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沉於賭
“崔老鬼呢?”
鍾無虞走進賭坊大聲問道。
“崔老鬼呢?”
他又問了第二遍。
剛想問第三遍,有人應道:“他不在。”
鍾無虞定眼瞧去,見一衣衫上盡是墨跡的書生模樣之人坐在賭桌旁,頭亦不回地在搭話。
鍾無虞立即湊過去,拍拍他的肩頭,卻被此人反抓其手,鍾無虞正待回擊發力,卻覺其抓己之手毫無力道,與常人無異,應不是一練功之人,遂收回功力,任其抓住己手。
此人轉過頭來,放下鍾無虞之手,一股怨氣道:“什麽話不好問,偏要問鬼,什麽地方不拍,偏要拍肩,你這不上道之人,豈不聞賭錢之人最忌諱拍肩了。”
鍾無虞笑道:“那我問的老鬼呢,他在哪?”
此人已然極不耐煩,嚷道:“他既是鬼,就是去地府了,唉,這牌可真是見鬼了,真是每把都配不上啊,真是有鬼,他娘的,銀子都輸光了。”
鍾無虞問道:“真輸光了?”
此人道:“你眼眼瞎嗎?”
鍾無虞笑道:“是你瞎吧,你看這不是明晃晃的銀子?”
鍾無虞隨即拋在桌上五十錠銀子,便瞧見此人兩眼發光,口水直流,雙手就要去拿。
鍾無虞平生見過許多流口水之人,但大多是貪吃之人,卻絕沒見到貪賭之人亦是如此涎水泗流。
“你還要賭嗎?”
鍾無虞又問道。
此人竟點頭如搗蒜,唉,又是一癡人,賭癡。
比之那豹五有過之而無不及。
不過,豹五亦說得對,隻有在這賭坊裏才能最快找到要找之人,如今看來,還真是這樣。
“你就是那嗜賭如命,畫技超絕的吳妙手吧?”
鍾無虞猜得很肯定。
此人竟不點頭了,卻是瞪大眼睛望著鍾無虞,意為不敢相信這有錢的公子竟認得自己。
鍾無虞卻點頭道:“看來是的了,這樣吧,吳先生,這銀子給你,你仍舊抓牌去賭,但由我來給你配牌,保證讓你回個本來。”
吳妙手冷笑道:“公子可知道我輸了多少?”
鍾無虞道:“多少?”
吳妙手伸出一隻手掌,“五百兩?”,隻見其又伸出另一隻手掌,“一千兩?”,其點頭。
“好。”
“什麽好?”
“就是好。”
“那好,墩牌搖骰,下注離手。”
這吳妙手儼然成了賭坊莊家了。
這牌九莊家換成了一個年輕的後生,這後生的臉生的比個娘們還白,一雙手比個娘們還嫩,說話言語比個娘們還輕。
乍一看,還真以為是個小娘們呢。
看來,這莊家好欺負了。
可為何這吳妙手卻一直在輸?
這吳妙手可真是賭運不佳啊,連個“娘們”都贏不了,唉,吳先生,你還是回家作畫吧,省得把銀子皆拋入水中了。
鍾無虞搖搖頭,瞧向那坐莊的後生,那後生墩牌搖骰的動作卻是異常利索,全不是一個雛兒,而是一個厲害的老手,且會偷偷換牌之嫌,難怪,這吳妙手會輸得個精光,看來,要小心了。
財桌上莊家一人,閑家三人,吳妙手居三人中間,左右兩側之人皆是肥大身軀,方麵大耳,著一身上好綢緞衣服,金簪束發,指戴寶石之戒,不用多想,此二人非官即富,身上金銀擠滿荷包。
此二人雖也輸了些銀兩,但全然不當一回事,因為這些銀兩對他們而言,實是九牛一毛,小菜一碟。
因此,這二人下注時,皆是丟下五百兩銀子,連眼睛都未眨一下。
可吳妙手是眨眼又咂舌,不知該如何下注,看來是輸怕了,連下注都這麽小心翼翼。
鍾無虞看著心煩,隨即從錢袋裏取出一錠銀子就丟於桌麵。
吳妙手想要拿回,卻被鍾無虞摁住了手,“拿牌了”,此時莊家搖出的是三個“一點”,正好是吳妙手開始拿牌。
此番拿牌卻是四人全部拿完桌上三十二骨牌,一人要拿下八張,然後自莊家出牌,下手跟牌,如牌小跟不了,即把最小之牌給莊家,最後誰的手裏牌最多,就贏錢最多,而牌最少,甚至是一張牌也沒有,那銀子就輸光了。
吳妙手當然熟悉此番玩法,他思慮一下,就自其左手邊拿牌,八張牌到手,逐一翻看,卻不知如何配對才好,正在一籌莫展之時,莊家已然出牌,先出一張,是“長三”,共六個白點,上中下排列,上下皆為豎兩點,中間是橫兩點。
下手一看大笑,出一牌,是“梅花牌”,共十個白點,上五點,下五點,正好吃莊家。
可他沒笑多久,就閉口笑不出來了,隻因莊家又拿出一張“長三”,配成了“雙長”,他要拿出另一張“梅花”來,配成“雙梅”才能贏下莊家,但可惜的是他哪還有一張“梅花”,隻得老老實實拿出一張最小的牌“白五點”。
該輪到吳妙手了,這莊家第一對牌可夠大的,實是不太好對付,吳妙手想拿出自己最大的牌,卻又被鍾無虞摁住了,示意要他直接棄兩張牌。
棄哪兩張呢?對了,這兩張,無法配對,點數又小,棄了吧,賭法規定,直接棄牌不能現牌,故吳妙手棄出兩張未現之牌給了莊家,而莊家亦不能看牌。
輪到第三位,他底氣很足,從容翻開兩張牌,居然是“雙鵝”,“斜三紅一”,俗稱“麽三”,吃了莊家“雙長”,這可真是“牌開得勝”啊,其人哈哈大笑。
那像娘們的莊家隻是淡淡一笑,又出第三張牌,竟是“八點全紅”,“人牌”,這可是很大的牌了,下手直接棄一張牌,第三位亦棄一張。
隻等吳妙手了,他開局已棄了兩張,如再棄,牌就全亂了,看來,要使出“王牌”才行,他快速出手,一張“紅兩點”牌赫然醒目,此為“地牌”,這便吃了莊家。
吳妙手伸手拿牌,卻被莊家阻止,隻見莊手中持有一牌,居然又是一張“人牌”,與第三張合成“雙人”,隻見“娘們”的臉上笑容更深了。
莊家勝券在握。
可,突見“娘們”的臉上紅一陣白一陣,隻因吳妙手亦拿出另一張“地牌”,合成了“雙地”,這下失去的兩張牌又回來了。
兩輪過去,莊家仍贏兩張,下手兩輪皆輸,少了三張,第三位贏一張,而吳妙手無輸無贏,正好保本,也就等於沒錢贏,隻好等到後麵兩輪了。
“可加注。”
隻聽得莊家“娘們”的聲音響起。
“可加注?”
吳妙手多此一問,其餘二位搖搖頭。
“娘們”點頭。
吳妙手拿出一錠銀子丟下,正要收緊錢袋,卻被鍾無虞一把搶去,而後全部拋下,竟把家當都拋下了,這,太冒失了吧?
卻隻見鍾無虞搖搖頭。
吳妙手也隻能順從了,因為這銀子是他的,隻能是他做主。
“下好了?”
“娘們”問道。
吳妙手僵直地點點頭。
“好,那開牌了。”
“娘們”翻開第五張牌,四個白點,“板凳”,“請你坐”,“娘們”道。
“坐著的。”吳妙手答道。
“我說的是你後麵那位爺,爺,腳酸了吧,請坐。”
“娘們”看著鍾無虞,眼波如水流轉,鍾無虞怎麽看她,都是一個母的啊。
“要是你給爺揉揉就好了,如能陪爺睡上一宿,那就更好了。”
鍾無虞揉揉腳打趣道。
“哈哈……”閑家三位皆是大笑。
而那“娘們”臉上竟通紅,真像個小娘們一般。
“別笑了,都給我開牌。”
隻聽“娘們”潑辣地尖叫道。
這一聲不叫還好,叫出來,聽其嗓音,還真是一個“娘們”的尖銳之聲。
“好辣的娘們!”鍾無虞笑道。
“嗯,娘們,這裏有娘們?”吳妙手甚是不解。
“吳先生,這裏沒有娘們,要找娘們,去翠煙樓找去。”上手的那位笑道。
“哦,對對對,等下贏了錢,是要去找的。”吳妙手亦笑道。
“再不開牌,老娘,不,老子就要收牌拿錢了。”“娘們”竟出現了口誤。
“好,開牌,唉,算了,我棄牌,沒你大,娘們。”下手輸牌卻仍是油腔滑調。
第三位什麽也沒說,亦是棄牌。
“該你了,吳先生。”“娘們”恢複了神色,輕笑道。
吳妙手莫名的緊張,緊張地全身都在冒汗,卻不知他是要棄牌,還是能吃下莊家,反正就是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