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一生之誓
山，叫蒼行山。
便是老麒麟的山，也是老麒麟和墨紅妝墳墓所在的地方。
山頂，羅熠悄無聲息的出現，身上的氣息沉寂，猶若死灰，毫無生氣。
他站在墨紅妝的墳前，看著那血淋淋的墓碑，默然不語。
許久，他才低下頭，小心翼翼的，腳步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響，好像很怕驚擾了在這裏休眠的她，然後，靠在她的墳旁，將頭埋在雙膝上，不言，不語，默默地坐著。
孤獨，荒涼.……
大概是已經近乎絕望一般，他的感情，隨著她的離開一起離開了，現在，卻又連自己的心也大概碎了，死了.……
一切都來的太快，快到讓人有些措手不及。
羅熠想不明白，為什麽，沐就這麽輕易的離開了自己。
他抬起頭，看著自己的手。
他能感覺到，自己體內的妖力也已經沉寂下來，雖然還在，但是卻已經死氣沉沉猶若人至暮年，大概用不了多久，就會消散了。
沐離開了，帶走了她所有的一切。
妖紋沉寂在體內，已經化作黑色。
羅熠有些迷茫的看著，然後，又放棄了，垂下頭，靠在墳旁，靜靜的坐著。
山風微涼。
盡管早就已經開春，但是山裏的風仍舊帶著些許的寒意。
羅熠的衣衫單薄，吹了風，有些不自然的顫抖了一下。
大概也能感受到空氣的涼意，羅熠的身體輕輕起伏了一下，呼吸有些沉重，然後又重新歸於平靜。
他很累.……
累到想要就這樣，在這裏，躺下，陪著她一起永遠的睡過去。
但是……
他還有事情要做。
那一日，在這山巔之處，他許下的豪言壯語以入魔，他不容許自己背棄自己的承諾，縱然萬劫不複，縱然身死魂消，也絕對不會後退半步。
魔道難.……
縱然艱難險阻，卻也是他還活著的證明。
以我魔心覆蒼天，
以我魔道滅世間，
以我魔血證此道，
以我魔魂逆坤乾！
那時，他縱然入魔，卻也心如磐石，意頂蒼天！
到如今，卻已經落魄到了這般的地步.……
難難難.……
魔道之難，比羅熠想象中的更加難以前行，縱然隻是半步，卻也讓他遍體鱗傷，鮮血累累。
墨紅妝離去，沐也走了……
邱鳳天重傷垂死，武焓靈重傷未愈。
獨孤宏，華文軒，鮑雷，葛小薇……
輾轉反側行出百萬裏，從歐國到華國，所經曆的，不僅僅隻是遷移，而是之前所有的一切，都付之東流。
他，對不起他們.……
曾經的那一天，在那個地下的空間，七人坐在一起，意氣風發，談笑風生，豪言壯誌欲淩雲，卻不想如今背井離鄉，丟下所有的一切，從頭再來……
東山再起，談何容易。
在這世間，他已經寸步難行，又如何能夠再有原本的堅毅。
踏.……
青草壓下，月清寒的步伐緩慢而且沉重，她一覺醒來，卻見不到羅熠，慌亂了片刻，這才想起來蒼行山找。
看到了羅熠的身影，盡管他的氣息讓人感到絕望，卻也讓月清寒鬆了一口氣。
“主人.……”
她一直這麽稱呼羅熠。
緩步上前，蹲在羅熠的麵前，月清寒擔憂的看著他。
聽到她的聲音，羅熠微微抬頭，看著眼前這個猶如天降在自己身邊的女人。
沐，墨紅妝，月清寒，如今卻隻有她還在自己的身邊。
那奇妙的緣分，卻讓她如此的堅定不移，從來都不曾想過背棄。
“清寒.……”
羅熠張了張嘴，叫了一聲。
月清寒愣了一下，眼中綻放異彩，連連點頭。
“我在！”
這是羅熠入魔以來，第一次主動的叫她，有些欣喜，有些心酸，但是卻終歸是開心的。
羅熠看著她。
這個女人，真的很美。
銀色的眼眸，銀色的長發，凹凸有致的身材，而且實力也很強.……
她，可以說是一個完美的女人，但是，卻跟在自己的身邊。
羅熠張了張嘴，看著她，原本沉寂的眸子裏，露出些許的痛苦。
“你……也走吧.……”
他不想讓這個女人再跟隨著自己一起受苦，魔道之難，難餘登天，一步錯便是身死魂消，她本不應該承受這樣的危險與痛苦，縱然一直在那蒼白的地獄之中遊蕩，也好過心神始終如今一般。
原本笑著的月清寒，笑容凝滯在臉上。
她驚愕的看著羅熠，想不明白。
“你應該有自己的生活，既然活過來了，那就應該擁有屬於自己的一切，而不是跟著我。”
羅熠看著月清寒，眼神已經重新歸於沉寂。
“這對你.……不公平.……”
月清寒嬌軀一顫，瞪大了眼睛，看著羅熠。
她不敢置信，從羅熠的口中，竟然說出這樣的話。
大概，沐的離開，對他的打擊太過巨大，讓他也開始對自己的存在產生了些許的動搖。
但是……
但是……
月清寒咬住紅唇，心中第一次生出慍怒，也是第一次違背了羅熠的話。
她伸出手，狠狠地打在羅熠的臉上。
清脆的聲音，在山風之中回蕩，羅熠的臉上，一個清楚的，五個手指的指印漸漸紅了起來。
他默默地回過頭，看了月清寒一眼，然後低下頭，重新靠在雙膝之間。
他沒有說話，但是卻比說出什麽，跟讓月清寒難過。
“你……不應該是這個樣子的。”
月清寒的聲音有些顫抖，眼眶微紅，淚光凝聚。
她輕輕的抽泣著，咬緊了紅唇，看著低著頭的羅熠。
那死寂的氣息，好像已經暮年將死一般，毫無生氣，也毫無存活的念頭與欲、望，看破了一切，也看淡了一切。
他，放棄了自己所有的一切。
大概是真的想要在這裏睡過去，然後一直陪著那個帶著他的心一起離開的女人……
“我不走！”
月清寒顫抖了許久，站起身來，聲音鏗鏘，落地有聲。
羅熠沒有反應，仍舊坐在那裏，抱著自己。
“無論如何，我也不會離開的。自從那一天，你執劍破黃泉，帶我離開了那蒼白的世界，縱然隻是無意，但從那一天開始，我便已經將所有的一切都交給了你。你說什麽，做什麽，我早已決定，縱然萬死，也決不辜負！”
月清寒深吸了一口氣，將淚光逼了回去。
她低著頭，看著羅熠。
“你讓我殺人，我便殺人；你讓我作惡，我便作惡；你讓我赴死，我便赴死.……這個身子未必是我的，但是我甘願將所有的一切都奉獻給你，隻因為你將我從那無盡的痛苦與孤獨之中救出。今後，你便是我的神，便是我的信仰，是我的一切，你要什麽，我都可以給你。貞潔，靈魂，都可以，但是唯獨離開，我做不到。”
羅熠的身子輕輕一顫。
他的手掌，不自覺捏緊。
他也在痛苦。
月清寒抽了一下瓊鼻，重新蹲下來，聲音變得溫柔起來。
“你若覺得我煩，我可以一句話也不說，一點聲音也沒有，隻要你需要我，我就可以出現在你的麵前。就算你讓我去死，我也可以毫不猶豫，因為是你讓我有了再生為人的機會，這條命，便是你給我的。於我而言，你就是我的一切。你趕我走.……倒不如，直接殺了我。”
羅熠緩緩抬頭，露出一個縫隙，看著她。
那雙銀色的眼眸，帶著決然與堅毅。
“我的世界裏，隻有你。紅妝姐姐走了，沐也走了，但是我還在，永遠也不會離開。我會是你最忠實的仆人，你要我做什麽，都可以，但是，不要讓我離開.……求求你.……不要……”
月清寒咬住嘴唇，已經有些發白。
眼眶裏原本壓抑的淚水，頃刻之間爆發，順著臉頰流淌，滴落在地。
她低聲的抽泣著，哽咽著，淚眼朦朧。
“我不走……如果你真的不要我了，那就直接殺了我！”
羅熠的眼睛輕輕的顫抖一下。
他的身體有些僵硬。
隻是，他仍舊沒有說話，重新低下頭，一言不發。
月清寒低聲的抽泣著，靠在自己的雙膝上，有些無助，有些悲涼，更多的是孤獨與絕望……
“為什麽.……為什麽一定要這樣……”
她無力的呼喚著。
但是，羅熠卻仿佛已經下定了決心一般，縱然他也在承受著痛苦，卻始終沒有再給出任何的反應。
任憑她如何呼喚.……
“主人，我.……我起誓，對，我起誓！我真的起誓！隻要主人不趕我走，一生一世，絕不背離！如若違背，便蒼天湮滅，萬劫不複，永生永世受黃泉之苦！主人之言，主人之命，絕無違抗，以血之言，以魂為命，天地為鑒！”
月清寒立起三根手指，一道血痕從掌心出現，流出鮮血。
她很突兀的做出了這個決定。
羅熠猛地抬頭，看著她，但是卻已經無法阻止。
她的眉心，緩緩地，烙印了一個血紅的符號，然後緩緩消散。
那一縷靈魂之間的溝通，變得更加的清晰。
羅熠張了張嘴，陡然露出怒容，身體也因為憤怒而顫抖，猛地舉起手來就要打向月清寒。
但是，他的手懸在半空，無法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