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豹手回春
藍玉雙眼緊閉,好似已無知無覺,側臥在床,“銀霜劍”竟還在她的身體內,雖有草藥敷傷,但仍見黑紅之血不時滲出,這可想而知,她是多麽地痛苦與虛弱。
鍾無虞呆坐在床沿邊,已毫無辦法,隻能等待豹五。
此刻,豹五坐在一個花廳內的圓桌旁,桌上有十幾盤好菜,皆是葷食,還有十幾壇好酒,皆已開封,豹五吃飯喝酒不用筷匙,全然隻用雙手,尤如風卷殘雲,又好似餓鬼投胎,刹那間,一桌子好菜好酒,皆被他一掃而光。
陰惜柔是第一個為之而驚訝不已的人,她從未見過如此吃飯的人,更沒見過飯量酒量如此大的人。
陰揚的手已用軟布包住,他見豹五如此,亦暗自心驚。
蕭無痕手中又有了一把空無字畫的折扇,隻不過他的扇子是越搖越快,他想不到這世上竟有此等怪人。
他當然想不到,因為豹五從小沒有生活在人間,他是生活在豹群中。
也許是他爹娘嫌他長得醜,便把他拋之於荒野,不過,真正的原因卻是他自幼爹娘雙亡,是被仇家追殺致死,在被追殺的道途中其爹娘於情急之中把年僅兩歲的他隱藏在山野之中,再返回尋找時卻已不見蹤影,而此時仇家又再次尋覓上他們,經過一番激戰之後,其爹娘雙雙命喪渺無人煙的叢林亂石之中。
其屍首竟被餓狼啃個精光,可憐啊可憐,豹五自此孤苦一人,連爹娘的屍骨都無從找到,更何況去為二老立下墓碑。
那豹五失蹤之因,竟是被那山中之豹銜走,更神奇之處在於,豹竟未吃他,更是把他留在身邊,而這豹竟是一隻母豹,它正處於待產之時,一日竟生下四隻小豹,這豹五天資聰穎,自一歲時便識得許多字,於是他為自己取名為“豹五”,意為第五隻出生的豹,儼然以豹為母,反隱下了自己的本姓。
歲月荏苒,他一天天長大,日夜與豹為伍,習得了豹的許多習性,也如豹一樣去剿殺獵物,並茹毛飲血,有時也學得正常人們,把食物燒熟來吃。
長至這十七年華,身體粗壯如豹,膂力驚人,曾隻手拔起一株大樹,用以修成房屋,以遮雨淋日曬。
他也不知從哪弄來一柄破劍,每日練劍,卻無章法,但用這柄破劍去追擊獵物時卻比先時要好了很多,讓自己與豹群們少挨了些饑餓日子。
也不知他為何要來到“人間”,竟徑直來到“黑鷹山莊”,挑釁“鷹麵郎君”陰揚。
此刻,他酒足飯飽,立起身來。
陰惜柔“噗哧”一笑,道:“你們看,這是不是一隻饞嘴的小花貓?叫什麽‘豹五’嘛,這分明就是一隻貓嘛,哈哈哈――”
陰揚也忍不住笑,道:“快來人,打盆水來,給豹少俠洗洗臉,剪剪發,再為少俠沐浴更衣。”
蕭無痕更是朗聲大笑,道:“閣下這副尊容,實是佩不上閣下的劍法。”
這豹五還是不答話,卻用一隻大手在自己臉上一頓亂搓,難怪,自己會惹人發笑,隻因自己竟把飯菜都吃在臉上去了,自己的頭發上,臉上,甚至是鼻孔裏,都有飯菜。
這時,一仆人端來一盆水,拿來一把短劍,就要去割豹五的頭發,卻被豹五的大手閃電般地抓住,這仆人似乎沒有一點功力,被豹五的大手抓得生疼,疼得如殺豬般嚎叫。
豹五並不管他,用另一隻手拿下仆人手中的短劍,隨即又鬆開了抓住仆人的大手,卻隻見仆人的手立即變得烏青,裏麵骨頭竟已碎,隨即便栽倒在地,痛作一團,哭爹喊娘。
陰揚麵上雖不改色,心裏卻有一股慍怒,但又不便發作,隻得命人抬出這個無辜的仆人。
陰惜柔卻忍不住嗔怒道:“你這隻野豹子,好菜好飯招待你,你卻無故傷人,是何道理?姑奶奶要好好教訓教訓你這渾小子,今天所有的事皆是因你而起,讓你吃我一劍。”
年紀與這野小子相仿,卻自稱“姑奶奶”,好笑,可愛。
豹五並不生氣,反而他的一雙眼睛似乎總是有意無意地在陰惜柔的身上遊來遊去。
隻是別人看不見而已,隻因他的頭發實在太長,別人是看不見他的眼睛的。
蕭無痕也幫襯道:“陰大小姐,說的也是,看來不好好教訓這個野小子,是有辱山莊的門風啊,陰莊主,你說對嗎?”
陰揚一揚手,笑道:“呃,無妨,隻是傷個下人,小事一樁,如去計較,卻讓外人說我‘黑鷹山莊’太過小器,既然豹少俠不願整理衣冠,我們也不強人所難了,豹少俠,這會我們去看看鍾夫人?”
豹五並不理他,居然拿起短劍來,自顧自地割起自己的亂發來,不多時,一頭亂發已割得差不多了,他便又洗起臉來,一盆水洗不幹淨,竟整整洗了二十盆水。
抬起頭來,環顧眾人,竟露出不知是笑容還是哭相,令人看了,不免又想大笑起來。
隻是陰惜柔差點喊出聲來,她不由自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她不敢相信與肯定,她所看到的是幻象還是真相,這像乞丐一樣的野小子,一張臉,竟,竟生得英俊非凡,似已能與鍾無虞相媲美,隻不過,這是兩種不一樣的英俊,鍾無虞的英俊裏帶有滄桑,而這野小子卻是英姿勃發,又自帶一種叢林的粗獷,隻是這張臉上卻有幾處深淺不一的傷疤,但又絕不會以瑕掩瑜,雖隻有十七,卻充滿十足的男子氣概。
再加上他這一粗壯高大的身材,那可真是“豹中之王”啊,而且是“俊美之豹”。
陰惜柔這麽眨也不眨地看著他,他竟低下頭,有如大家閨秀一樣羞於見人,而偏偏他卻是一個堂堂七尺男兒。
蕭無痕更是不敢相信,也不願相信,這世上竟還有比自己更出色、更俊美的男子了,他自認為在此世上,才貌無人能比,包括他的師弟鍾無虞,也在他之下,而偏偏今日卻有一人能勝於他,但他卻硬是不願承認。
想想,世上這種自以為是的人也真不少,哎,這世上要是少一些死鴨子就好了。
隻有陰揚不動聲色,道:“好啊,這豹少俠果然是人中俊傑啊,真是一代更比一代領風騷啊,哈哈哈,快快快,豹少俠這就隨老朽去沐浴更衣,哈哈哈――”
所有人的眼光都集中在豹五的臉上,身上,包括鍾無虞和大傷在身的藍玉。
而陰惜柔反而再不敢看向豹五了,並不是因為豹五的變化,從“醜”到“美”,而是豹五的眼光一直停留在自己的身上。
“豹少俠,豹少俠,快,快給鍾夫人看看傷。”
一旁的陰揚在不斷地催促他,隻因他的眼光隻集中在一人身上。
這時,豹五才如夢初醒,看向了側臥在床的藍玉。
而還有一人的眼光始終停留在藍玉的身上,他麵露焦急之色,手中折扇搖得飛快,他真想親自給藍玉診治,隻可惜他並不懂醫道,所以也隻得等待豹五了。
“嗬嗬,蕭兄弟,別那麽著急,你看,你的師弟,你師妹的丈夫也沒你那麽著急啊,嗬嗬――”陰揚又是陰陽怪氣地說道。
“你,你,哎!”蕭無痕被陰揚說得牙癢癢,卻也無話可回了。
而隻有鍾無虞淡然無語,並含情脈脈地望向自己的愛妻,不為所動,似乎其身外的一切皆是浮雲,隻有他的妻子才是他的一切。
而有一人竟又傷心了,她的眼淚都快要溢出來了。
陰惜柔把頭別向了門外,她不想讓人看到她的眼淚。
而偏偏就有一人看見了。
這人如岩石般地內心似有一些開裂。
不過,這人——豹五還是走向了藍玉,示意鍾無虞站在一邊。
鍾無虞稍遲疑了一下,便默然地走到了一邊。
此時,豹五竟握住了“銀霜劍”的劍柄,看情狀是要拔出這劍了。
“你,慢點――”
有兩個人同時開口,隻見鍾無虞與蕭無痕對視了一眼,都各懷怨氣。
豹五用手作噓聲狀,示意不要說話。
而陰惜柔卻走向了鍾無虞,一臉歉意地望向了鍾無虞,正乞求他的原諒。
鍾無虞卻並不看她,這讓陰惜柔痛苦萬分,她隻能祈盼豹五能“妙手回春”了,但見情勢卻相當不妙。
而豹五卻把陰惜柔的擔心痛苦放在了心上。
此時,他又自懷中取出了一把“草藥”,這“草藥”色澤暗淡,聞之又有一股濃烈地腥臭。
陰惜柔不自覺地捂住了口鼻,皺上了眉頭。
蕭無痕用折扇也掩住了口鼻,而隻有鍾無虞和陰揚若無其事。
鍾小魚和鍾小玉被仆人牽出了房間。
豹五緊握住劍柄,堅定的眼睛直看向藍玉。
而藍玉略點點頭,又堅定地看向鍾無虞,鍾無虞也報之以堅定的眼神。
而其餘各人亦是緊盯著豹五握住劍柄的手。
堅定,此時,唯有堅定。
豹五握住劍柄的手用力往後一抽,隨即棄劍於地。
突聽藍玉“啊”的一聲,有鮮血噴薄而出,仰麵倒臥在床,痛苦萬分。
鍾無虞與蕭無痕搶步而上,陰惜柔竟遮住雙眼,不敢再看,而隻有陰揚相當淡定,一張黑臉毫無表情,那是因為事不關己,抑或因為看慣世事。
豹五兩條青筋暴起的臂膊分別擋住了心急如焚的鍾無虞和蕭無痕,此二人竟無法向前邁出半步。
這一劍傷及了她的肺部,而隻有半分之距就會傷及她的心髒。
但在抽出劍的刹那,隻要略斜一點點,就會割破她的心髒,那時,大羅金仙到此,也無力回天了。
但,豹五抽劍的力道、角度及速度,剛剛好,不輕不重,不偏不倚,不停不頓,原路抽出,隻是劍是穿身而過,不流血是不可能的。
但,血流不止,也會耗盡藍玉的元氣,隻怕也是白忙一場了。
看得出,豹五是胸有成竹,但卻被兩個“蠢材”攪動了“水”,救人如救火,一刻耽誤不得。
隻見,豹五瞬間兩條臂膊往後一用力,那鍾無虞與蕭無痕竟往後一跤摔倒,豹五抓住時機,扶好藍玉,立刻用手中的“草藥”堵在了藍玉的前胸和後背,說也奇怪,血不再流了。
豹五緩緩放下藍玉,卻又從自帶的包袱裏拿出了一些東西來,細一看,原是靈芝,人參,竟還有“雪蓮”。
這讓人驚訝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