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求簽
敏敏?我都快對這個名字陌生了,靈台稍稍清醒了。天已經大亮了,阿爹經將煎好的藥端了過來,“一會我將太子殿下扶起來,你來喂藥。”
“別那麽麻煩了,我來扶他就好了。”
阿爹將藥碗塞進我的手裏,怒其不爭的看了我一眼:“好歹也是個女孩子家,怎麽能隨便碰別的男人呢。”
我瞬間石化,在京城的這五年已經讓我徹底適應了白子明這個身份,和人打架難免會碰到身體,這其中碰觸的最多的人怕就是眼前床上躺著的這位,畢竟這麽些年來,明著暗著我們不知道打了多少架了,各有勝負。
春風越過鏤空的窗扉灌滿整間屋子,拂在臉上涼絲絲的。關顧著照顧他,我餓了一上午終於頭暈眼花了。
阿爹說他去準備上墳的東西,下午再帶我去寺廟裏求支簽。可是我現在似乎已經沒有力氣走路了,可惡的司馬君然,仗著自己餘毒未清,事事刁難於我。但這事其實還要怪徐靖平那個大嘴巴,他要是不亂說話,太子殿下也不會知道我被阿爹罰跪的事情,更不會知道是我害他躺在床上燒了一天一夜。總而言之,他現在明明能吃能喝能裝模作樣,卻還要拚了命發了狠的使喚我。
“子明哥哥,我來幫你吧。”月娥換了一身月白色滾雪細沙煙羅裙來到床邊。
或許是因為今天是我阿娘的幾日,這幾人紛紛穿著縞素。連一向不對盤的司馬君然也是一身黑色的長袍,頭上的玉冠也換做了黑色的發帶。
我瞧了月娥一眼,十分感激的將手上的藥碗交給她,長歎道,“得救了。”
她抿唇微笑,卻也沒再說什麽就進屋了。我正鬆了一口氣,徐靖平鬼魅一般的冒了出來,嚇得我本就酸軟的腿瞬間癱了下去。他哈哈大笑了幾聲,聲音傳的好生悠遠。“你何時變得如此膽小?”
我白了他一眼,嘴巴撅得老高,心中忽然想到了整人的小法子,故意做出一副慫包的模樣道:“其實也不怪我,你也看到了,我家住的偏僻,阿娘的墳頭就在那邊的山上。平時這裏還好,一入夜啊就會有陰森森的聲音飄蕩在耳邊,有人說在山裏看見了女鬼,你說我能不怕嗎?”
他的一張臉瞬間木化,眼睛直勾勾的盯著我,“你說的……可是真的?”
我瞧著他蹙在一起的眉頭,真是太好笑了,這種話也信?我違心的點點頭,還沒轉身偷笑,就聽見房內傳來的一聲獅子吼。身子猛然一顫,恨恨的瞪了那個方向一眼,徐靖平跟著我走回房間,略顯好奇道:“你剛才好像抖了一下。”
“嗯。”我好累,好想砍了司馬君然:“你知道什麽東西比女鬼還可怕嗎?”
他很是誠實的搖了搖頭,我就知道他木頭的緊,隻好循循善誘道:“最可怕的是能活生生把人變成鬼的主子,第二可怕的就是……不分晝夜折磨人的家夥。”
他一驚,急忙捂住我的嘴巴,眼中滿滿的責備:“你瘋了,你口中能把人變成鬼的,可不就是當今聖上嗎?”
“怕什麽,他又聽不見,你不說我不說,誰還會知道。”我一把拉下他的手,很是狗腿的對著屋裏的人應和了一聲。
阿爹回來的時候置辦了滿滿當當一籃子東西,管家大叔一邊往家走一邊吆喝我出來接東西,這是以前在老家養成的習慣,住在京城這些年,能被他使喚的人比較多,久而久之我就從他的使喚名單裏淡出去了。沒想到一回老家,他這毛病又回來了。
我正和徐靖平說話,故意不理會司馬君然,要是總被他使喚,我絕對會累死。徐靖平抿了口茶笑道:“子明,你該走了。”
“哦。”我哼哼了幾聲,拖著疲軟的身子往外走,司馬君然果然是個混蛋加怪物。我拿女鬼的一套說辭嚇他,他猛然從床上坐了起來,嘴巴忽然長大,一副驚訝的能夠吃下一整顆雞蛋的樣子,眼睛直勾勾的盯著我的背後:“有……有有……有鬼啊。”
我嚇得從凳子上跳起來,用盡了最後一絲力氣。他拍著脆弱的床板哈哈大笑,險些笑岔了氣,我這才知道他就是純粹耍著我玩的。
他們並不知道我和阿爹拜祭阿娘之前要去一趟山上的寺廟,雖然我不明白為何要去那裏求簽,但我知道那裏是阿爹除了藥圃之外最喜歡待的地方。
空悟大師是個得道高僧,我小的時候他就是一把白胡子外加一顆光溜溜的腦袋,如今都五年過去了,他依舊是這副模樣。阿爹對他很恭敬,我們由他引著進入大殿,黃昏時分,殿內已經沒有多少香客了,我和阿爹一般模樣的跪在佛祖麵前,盡管我並不信佛。
“抽支簽吧。”阿爹將簽筒遞到我麵前,我愣了愣卻也沒說什麽,隻是不知道什麽時候阿爹也這般迷信了。
空悟大師拿著我費盡千辛萬苦才抖出來的一支竹簽,唇角微微抿著,白色的眉毛掛下來幾縷,正好顯露白眉下麵那一雙深凹著的炯炯有神的眼睛。
阿爹虔誠的問道:“簽文何解?”
“白施主所問何事?”空悟大師的話是問我的,可惜我抽簽的時候腦子裏一片空白,根本沒有想過要求什麽。阿爹瞧了我一眼,代我開口答道:“求這一生之路,是否順風順水。”
空悟大師的笑聲洪亮,捋了捋胡子道:“車到山前必有路,凡事莫強求,如此可保一生無餘。”
我扯了扯阿爹的袖子,小聲問道:“他什麽意思?”
阿爹瞥了我一眼沒理我,依舊一副謙和的態度道:“多謝大師指點迷津,白某就此別過,有生之年若還能相見,定來拜會大師。”
傍晚時分,紅霞漸漸的從山頭落下,餘光燒紅了半邊天際。我被阿爹一針紮中了啞穴,就這麽啞著被一路拉著下了山。半山腰有幾間獵戶樵夫們歇腳用的小屋子,在這一帶都是稀鬆平常的事情。
進屋子後阿爹燃起了柴火,丟了個包袱給我才將銀針拔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