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白骨坡
直到此時石頭仍然有些不敢相信，他們在暗無日的密林中穿行了數月之久，此刻才終於走到冥山腳下！
站在此處，身前遮蔽日的冥山，一眼望不到頂，擋住了日光，遮蔽了月光，讓石頭總感受到些許隱隱的壓迫，就像是他在世界之中麵對人之勢的時候，那種的威壓一樣！
不過想來也是，一路上穆雨陽和他的侍衛們無時無刻不在心謹慎，四麵防範，卻始終沒有遇上什麽危險，部分原因是因為他們一直跟在那些商人傭兵後麵，更重要的是，他們根本就沒有到達真正的冥山地界。
“虎九，你與鷹一兩人，方圓一裏探路，任何有可能存在的危險，記住，我的是‘任何有可能存在的危險’，繞開即是。”穆雨陽對著身邊的侍衛命令道。
“千機衛與其餘人時刻準備戰鬥，幽靈與兵衛緊隨我身旁，務必保護我的安危，若是我不幸出現意外，則由兵衛代我全權指揮，立即撤退，返回寧國，記住，這是軍令。”
頓了頓，穆雨陽再次道：“這一次我們要麵對的不是敵人，也不是平時的猛獸，而是冥山內隨時都有可能出現的危機，你們，都是我親自訓練出來的大寧國的士兵，你們的家人，正在等待著你們回去團聚，你們的國家，正在等待著你們回去守護，因此我不希望任何一個人出現意外，明白嗎！”
“明白。”侍衛們答道，雖然聲音不大，隻是簡單的回答，不過石頭仍然能夠聽出他們心中刻意壓抑著的激動。
就連一直跟隨在他們身旁的兵衛，始終是一副僵硬的麵龐的兵衛臉上似乎都有著幾分動容。
多少年過去了，這是第一次，將軍親自給他們發號軍令！
因為他們心中明白，或許這是此生唯一一次跟著將軍一同戰鬥，哪怕不是在沙場，又能再次聽著將軍熟悉的、不容質疑的軍令和對他們的關心，就算是他們早已經各自鎮守在寧國一方，為將為郎，此刻心中也仍然是激動無比，隻是這些都被他們埋藏在自己的心中，不表露出來而已。
石頭不由得再次對穆雨陽生出敬佩之意，能訓練出如此優秀的士兵的將軍，絕對不可能是一個隻懂得打仗的薄情寡義之人。
“出發。”穆雨陽一聲令下，一行人就向著冥山行進。
始一踏入冥山，石頭腳下就發出一聲脆響，低頭看去，是一截白色的骨頭，像是人的，又像是野獸的，不知道在此處風幹了多久。在這截骨頭的四周零零散散的散落著其它許多野獸的骨頭，石頭仔細看去，這些骨頭上麵無一不布滿了密密麻麻的坑洞，像是被什麽腐蝕的一般，不過更像是讓什麽東西一處一處的啃咬出來的樣子。
更令石頭感到奇怪的是，他們一行人在此處行走了如此之久，剛開始還能夠聽到些許蟲鳥之聲，越往裏走，鳥獸越少，直至全無，像是走進了一片死寂之地。
石頭抬頭望向穆雨陽，正好看到穆雨陽也在看著這些白色的骨頭埋頭思索，眉頭緊蹙，“穆伯伯可知道此處是何處？”
“我也不知道，隻知道此處是大寧以北一千三百裏處，我們進入真正的冥山應該四十裏了。”穆雨陽到。“當年似乎聽寧皇過，在冥山的邊緣，有一種及其可怕的東西，就連修道者應對起來也極為的棘手。”
石頭聽了穆雨陽的話後，心中微微有些擔心。
因為穆雨陽他們沒有同真正的修道之人戰鬥過，不知道修道之人的恐怖之處，就算是一個才剛跨入識海境的修道者，其力量也會發生翻覆地的變化，就算是鷹九這樣的人，也絕不是一招之敵。
若是連修道之人應對起來都感到棘手的話，如果讓他們遇到，那麽一行人必死無疑。
“能不能走另外的地方？”石頭輕聲問道。
穆雨陽想了想，道：“這個恐怕不能，其餘的入口終年有霧障彌漫，這些大霧有劇毒，能夠讓人變得神誌不清，我們沒有人可以閉氣穿過這些霧障，這是目前有記載的進入冥山最安全的一條路。”
“那好，穆伯伯，請讓我跟著鷹一大哥和虎九大哥一起。”石頭畢竟曾經開辟過識海，靈覺自然要比一般人強的多，雖然此時他的識海破碎，修為不在，不過對於一些特殊事物的感知卻是要比鷹九和虎九他們強。
並且，石頭總感覺在冥山之中，似乎存在著什麽東西，讓他感到有些壓抑。
他曾經跨進過識海境，在世界之中麵對著勢的時候，也有過這種感覺，隻是那時的壓迫感要強過現在的百倍，那是道法的壓製，是高境界的修道者麵對地境界的修道者之時，然的威壓。
“這……。”穆雨陽顯得有些為難，想了想之後，不放心的道：“石頭，在這冥山之內處處充滿危機，雖然你武功不弱，卻沒有什麽戰鬥經驗，讓你到前麵探路我實在是放心不下。”
“穆伯伯無須顧忌，還記得我曾經跟你提起過的，石頭曾經也是一位修道之人嗎！我的靈覺並未全部失去，若是在冥山之內行走，或許我能夠給鷹大哥他們一些幫助，請穆伯伯無須推辭了。”石頭見穆雨陽如此擔心他的安危，心裏有些感動，雖然他與穆雨陽認識不久，不過卻很敬佩這位老頭。
穆雨陽聽著石頭堅定的語氣，想了想後，嚴肅的道：“好，那老朽就拜托石頭你了，隻是石頭你切要注意安危。”
“穆伯伯客氣了。”聽著穆雨陽如此著，石頭急忙還禮道。
石頭正準備向前趕去與鷹一和虎九一起，卻沒想到穆雨陽身邊的幽靈突然喊道：“等等，按照我們目前的地形來看，越過這個山的腰峰之後應該是一道長坡，大概在四百裏左右。”
“多謝。”石頭想要道謝，卻不知道該怎麽稱呼始終帶著麵罩的人幽靈，隻能了句“多謝”。
而且幽靈每次話都可以壓低了嗓音，聽起來有些嘶啞，像是嗓子破了一般，不過石頭能夠聽得出來，這是他故意而為之的。
石頭憑借著強悍的身體在冥山之中快速的穿行，很快就找到了鷹一和虎九兩人。鷹一石頭見過幾次，還是比較熟悉的，而在鷹一的身旁不遠處，是另一個體型和鷹一相差不大的人，正心翼翼的往前一路查探著走去。
“鷹大哥，虎大哥。”石頭喊道。
“嗯，你怎麽來了。”鷹一回頭看見石頭，有些詫異的道，對於石頭，鷹一表現得有些熱情，因為，在大寧，知道“幽靈”存在的人，除了極為少數的大寧密衛之外，就隻有石頭了，穆雨陽既然把一些大寧的機密都告訴了石頭，還讓他來傳話，鷹一自然能夠想到意味著什麽，隻是石頭自己不知道而已。
另一邊的虎九也慢慢的向著兩人靠近。
“石頭多謝鷹大哥上次的救命之恩。”再次見到鷹一，石頭急忙稽首感謝道。
“石頭不要客氣，有機會的話我可以教你我的刀法。”鷹一道。
“石頭多謝鷹大哥。”石頭一聽鷹一要教他刀法，心中還是大為感激，雖然這些世俗的武功在道法麵前顯得微不足道，可是現在的他，麵對著那些頂尖的世間武者的時候，多向鷹一等人學一些戰鬥經驗，對他來，絕對大有益處。
“你子，看不出來還挺斯文的。”一旁的虎九笑著道。“對了，你怎麽一個人跑來了，將軍可是有話要你帶給我們？”
“並不是，虎大哥，是我自己要來的。”石頭道。
“嗯，你不是來傳話的？”鷹一有些驚訝，“你怎麽會想著到前麵來，你知不知道，在冥山內，比在戰場上要危險許多！”
“鷹大哥不用擔心，石頭既然敢前來與你們一起探路，自然有把握。”石頭道。“鷹大哥，虎大哥，幽靈大哥過了這個山峰，前麵就是一道長坡，大概有四百裏左右。”石頭並沒有急著明來意，而是對著鷹一和虎九兩人道。
“是幽靈大人。”鷹一和虎九兩人同時道。
“的確，過了這個山峰之後就是一道長坡，隻是我和虎九兩人都還沒來得及去查看過，在東麵，有一個沼澤，西麵是障霧，目前看來可以通行的，就隻有翻過這個山峰了。”鷹一道。
“好，鷹大哥，虎大哥，你們跟在我的身後。”語罷石頭就向著山峰上走去。
“好。”鷹一與虎九同時答道，既然是將軍讓石頭前來，那麽兩人跟著石頭便可。
“你心。”
前麵的一道山峰，其實就是幾裏之外的一個山頂，但是就是這短短的幾裏路，讓石頭不得不心翼翼、萬分謹慎的徐徐一步步前行。
四周空無一物，甚至沒有一絲聲響，隻有昏暗的山影和偶爾一處死寂的叢林。但就是這樣，石頭每向前走一步，心中的忐忑和不安便會又增多一分，他知道，這種死寂之地，多半都會存在什麽猛獸，希望不是妖獸才好。
石頭的靈覺讓他察覺到到這是一個十分危險的地方，正是靠著這種靈覺讓他躲過了無數的危險，而今，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了，甚至讓他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強烈。
不過也因此，讓他對那山峰的背後越發的好奇，究竟是什麽，讓他還沒見到就已經感到如此的危險。
一步一步走到山頂的石頭此刻幾乎是汗毛倒豎，全身的警覺性都用上了，無時無刻不在關注著周圍的變化，哪怕此時忽然有一聲異響他都會毫不猶豫的立刻飛身退去。
身後跟著的鷹一和虎九兩人見石頭如此，頓時也變得萬分心起來。
始一踏上峰頂的石頭，匆匆一眼瞥見峰頂下長坡的景象。
“這…這……這是……！”石頭看見峰頂下長坡的景象，驚駭得有些不出話來，饒是他曾想過或許會遇上妖獸或者是其它什麽可怕的東西，也被眼前一副場景給驚嚇到了。
石頭身後的鷹一和虎九見石頭站在山頂，一動不動，身體微微有些顫抖，急忙一步跨到石頭身邊，放眼向下方的長坡望去。
“這…這……這是……！”兩人看著長坡上鋪滿地麵的累累白骨，同樣是一副驚駭欲然模樣，連嘴唇都在微微發顫。
鷹一和虎九兩人常年在征戰沙場，白骨殘骸對他們來，已經是習以為常的東西。可是如今麵對著身前累累白骨，兩人都有些結結巴巴，一時之間，竟然不出話來！
長坡之上，甚至都不知道這究竟是不是一個長坡，還是一個坑洞，隻是被密密麻麻的白骨鋪砌成一道直通際的長坡。
石頭與鷹一、虎九三人站在地上，向下望去，久久不能言語。
“就算是殺盡奉地界所有的生靈，能不能在地麵上堆砌起來這樣一個白骨坡！”畢竟是久經沙場的人，鷹一和虎九經過一開始的震驚之後，慢慢冷靜了下來，緩緩轉過頭，顫顫道。
饒是石頭在世界之中的時候曾經曆過許多奇異之事，卻是沒來沒見過如此令人駭然的場景，白骨堆積成山，鋪成大路直通際，若是想要再進冥山一步，非要從這些累累白骨上踏過不可。
令石頭感到更為奇怪的是，如此多的白骨，竟然沒有一塊血肉，所有堆積成山的白骨，全都與石頭和穆雨陽一行人剛走進冥山時所見的骨頭一樣，上麵布滿了密密麻麻的坑洞，像是被腐蝕出來，或者是被啃咬出來的一般。
“如此多的白骨，究竟要用多少生靈的亡魂來祭奠？”石頭未曾理會身旁的鷹一和虎九，喃喃自語道。“數億萬的生靈，夠嗎？”
看著身前似乎鋪滿了整片地的森森白骨，石頭的心裏忽然感到有些難受，鼻頭微微一酸，他自己也不知道這究竟是為什麽，隻是目光所及之處，一具具屍骨就像是一個個亡魂，漂浮在山川之間，時不時看向石頭、鷹一和虎九三人。
此時石頭終於明白，在進入冥山之時，那種隱隱的壓抑的感覺是從何處來了。
眼前的一道白骨長坡，讓冥山的穹都顯得格外沉悶，突然麵對著如此之多屍骨遺骸，心中生出的恐懼，一點一點的侵蝕著三人的身心，數億萬生靈的屍骨遺骸，就這麽鋪在地上，形成一道長坡，望不見盡頭，要用多少亡魂的血肉之軀，才能夠鋪成？
強自鎮靜了一下情緒，石頭發現身旁的鷹一和虎九此刻都默不作聲，隻是有些癡癡的看著身前的累累白骨，兩眼無神，目光開始逐漸的暗淡下來。
“鷹大哥，虎大哥。”石頭急忙叫道。
而鷹一虎虎九仍然呆呆的立在原地，似乎沒有聽見石頭的叫喊。石頭心中暗道一聲“糟糕”。
與此同時，就在石頭靜盯著鷹一和虎九的瞬間，三人身前無邊無際的白骨之地忽然出現了密密麻麻的黑點，黑點越來越多，等石頭轉身注意到這些密密麻麻的黑點的時候，剛才數以萬計的累累白骨卻變成了一塊遮掩地的黑色“沙幕”，將這片死寂之地遮蓋住，此時此刻石頭再也不看不見一塊白色骨頭，眼裏全是這些一個個快速移動的黑點組成的“沙幕”。
“不好。”此時石頭終於知道，為什麽會有之前那種極度恐懼的感覺了，扯住鷹一和虎九，三人轉身就向著身後山下飛奔而去。
身後不斷有“嗡嗡”的振翅聲傳來，石頭不知道究竟是什麽東西在緊跟著他，他甚至不敢回頭，抱著鷹一和虎九兩人不斷向著山下拚命的逃離。
不管身後是什麽生靈，石頭肯定，隻要他稍一停下，他和鷹一、虎九三人，將永遠都回不去了。
“究竟是什麽生靈，能在一瞬之間就將鋪滿大地的累累白骨蓋住？難道不是生靈？”石頭心中想著，隨後又在心中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不可能，如若不是生靈，這裏必然會有沉沉的死氣遮蓋地，不會像是之前那麽寧靜。”
石頭忽然想起，之前穆雨陽和他提起過的，在冥山邊緣處有一種生靈，就連修道者都十分的難以應付，難道指的就是這種生靈嗎？
身後“嗡嗡”的振翅聲越來越近，幾乎是緊緊隨著石頭的身後，石頭不敢回頭，抱著鷹一和虎九，不要命的向前逃離。
“嘶。”石頭跑著跑著，脖子上忽然傳來一陣刺痛，此刻他兩手分別抱著鷹一和虎九，又不敢稍作停留，隻能更加拚命的向前逃離，好在脖子上的疼痛隻是維持了短短的一瞬間，應該不會有什麽問題。。
大概跑了幾裏路的石頭聽見身後的“嗡嗡”聲音已經沒有了，便開始放緩了腳步，回頭看了一眼，確實沒有東西跟著他，於是停了下來，將鷹一和虎九放到地上，準備發信號給穆雨陽。
“嗯，怎麽回事？”石頭剛放下鷹一和虎九，忽然感覺身體使不出一絲力氣，全身像是癱瘓了一樣，腦海裏的意識也一點一點的變得模糊，站在原地搖晃了幾下，下一刻便一頭栽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