如神魔般的小石頭哭喊，“呆子，你不要死啊！”
正德急忙上前拉住夏寧，“弟媳，他還沒死呐，不過你要是再搖上一兩下，他估計就真得死了。”
“什麽，你說，小石頭還沒死！”聽完正德的話後，夏寧悲喜交加，他知道，正德和小石頭是出生入死的兄弟，正德不可能騙她。
不過夏寧一看見小石頭的這副模樣，就忍不住擔心。
穆雨陽和衛寧一聽小石頭還沒有死，本來已經絕望的內心有升起一絲希望，正德是修道之人，他可以借用神識之力進行查探，他說的話必定不假。
“現在他遲遲醒不過來的原因，就是因為，他的意識似乎脫離軀殼了。”正德說道，不過還有一點他沒有對夏寧說出來，他怕夏寧會傷心過度，而且他自己也不相信，能夠對抗天勢的小石頭，會這麽死去。
“小石頭體內，血液還在緩緩流動、心髒也沒有停止跳動的原因，很有可能就是他體內那股神秘的力量在修補他的身體，然而出現這種情況，或許是最為糟糕的，若是小石頭的意識喪失，僅僅是肉身存活下來，那麽他無異於一個活死人！”正德和小和尚對望了一眼，明了彼此心中的想法。
“小石頭的意識，究竟去了哪裏？”正德心中想到。
“我能打破你一次，就能打破你第二次，給我開啊！”小石頭的頭顱之中，意識瘋狂的衝擊著無形的牢籠，這已經不知道是他第幾次衝擊這個無形的牢籠了，然而這個無形的牢籠卻始終囚禁著他的意識，紋絲不動。
“啊！”一百次，一千次，一萬次，十萬次……小石頭不屈的意誌，不斷的衝擊著囚禁他的牢籠，從未間歇過，他要衝破這個牢籠，重新掌控自己的肉身。
每一次衝擊，便會消耗掉一絲精神之力，無數次的衝擊，幾乎耗盡了小石頭的精神力量，不過也讓他的意識變得更加的堅韌，讓他在冥冥之中看到了一絲成道的希望，正如他之前猜測的那般。
而後，小石頭不再強行衝擊這個困住他的枷鎖牢籠，他發現，比之前而言，他的精神力量不知道強大了多少倍，這讓他不憂反喜，這雖然是困住他的囚籠，卻也是淬煉意識最好的場所。
不知道過了多少時間，也不知道過了多少年月，小石頭就在這個無形的牢籠之內，不斷的淬煉自己的意識，不，現在已經不能說是意識了，隻是他還沒有突破眼前的牢籠，所以不太敢確定，是否真正如同他所想的一般。
囚籠之內，小石頭嚐試著將意識凝聚，化作接近實體的存在，不斷的衝擊著牢籠，雖然每一次衝擊都會消耗掉一絲精神之力，不過卻讓他的意識更加的凝實一分。
直至最後，小石頭的意識能夠凝成模糊的形狀，在囚禁他意識的牢籠之中瘋狂的衝擊。
數月後，平關城下，夏寧、穆雨陽和衛寧幾人由悲轉喜，因為數月的時間，小石頭的身體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最初是心髒開始微微的跳動，全身血液的流動速度逐漸的加快，最後全身的裂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愈合，幾人甚至能夠聽見小石頭那渾厚的心跳聲。
小石頭的心髒每跳動一下，全身的血液循環一個周天，更讓幾人感到不可思議的是，小石頭的心跳，每日隻需要跳幾次，就能夠保證肉身不枯竭。
“難道，他已經跨入了那個領域！”衛寧激動無比，看著穆雨陽，說道。
不過正德是在是忍受不了小石頭身上的臭味，索性一把火將他身上的汙垢全都燒光，隨即招來夏寧一個充滿殺意的眼神。
“現在，就隻等待他醒來了。”正德一把火將小石頭燒成一副焦炭模樣後，說道。
幾人相信，距離小石頭蘇醒，隻是遲早的事。
不到一日，全身焦黑的小石頭身體又恢複如初，讓幾人不禁感歎，小石頭身體變態的自愈能力，特別是穆雨陽和衛寧，還有平關城的副將這種久經沙場的人，一看見全身赤裸的小石頭那雄厚的本錢，不禁心中暗自對比了一下。
“如此年輕就有了如此雄厚的資本，我輩不及啊，真是後生可畏，後生可畏啊。”穆雨陽站著，用手老懷大慰的輕撫了一把花白的胡須，臉上露出一絲希冀之色，轉眼一看衛寧，發現他也是和自己一副模樣，立刻收住臉上的笑意，這一幕讓四周的將士看得目瞪口呆，這還是他們那個殺伐果決的大將軍嘛！
“看來，我和衛寧老弟抱孫子這個願望，指日可待啊！”衛寧和穆雨陽對視了一眼，不經意間露出了會心的一笑。
三百裏外，正德一把火將小石頭燒成焦炭後，紫衣女子轉身離去，她在這裏觀望一年了，始終也沒有想明白，平關城下那個血人的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麽。
不過她使用的是神識查探，現在的小石頭身上的血痂被正德一把火燒幹淨了，赤裸著身軀，她再用神識查探小石頭肉身的變化之時，總會在不經意間查探到小石頭身上、某個讓她麵頰發紅的地方。
奉天地域，風國都城之中，風百川手中拿著從平關傳來的密信，眉頭緊鎖，陷入了沉思之中，不僅是風國，還有雲國，南麵的諸國也是如此，他們始終也想不明白，一年過去了，在寧國的平關城究竟發生了什麽，讓穆雨陽重兵把守，休戈不戰，就連穎川城，也有一年之久沒有接到從平關傳來的消息了。
寧皇宮中，寧皇麵露一絲希冀之色，心裏有些驚喜，“難道，他真的邁出了那一步，僅憑借著殘缺不全的經文，開啟了人體秘藏！”。
“來人啊，速速傳我口令，三日內，我要知道平關城這一年來發生的每一件事！”
“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