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回朝
我身子一顫,這半個月一來我一直在躲著她,她來我家我就往皇宮跑,她去皇宮我就往家裏躲,再不行就直接和我的乞丐幫子睡城隍廟去。
“我覺得月娥與你挺般配的,一個是混世魔王,一個是紅顏禍水。”
“你才和她相配呢,一個東宮太子,一個是侯爺之妹,你們兩個聯姻才是眾望所歸吧。”我哼了一聲毫不示弱,於口頭上他很少吵得過我,是以最後隻能憋得臉紅脖子粗。然而於手頭上我已經不是他的對手了,盡管我因為徐靖平的緣故得以拜敬武侯徐靖安為師,但終究抵不過他司馬君然請了十個八個師父。他這三年就好像發狠一般,樣樣都想勝過我。但我覺得其實就他的身份而言已經注定他樣樣勝過我了,何必如此執著呢?
“你跟我進來。”他說不過我就一把扯著我的領口將我帶進書房,我被他拉的腳步踉蹌,急忙問道:“幹嘛?”
“寫字。”
我木然的看著那滿桌子的宣紙,上麵是各種字體,但仔細看來卻是出自一個人的筆跡,“你在練字?”
“要你管,你寫就是了。”他塞了一支筆給我,頤指氣使的讓我寫字,我想了想還是用自己的筆跡較好,“寫什麽?”
“你名字。”
他該不會在算計我吧,我心裏打起了小九九,連忙寫了‘徐靖平’三個字,他現在是皇上麵前的紅人,被算計也沒什麽大事。
“你幹嘛寫他的名字。”
我嗬嗬一笑,自然不能告訴他我的心事,隻好敷衍道:“順手,寫習慣了。”他突然出手抽走宣紙,累的那個平字在最後一筆拐了個彎彎橫跨整張紙。那團紙被揉成了個飯團在地上打了好幾個滾連同他本人一起消失在我眼前。
次日清晨,霞光初露,護城河外枯黃的幹草上染著一層白霜,仿佛鋪上了延綿萬裏的白地毯。太子一馬當先,一聲明黃色的鬥篷立於百官之前,文官武將分列兩旁,後麵跟著兩路禁衛軍,再後麵便是圍觀的百姓。
人人都道徐靖平不愧是戰神徐將軍之子,少年得誌,意氣風發。
而我這個既不屬於文官又不屬於武官的人,本來應該站在百姓堆裏,聽說太子殿下巴巴的舉薦我去迎接也就是這個目的。但是千算萬算算漏了徐月娥這丫頭,死拉硬拽的讓我站在了家屬一堆。徐將軍自是不置一詞,敬武侯瞧見我時隻是眉頭皺了皺,不悅的神情全都給了徐月娥,大約是說她一個女孩子家不知檢點。
她隻會嗬嗬一笑,眼神一眯一巴掌拍在徐靖安的肩膀上道:“靖安哥哥,我知道你喜歡的是嫂子這般嬌滴滴的美人,但是你妹妹我,著實學不來,所以別用這樣的眼神瞧著我了。”
敬武侯無奈的搖搖頭,因為誰都知道這一切是徐將軍默許的。
先鋒部隊跟隨進城的人數不多,繡著徐字的錦旗隨風飄揚。一馬當先的徐靖平一身黑色的鎧甲,紅色的衿帶纏在腰間,那是少年兒郎的標誌。一見到士兵們的影子,城門口立刻開始了鳴炮歡迎,那陣仗聽說不輸於三十多年前齊王爺的軍隊入主洛陽時候的情景。隻是如今都城都已經搬遷了,又有多少人還記得,隱約隻能從老一輩人的口中聽說。
徐靖平單手一揮,戰袍後披著的鬥篷順勢揚起,眨眼間便見他跪倒在司馬君然的腳邊:“末將參見殿下。”
不得不說,司馬君然此人雖然小心眼、討人厭,卻有著十足的太子範,他的小心眼讓那些臣子見到他都小心謹慎的應付,生怕被他克扣銀錢。
隻見司馬君然親手扶起他,拍拍他鐵甲上的灰塵道:“快快請起。”兩人寒暄了片刻,徐靖平便朝著我們這一窩子人奔來,那一副恨不得灑下熱淚的模樣惹人憐愛:,他頓了頓看向徐將軍道:“不孝子參見爹爹。”
“快起來,平安就好。”
那一刻我突然覺得徐將軍的不老戰神之名瞬間崩塌了,他也有蒼老的時候,譬如現在,他幾乎老淚縱橫的問道:“可見到了你二哥他們?”
“見到了,二哥三哥和五哥都在,身體健朗,托我給爹你捎個話,讓爹多保重身體。”
皇上體恤眾將士,頒下旨意設宮宴招待,官爵待大軍班師回朝再行定奪。我本不願意出席這樣的場合,可皇上的旨意裏特意交代了我和阿爹,即便阿爹官微言輕,卻依舊被拖了過去。
宮燈高掛,一片嫣紅。深秋時節,皇宮處處飄散著金桂的淡淡香味,或許是對這樣的香味太過敏感,也略顯厭煩,我隻想遠離這喧囂的宴會,躲開這吵鬧的絲竹,更想避開的是這討厭的香味。
清風徐徐,太液池旁的假山石特意打磨成這般光滑圓潤,我幾個起落攀了上去,躲在不高不低的石縫之間,瞧著那一輪圓月高高掛起,嗅著來自殘荷的清香。
“原來你躲在這裏?”
我被這略顯低沉的聲音嚇到,險些栽進池子裏。好容易穩住身子就見眼前飛來一壇子桃花醉,那股子桃花幽香芬芳醉人。我連忙捧起來喝了一口,任由這不算太烈的酒劃過喉口,沁涼爽快。
“好小子,大半年不見你酗酒啦。”他嗬嗬一笑,飛身落在我的身邊,一把奪過酒壇子,“這可是我兩年前埋在太學裏的,今天去挖的時候竟然還在,你果然守信啊。”
我哪裏是守信,不過是每日裏忙著討皇上開心,和太子鬥法又得應付太師和林夫子,沒空去挖罷了。當然他這個讚揚我也不會推出門外的,“那是,我是什麽人,最講義氣了。”
他一把搭在我的肩膀,那力道重的夠嗆,“你小子的義氣有限,這一點我比你清楚。但是吧……有時候還是挺靠得住的,不愧是我妹妹看重的男人。”
我剛悶進去一口酒,噗嗤一聲噴了出來,“你說什麽?”
“你小子別給我裝傻充愣,月娥的心思你會不明白?”
我扯著嘴皮子傻笑,明白,心裏跟明鏡似的,也明白整個京城估計沒人敢要她這個男人婆。可是明白是一回事,接受又是另外一回事了,我急忙拿下他的胳膊:“你別說笑了,我有心上人的。”記憶中的竹瀝哥哥,忽的浮現在眼前。不過那或許不是喜歡,隻是依賴。習慣了他在身邊,帶著我在藥田裏瘋狂的感覺。
“什麽?”他一愣,驚詫的無與倫比,可是那樣的表情隻維持了片刻便煙消雲散,轉化為一絲遺憾,我自以為他絕不會再抱希望了,但他簡直就是語不驚人死不休,一臉正色道:“那沒辦法了,隻好委屈月娥一下子,勉強讓你納妾吧。”
其實您不用如此貼心,真的……我欲哭無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