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小石頭
衣衫襤褸的老頭正是李青雲。
那日在棲霞山頂他被黑袍人扔出去後便沒了知覺，等醒來後發現自己躺在這處狹的空間裏，四周全是石壁，神識居然不能穿透，不過雖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值得慶幸的是自己還沒死。
更令他感到驚喜的是，他的修為從識海境跨入了道胎境，他的識海不知道比以往寬闊了多少倍，幾乎可以與一些聖地教門的弟子相比。他可以清楚的感受到，在他的識海中央，一座樣子奇怪的道胎矗立。
“這，就是我的大道根基嗎！”清晰的感受到自己頭顱之中寬闊的識海中央一座祭壇沉浮，識海中法力流淌，祭壇上道則銘刻，李青雲不由得感慨，做夢也不會想到自己在有生之年還可以修出大道元胎！
舒緩了片刻心中的喜悅後，李青雲慢慢平複下內心的激動，開始細細的觀察識海中央奇怪的“道胎”。不過越看他越是疑惑，普通的識海境修道者跨入道胎境後，這片地都會根據修道者在境界提升的時候所感悟的道則來賜予修道者一座大道的載體，自行在識海中央凝聚並且模刻下自身感悟的道紋印記載體，這些被地賜予的大道載體通常都是形狀不定、形影模糊之物，不過一般都是些常見之物，隨著修為的提升會漸漸的在識海中央凝實。
也有資過人者，自行在識海中央凝聚道胎的，不過像他這種睡一覺醒來就在識海中央自行凝聚道胎，並且還如此的凝實、形狀如此怪異的世所罕見，除了在一些古書中記載的才或者妖孽身上出現過外，這個時代的人們還從未聽聞過如此駭人的事，就連李青雲自己也感到莫名其妙。
很顯然他不是個才，不然他也不至於直到壽元將盡都還沒能跨入道胎境，那為什麽在他的識海中央會出現這樣一座怪異的大道元胎呢？
“肯定與這次棲霞山上發生的事有關，在我暈過去後，棲霞山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李青雲心想。
他的道胎——一座凝實的祭壇，上麵模刻著許許多多複雜奧妙的符印紋絡，還有一道若隱若存的身影，不知道是什麽生靈，祭壇上的道則他一道也不懂，更無法參悟。不過李青雲並沒有多少失落感，踏入識海境，至少還可以增加三百年壽元，自己再慢慢感悟道則，模刻在識海中央的祭壇上。
暫緩片刻，李青雲便開始打量周圍的環境，發現自己是被困在一個奇怪的空間裏，這裏除了一個巨大的、長得像蛋的石頭以外，其他的什麽都沒有。無奈他隻得時時刻刻都守著這個“石蛋”，雖然處在漆黑的環境裏，但是他已經跨入了道胎境，夜晚與白對他來並無多大的差別，也不懼濕寒。
直到這個巨大的、像石頭一樣的“石蛋”蛋殼碎裂，從裏麵探出一個可愛的腦袋，李青雲被嚇了一大跳，急忙運轉法力，萬分戒備的看著碎裂的蛋殼之中的腦袋。憨態可掬的模樣頓時讓他感到有些手足無措，他原以為蛋殼裏要孵化出一個什麽大妖，沒想到卻是這樣一個看起來人畜無害的娃娃。
李青雲剛開始的時候始終和這個娃娃保持一定的距離，而這個娃娃也隻是光溜溜的坐在那裏，眨巴眨巴著大大的眼睛，咬咬自己的指頭，時不時在地上爬來爬去，用他手中的一根黑木棍敲打著地上玩兒。
“咿咿呀呀……。”嬰孩兒稚嫩的囈語不斷從家夥的口中傳出。
兩人就這麽僵持了許久，其實是李青雲一個人就這麽僵持了許久，期間坐在地上的家夥還哭了一陣，大概是餓了。李青雲見嬰兒種種表現都和一個普普通通的嬰兒一樣，便稍稍放下了戒心，開始在狹的空間內尋找出口。
嬰兒則是不斷的用手中的黑棍子敲打著地麵，或者是在空中不斷的揮舞，眨巴眨巴著大眼睛看著李青雲，時不時“咿啊”一聲。
李青雲摸索了好一會兒後依然毫無頭緒，隻得無奈的歎了口氣，在這個怪異的狹空間內神識毫無作用，四周岩壁堅硬異常，連一個出口都尋不到，人卻也不感到悶。
“哇……。”一聲清脆的啼哭響起，讓李青雲心中猶豫了半晌，眼裏有些許略微傷痛的光芒，猶豫了片刻，終於忍不住向光著屁股坐在地上的嬰兒走去，待走近那嬰兒時戒備之心已經全然退去。
“原來是尿了！！！”李青雲看著這個的孩子，麵色古怪的道。“這個從石頭裏蹦出來的‘大妖’，居然是一個乳臭未幹的嬰孩兒！”
早些年他亦不過是紅塵俗世中的一個凡人，從來不曾想過這個世上竟然還有能夠飛遁地的人，突如其來的一場瘟疫帶走了石頭村裏幾乎一半的生命，連他的妻子與尚在繈褓之中的孩子也離他而去，悲痛欲絕的李青雲選擇離開石頭村求醫，卻陰差陽錯的步入了修道者的世界，曆經風雨，數十年後又回到了石頭村這個生養他的地方，作為村子裏唯一一名略懂醫術的大夫而光榮的被石頭村的村民選為村長。
或許是想到了以往的傷心事，這個一百多歲的老頭兒眼角竟然微微泛起了淚花，憐愛的抱著懷中的嬰兒。
陷入了困境之中的李青雲不由得想起了從前塵封在記憶之中的許多事，在不知不覺中已對懷中的孩子親得不能再親，直把這個從石頭裏蹦出來的嬰兒當做親孫子一般對待。
待到李青雲將懷中的孩子哄到不哭後，又抱著他四處摸索起來。
“我一定要把這個孩子帶出去！”李青雲心想。
看著老頭兒不斷的走來走去，家夥似乎想到了什麽，在李青雲的懷裏“咿咿呀呀”的叫喊著，兩隻手在空中不停的揮舞。
李青雲也注意到了懷中嬰兒的動靜，但是卻不知道他的意思，隻得順著家夥揮舞拳頭的地方看去。忽然，李青雲一怔，就在懷中的家夥剛才坐著的地方，有一些奇奇怪怪的符號，表麵還有一層濕濕的痕跡，這顯然是家夥的“傑作”了。
李青雲顧不上這泡尿，連忙湊近了仔細的研究起這些怪異的符號來。這些晦澀難懂的符號讓李青雲看得頭暈目眩，不過好歹算是知曉了這些符號似乎是被人刻在此處的，這個由許多複雜奧妙的符印紋絡組成的圖案應該是一個陣法。在這個陣法的正中央有一個豎直的凹槽，李青雲不禁一喜，看來這個陣法大概就是他們走出這裏的關鍵了。
李青雲四處尋找著能夠嵌入這個陣法中央的東西，盡管不知道是否真的能夠離開這個地方，可毫無其他辦法的李青雲也隻得先這樣試試看了。忽然，他的腦海之中閃過一物。
“棍子。”
隨即李青雲伸手向懷中家夥手上的黑棍子抓去，但是家夥好像不是很情願的樣子，任憑李青雲怎麽使勁，家夥就是不放手，李青雲又不敢太用力，怕傷著了懷中的嬰兒。
無奈，李青雲隻好硬拿了。
半晌後，讓李青雲沒想到的是，這個剛出世的嬰兒力量大得驚人，他已經用上超過中年人的力量去抽嬰兒手中的棍子了，然而棍子始終被嬰兒緊緊捏在手中！
“怎麽會有這麽大的力量，也對，畢竟是從石頭裏蹦出來的怪物！”李青雲心想。
過了片刻後，家夥似乎明白了李青雲想要幹什麽，雖然不情願的抗議了了一聲，不過最終還是依依不舍的把手裏的黑棍子遞到李青雲手中，李青雲一喜，連忙伸手接住棍子。
“哐當”一聲，就在李青雲從懷中的嬰兒手中接過棍子的瞬間，隻感覺老腰一閃，猛一個趔趄，差點連帶著孩子一起摔倒在地上，心中更是大駭，“這究竟是什麽神物，怎麽這麽重，連我道胎鏡的修為也拿不動！！！”須知一個道胎鏡的修道者，力量也是一個成年人的數十倍。
雖然懷中的嬰兒本來就是一個從石頭裏蹦出來的怪物，早已習慣了的李青雲還是一陣心驚，剛才他從家夥的手中接過黑木棍、家夥放開手的瞬間，李青雲拿著棍子連人帶著孩子猛然向前倒去，差點一個跟頭栽倒在地上，而那根黑木棍正好“咣”的一聲落下、嵌入到陣法中央的凹槽裏。
“這根棍子究竟是什麽東西？”李青雲心驚。
一陣光芒從陣法中生起，空中隱約出現一絲波動，李青雲還沒來得及多想，隻覺得兩眼一花，便已在原地消失得無影無蹤。
李青雲帶著懷中的嬰兒消失的瞬間，狹的空間一陣劇烈的震動，山石崩塌，徹底的把這個狹的空間填滿，而那根黑色的棍子則是被結結實實的壓在嵌槽裏。
……。
浩浩蕩蕩的棲霞大地剛經曆過了一場劫，此時已經是滿地劫灰，除此之外別無他物。綿延萬裏的大山變成一望無際的平地，原先的棲霞大地變成了如今的棲霞大坑，就像是神人手持利器硬生生開鑿出來的一般。
“晝伏夜出，乾坤交替，鬥轉星移……。”在某一處原始的密林之中，一個衣衫襤褸的老頭兒邁著健穩的步伐，快速的向前掠去。老頭兒身後不遠處緊緊跟著一個看起來十來歲的孩兒，孩兒全身不著寸縷，赤身裸體的在大地上蹦來蹦去。
“老頭兒你慢點啊，我快要累死了！”孩兒漲紅了臉，拚盡全力的喊道。
老頭兒也不回答，依舊飛快的走著，不僅沒有減慢速度，反而走得更快了些。一步數十丈，轉眼之間飄然而過，不帶起一絲風塵，就像是仙家法術一般，走了許久後，老頭兒仍然麵色不改，呼吸勻稱，不斷地念出一些稀奇古怪的音符，而身後不遠處的孩兒則是跟著大聲的重複著。
兩人正是李青雲和石頭。那日石頭從“石蛋”之中蹦出來後，李青雲抱著他從那個奇異的空間消失，下一刻便出現在這片無窮無盡的森林中。兩人在這片森林裏一走就是三年，除了數不盡的參古樹之外連根鳥毛都沒有。
事出反常必有異數，一開始李青雲時時刻刻都在心謹慎的堤防著，直到在這裏走了三年之後，終於忍不住想要碰上一兩個同道中人了。三年了，這裏除了樹還是樹，更本沒有其餘的生靈。而且這麽多樹，連個樹妖都沒有！他和石頭兩人吃野果都已經吃到快要吐了。
“喂，老頭兒，你的那些傳中的比這野果要好吃一萬倍的肉在哪兒啊！”石頭氣喘籲籲的趴在一大叢野草上，對站在身旁一塊大石頭上的李青雲道。
李青雲回頭看了一眼，這個問題石頭已經問了兩年了，奈何現在被困在這個鳥毛都沒有一根的地方，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這個問題。
自從他跨入道胎鏡後，吸納地靈氣化作自身的法力神通，滋養肉身，根本不需要再進食。而最初身旁的石頭卻還是個嬰兒，一開始李青雲想著找點兒獸奶給他喝，然而事與願違，在這個除了樹之外還是樹的地方，別獸奶了，能找到一根鳥毛他都會高興的哭起來的。
無可奈何的李青雲隻好試著給石頭吸納一絲微弱的靈氣，心想著石頭好歹也是從石頭裏蹦出來的，日日吸納日月精華，對靈氣應該不排斥才對，李青雲就這麽誤打誤撞的把石頭養到了三歲。
令李青雲感到驚詫的是——石頭的個頭長得飛快，三歲的石頭竟然快要長到一般孩子十歲的個頭。長得快也就罷了，畢竟是從石頭縫裏蹦出來的，不過石頭居然連自己是從石頭縫裏蹦出來的都記得清清楚楚，讓李青雲好一陣尷尬。
李青雲看著累趴在地上的石頭，苦笑了一下，記得那日自己第一次聽到這個毛孩叫自己老頭後，便驚喜又充滿期待的對這子了一句“我是你爺爺”。
“呸，老頭兒你騙我，我是從石頭裏蹦出來的！”石頭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對著李青雲道。
石頭的回答令李青雲很是無語了一陣。
“你都記得？”李青雲驚訝的問道。
“記得啊，還沒出世的時候就記得了。”石頭頗有些落寞的道。兩人都是一陣沉默，片刻之後，石頭抬頭向李青雲，問道：“喂，老頭兒，在我還沒出世的時候有個娃娃經常跑到我的頭上玩兒，那是不是石頭村的啊？”
“嗯？什麽娃娃？”李青雲疑惑的看著石頭。
“我也不是很清楚，因為我睡了太久了，出世的時候什麽都不記得了！”石頭搖了搖頭，惘然的抬頭向空中看去。
時間靜靜的過了許久。
“喂，老頭兒，為什麽我們身上穿的東西不一樣啊？”石頭問道。
李青雲看著赤身裸體的石頭，前幾日用樹葉幫他做的褲衩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不翼而飛了，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破破爛爛的、還勉強能遮住身體的布條，忍不住長長的歎了口氣。
“年輕人的就應該多與地大道親和，這樣有助於你感悟道法，早日開辟出識海。”李青雲對石頭道。
“這是真的嗎？老頭兒你可不要騙我。”石頭對李青雲的話將信將疑。
“真的真的。”李青雲連忙答道，心想總算是給糊弄過去了，不過不知道何時才能離開這個鳥毛都沒有一根的地方。
……。
兩人垂頭喪氣的走在無邊無際的樹海之中，李青雲時不時的抬頭張望，露出一臉迷惑的表情。
“老頭兒你望啥呢？”
“我總覺得好像有人一直在盯著我們看。”李青雲道。
石頭歪著腦袋上下左右都看了一遍，“沒有啊，這裏除了你一直用一種怪怪的眼光看我以外，哪裏還有別人。”
李青雲若有所思的搖了搖頭，自從三年前跨入了道胎境後，他對大道的感悟也更加的深刻了許多，冥冥之中便會對某些東西生出感應。
讓李青雲無可奈何的便是他識海中央那座古怪的祭壇了。修出識海的人想要跨入道胎境，必須在自己識海中儲納足夠的靈氣，還要有足夠強大的神識去感悟地大道，然後在自己的識海中才能凝實出大道的載體，模刻道則。道的載體越是宏大，所能承載的道則也就越多。
識海中的大道元胎一旦構建出後便是穩定的存在，隻要識海中靈氣不斷，便可調動道胎上的道則，化為通的神術，可搬山填海，摘星捉月，一步千裏。
李青雲識海中的大道元胎雖然是一座凝實無比，恢弘浩大的祭壇，然而這座祭壇怎麽出現的他都不知道，祭壇之上雖然同樣布滿了密密麻麻的符文烙印，甚至還有許許多多看不懂的大道法則，還有一個不知道是什麽模樣的生靈若隱若存。
並且，李青雲對自己識海中央祭壇上的道則與符文烙印一無所知，甚至不能參悟。每當他靜心去參悟這些晦澀難懂的道則和符文烙印時都會頭痛欲裂，有幾次神魂幾乎迷失，從此以後他再也不敢胡亂去參悟這些道則了。
“識海中央奇怪的大道元胎、道則與符文烙印肯定與這子有關！”李青雲心想。
“老頭，你怎麽又用這種怪怪的眼神看我？”石頭發現李青雲那異樣的眼神之後，不滿的到。
“為什麽別的從石頭縫裏蹦出來的要麽是生聖人，要麽是資卓絕的才，再不濟也是識海成，與道親和，難道你就沒有發現你自己身上有什麽與眾不同的地方嗎？”李青雲頗有些不爭氣的道，“你看看你，除了長得快點，記性好點，其餘那點對得起你驚動地的出世。”
“什麽生聖人，本人可是有仙人之姿，生而人，將來必要俯瞰宇內外，縱橫八荒的存在。”石頭怒目睜眼道。
“行了行了，別欺騙自己了，還仙人呢，前麵那棵樹，能飛上去嗎？”李青雲打斷石頭的話，指著前麵一棵樹道。
“額，這個，能用爬的嗎？”石頭裂開嘴，對著李青雲傻笑道。
“哐當”一聲，李青雲一巴掌拍在石頭的後腦勺上。
“哎喲喂。”石頭痛呼一聲。
“怎麽這麽硬。”李青雲看了看自己有點兒發紅的手掌，心想自己可是道胎鏡之人，就算沒有修煉過體魄，但是日日受靈氣滋養，肉身也早已堪比山石精鐵，打在這子身上居然會有些許疼痛的感覺。
“老頭，再打我就翻臉了啊！”石頭不滿喊道。。
李青雲沒有理會石頭，轉身抬頭向空中望去，心想著到底要怎麽樣才能走出這個鬼地方。
“到底要什麽時候才能吃上傳中的肉啊？”石頭又重新趴在草地上，有氣無力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