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9章 我欲
想到周圍的幾個門派，羅熠又突然想到了另一個人。
崔靖瑤。
她在十一年前離開城戰，外出曆練，如今也不知道如何了，是生是死都沒有任何的消息，而和關山距離此處也並非很遠。
羅熠轉身便離去，這山城之中已經沒有什麽值得他眷戀的地方。
山野蔥蔥，高山傍水。
和關山，山名本是如此，山上的門派也是如此，宮闕坐落山野之間，巍峨大氣，算得上是一處不錯的地方，於山林之中享受自然萬物的清秀，看雲起雲落，風漫風舒，有超然於世外的感受。
羅熠的身形從空間之中踏出，沒有驚動任何人。
他低頭看向和關山所在，下一步邁出，已經來到了那宮闕之前。
守門的弟子仿佛沒有看到羅熠一般，任由他隨意的步入其中。
進門之後便是大片的空地，周圍有不少和關山的弟子在來回走動，各自做著自己的事情，他們許多人的臉上都帶著晶瑩的汗水，日暮蒼山，許多人都湧向其中一座殿宇，裏麵有飯菜的香氣傳來，連同需多須發皆白的老者都會緩步踏來，與門下弟子一桌飲食。
羅熠神情淡漠，靈覺掃過整座宮闕，卻仍舊沒有發現崔靖瑤的氣息。
大概，她出去曆練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過。
他微微抬頭，有些意外的樣子，然後一步踏出，身形消失在這宮闕林立之間，再度出現的時候，已經來到了後山的所在。
在他麵前，有一座矮墳孤零零的葬在這裏。
和關山二長老司陽嘉，羅熠還是第一次知道他的名字，如今物是人非，他也已經坐化而去，隻是卻選擇將自己葬在這山清水秀之間，融入自然之中，再也不去理會世間萬物。
這是一個很嚴厲的長者。
他曾經也參加過城戰，本是雄心勃勃，欲要振翅翱翔，卻被現實打落，無奈將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自己的後輩身上，這才培養出了一個對於和關山而言是絕世天才的崔靖瑤。
隻是大概那個姑娘也已經再也回不來這裏了。
人死不過黃土一抔，羅熠透過墳墓，清楚的看到了裏麵已經徹底化歸塵土的二長老。
他蹲下身來，從地上抓了一把泥土，灑在那矮墳上。
再添一把土，算是來過。
他在這裏站了許久，一直沒有動過，隻是靜靜的看著二長老的矮墳，還有立在墳前的一根破舊的木樁，都已經被蟲子腐蝕，顯得破舊不堪，連上麵的字跡都變得有些模糊了。
“什麽人！”
後方的山林中，一道劍氣驟然射來。
那劍氣虛無縹緲，來到羅熠的身後不足一丈的位置便自然崩潰。
羅熠回過頭來，有些意外的看著出現在不遠處的一個顯得有些稚嫩的男孩，他長相清秀，分明不過五六歲罷了，卻滿麵英氣，眉宇之間還帶著些許讓羅熠感覺到熟悉的樣子。
但是更讓他意外的是這個男孩竟然注意得到他。
“你是誰？為什麽會在二爺爺的墳前？！”
那男孩小心翼翼的緩步靠近，手裏還提著一個籃子，裏麵裝著一些水果之類的東西，大概是要來此給二長老上墳。
不過，更讓羅熠在意的是這男孩手中的長劍。
他身材矮小，這長劍幾乎與他身高一般，被握在手中，指著羅熠，但是手臂很穩，顯然基礎不錯，身上已經有了些許的修為，卻能夠迸發劍氣，是一個小天才。
這長劍，羅熠有些熟悉。
是崔靖瑤的長劍。
“你這把劍，從何而來？”
羅熠揮手，那長劍頓時從男孩的手中射出，落入羅熠的手中。
男孩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驚呼了一聲，丟下籃子轉身就跑，那籃子裏的東西都散落了滿地。
羅熠笑了一下，探出一根手指虛空一點，那男孩頓時淩空漂浮起來，隻是雙腳還在不停的跑動，卻仍舊被羅熠拘禁過來，落在近前，一隻手提住了他脖頸後麵的衣領，將他轉向自己。
男孩反應過來，滿臉惶恐。
“你……你.……你放開我，不然.……我叫人了！”
他有些色厲內荏，卻讓羅熠忍不住有些好笑。
湊近了一些，羅熠再看這男孩的容貌，越發覺得有些熟悉，這男孩大概長相隨他的母親，英氣之間藏著清秀，與他的母親有著六分的相像，是一個很漂亮的大男孩。
羅熠笑了笑，將男孩放在地上。
“你母親是不是叫崔靖瑤？”
他問了一聲。
男孩當即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著羅熠。
“你……你怎麽知道？！”
他後退兩步，忽然變得有些警惕。
“我知道了，你也是來欺負我的對不對？！你是壞人！和那些人一樣，都想要來欺負我，連二爺爺的墳也不放過，你該不會是想.……”
說著，男孩忽然瞪大眼睛，臉色變得慘白。
小小年紀，想的倒是極多。
羅熠有些哭笑不得，心中卻也升起些許的悲哀，尋常這個年齡的男孩又怎麽會想到這些東西，隻是因為經曆的多了，所以才會明白，隻是不知道他到底經曆了什麽。
“我不是壞人，也不是來欺負你的。我與你二爺爺和母親是.……以往的朋友，今天偶然來到這裏，來看看他們，卻沒有想到你二爺爺已經死了，但是我還不知道你母親怎麽樣了。”
他走出兩步，蹲下身，將那籃子裏的東西都撿了起來，然後一個一個的擺在二長老的墳前。
男孩半信半疑的看著羅熠，見到他如此，這才漸漸放下了警惕，大眼睛裏卻開始積聚淚花。
“我母親……死了……”
他走了過來，壓抑著哭腔，顯得很是成熟。
“我母親，還有我父親，都已經死了。他們是被幾位長老活活逼死的，還有二爺爺也是。因為他們說二爺爺和那個羅熠有很好的關係，一定也是一個惡人，然後將他當作惡人，給殺掉了。後來我母親與我父親帶著我回來的時候，也被那些人逼死，隻是留下了我一個人……”
羅熠麵色平靜，微微點頭。
“那你呢，現在跟著誰生活？”
他轉頭看向男孩，這男孩身上的衣服也都是打著補丁的，看起來過的並不如意。
男孩不斷抽噎，想起以前的事情，開始止不住的抹眼淚。
“我跟著六長老生活，修行，他是以前二爺爺的朋友，隻是也被人逼得隻能住在山下，每天種地生活，開了一個小酒館，可是那些人還是經常會去搗亂，說我是惡魔的孩子。因為母親以前經常說起羅熠，他們說我母親與羅熠……私通，是個小惡魔，說父親隻是臨時找來的老實人，但也不是一個好人，被母親騙了.……”
說著，男孩頓時大哭起來。
羅熠張了張嘴，有些啞然。
人心不古，卻沒有想到隻是因為崔靖瑤說起過往，懷念過去，就會被人說成這般，可悲，可歎，卻又讓人憤怒。
羅熠始終不曾想到，竟是因為自己。
他搖頭一歎，轉頭再看向二長老的墳時，眉宇之間已經帶著化不開的陰鬱。
在很久之前，他還以為這些人已經被聖羽商會的人殺掉了，卻沒有想到竟然放過了他們，隻是大概這一切的背後，仍舊有聖羽商會的人在主導，讓這些與他有著些許過往交集的人都落得如此淒慘的下場，竟是被人活生生的必死。
男孩的父親，也是遭受了無妄之災。
但，縱然有著聖羽商會的人作為主導，若是他們自己不願，這麽多年過去了，這男孩也不會過的仍舊如此淒慘。
故人之子，卻如此難堪。
羅熠站起身來，伸手摸了摸男孩的頭發。
“我要走了，還有事情要去做。”
他頓了一下，掌心之間忽然匯聚光芒，查探了一番男孩的資質，算是上乘，然後又從混沌決中演化，留下了一道靈決與三劍的劍意，然後便一步踏出，在男孩仍舊沒有反應過來之前離去。
他去了青竹山，也去了白術閣。
張紫瑞，蠻兒，八長老，溫婷婷，陳宏偉，四長老.……
他們，有的人連墳都沒有留下，有的人也隻是黃土一抔，再也無一人尚且留在這個世界上。
所有人都已經故去。
羅熠也抓住了一個青竹山的長老，剝離其意識，確認了心中的疑惑。
這所有的一切，卻是都是聖羽商會在背後主導，當然其中也有著他們自己本身的意誌，都不希望這些人好過，然後生生將他們盡數逼死，隻有張紫瑞，蠻兒和四長老還有一座矮墳，是他們以往的好友給匆忙立下的，卻也因此都過的並不如意。
人心險惡，卻沒有想到險惡到了這般的境地。
羅熠心中不快，像是有一團陰鬱沉積在心頭，無法揮散，無法抹去。
他忽然升起了一些可怕的想法，想要將這世間以鮮血洗禮，將所有的一切都抹去，一如時代的破滅，然後讓所有的一切都重頭再來，於破滅之中誕生新時代，讓這個世界都經曆一場新生。
青竹山山巔，羅熠負手而立，環顧四野。
他揮手，一步踏出，將空間破碎，踏向那誕生不久，仍舊年幼的世界。
“我欲破滅天道，血染長空，建立新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