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見柳堂長
“你是哪來的的小子,怎敢在這大放異詞?我何時說過這樣的話?你別血口噴人!”
“我們學堂的柳堂長一生光明磊落,奉獻自身於後輩的循循善導中,是連今上都盛讚的人,你竟敢這樣汙蔑於柳堂長,是誰給你的狗膽?”
“孔夫子說:以禮待人,你個好小子,若是現在馬上離開,我也就不追究你了,不過是個貧賤草民,還不快走!”
那年輕男子被七慕的出口成章,唬得怔愣了一會,但他終究是個讀書人,反應過來後,便氣紅了臉,口齒伶俐的駁了回去,那男子本就站在台階之上,身量又比七慕要高上許多,乍一看,倒也真還有幾分氣勢。
七慕聽了也不生氣,反而盈盈一笑,宛如剛才什麽事也沒有發生,她平和的開口道:
“也罷,我初來乍到,年紀又小,你又是個有學識的,我就聽你的,我也不與你糾纏這事,但既然你說了,孔夫子講究以禮待人,那還煩請大哥以身作則,順手給我指個路吧?”
那年輕男子聽了,挑了挑眉,很是得意的笑了笑,心道:原以為說話這樣厲害,是多有骨氣呢,沒想到竟是個軟骨頭的,他裝模作樣的弾了彈袖口並不存在的灰塵,隨口就道:
“就你這樣的人,還好是遇到我這樣明理,又不愛與人計較的人,不然誰正經理你啊?還不被隨意就打罵了出去!”
“話說回來,小子你要去哪?”
七慕學著男子行禮的模樣,豪氣衝天的對著那年輕男子拱了拱手,揚聲道:
“自然是去官府衙門,告這啟章學院的看門狗,狗仗人勢看人低!”
“許過了今日,大哥你也能學著人家金榜提名的狀元探花,從此名揚四海了!”
七慕說罷,連正眼也不給那年輕男子一個,就轉身真的朝這梧桐鎮的官府衙門走去,做戲自然是要做全套的,聽著她背後那人的怒吼連連,七慕的腳步紋絲不亂,她抬頭挺胸,自有一股氣勢凜然的味道。
那年輕男子見著七慕越走越遠,心裏一焦急,連忙就跑上前去,拉住七慕的袖子,一瞬間竟似是換了一副臉,他陪著笑,好言好語的道:
“小兄弟,小兄弟,也算我服了你了,你要真去了官府,鬧大了對誰都不好,你不是就想見見柳堂長嗎?我給你通報一聲就是了,咱們有話好說,不是?”
他就是個普通的學子,家裏也隻有那幾分底子罷了,求學途漫漫,哪裏能經受得了這麽一鬧?鬧笑話事小,毀了他讀書人的清白名聲,事就大了!
“我一個貧賤的草民,哪裏能勞煩大哥給我去辛苦通報?我這等卑賤之身,還是去官府,敲那冤鼓來得合適!”
七慕不為所動,任那年輕男子拉著她,她卻依舊往前走著,語氣冷冷淡淡,麵上卻若有似無的噙著一抹笑。
“小兄弟,看你也是像是念過書的,俗話說得好,宰相肚裏能撐船,你大人有大量,就原諒兄弟這一回吧。”
“我一個小子,哪來的大肚大量?”
“小兄弟,剛才是我不對,同是讀書人,為了那個功名,我都寒窗苦讀快十載了,你現在一鬧,壞了的也不隻是我的名聲前途,你自己的名聲,難道也不要了?”
“我無意科舉,也不是所謂的什麽讀書人,並不在乎那點子名聲,不勞煩大哥處處體貼,為了我著想。”
“唉,你到底想要怎麽樣?小兄弟你就明說了吧,隻要不鬧大,什麽都好說。”
“那行,我們這就去見柳堂長。”
那年輕男子還留在原地時,七慕就已經幹脆利落的往回走了,看得那人,下巴都快要掉下來了,這小子,怎麽翻臉比翻書還快呀?
說來說去,原來還是要見柳堂長,這是要鬧哪樣呀?
七慕感覺那人好似沒跟上她,便回頭輕輕瞥了他一眼,明明眼神很是隨和,卻激得那人身上一個機靈,連忙就跟了上去,臉上還掛著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活脫脫的一副可憐模樣,好似被欺負的小媳婦。
走到了恢弘大氣的啟章學堂門口,見七慕還要往裏走,那人緊忙拉住七慕。
“小兄弟,你該沒跟我扯謊吧,柳堂長為人極好,但是,也不容得別人輕易糊弄,我就一個小小的學子,可擔不起這責任呀。”
那年輕男子愁眉苦臉的對著七慕說道,七慕給了他明晃晃的一個白眼,道:
“你隻需說一句:可否記得十口府上,金樽對月之樂?”
“其餘的,不需你操心,你安分的把話給我一字不漏的傳到,我便要好好的謝謝你了。”
那男子方才還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若不是他身上的衣服料子卻不算得極好,七慕或許會以為他或許是哪家的紈絝子弟,說話做事,這樣的頤指氣使。
而此時,卻有些扭扭捏捏的不得體,身上一股子小家子氣。
“唉,我去我去,你留步吧,學堂不讓人隨意進的,你留在這等我.……唉,我今日值個守,怎麽這樣難辦,也不見旁人似我這般……”
那年輕男子低語喃喃著,就頗有些垂頭喪氣的走了進去,七慕瞧著他這個樣子,覺得有些好笑,當下便細細打量起了那人,倒發現,那人的實際年紀該是不大的,隻是唇邊下巴的胡渣子倒顯得他年紀大。
再說白些,這人就是長得有點著急的典型例子。
七慕坐在啟章學堂的台階上,把包袱放在自己腳邊,伸了個懶腰,眉眼間流露出淡淡的疲憊,這一日,從日出到日落,她就沒好好休息過,馬不停蹄的趕了一天的路,才在天黑之前,堪堪趕到。
就在七慕小手握拳給自己捶著小腿的時候,那人未見人影,聲音倒先到了,帶著濃濃的興奮和激動,道:
“小兄弟,你可真是真人不露相,老實說,你和我們柳堂長是什麽關係?你可知道,他一聽你教我說的那話,麵上的笑突然就沒了,我還以為.……”
“嚇得我,我腿都要軟了,還好還好……”
“我從沒見柳堂長這般失態過,你好好與我說說,你與柳堂長是什麽關係?不,不,不,應該是你家老爺子和柳堂長是什麽關係.……”
那人語無倫次又絮絮嘮嘮的說了一大堆,七慕聽得眉頭輕蹙,而後又緩緩舒展開來,聽這意思,柳堂長該是明白了她的意思,知道是誰找他了。
這人果然如葉老爺子所說,是個重情重義的。
十口府上,是指葉府,金樽對月,暗指收留之意,她說得這樣隱晦暗澀,還真是怕那人一時不懂,反而又誤了事了。
七慕輕輕吐出一口氣,伸手拍了拍那人的肩膀,語氣輕快的道:
“大哥,你省省吧,柳堂長要見我,你還不快快帶我去,其他的事,我之後再慢慢的跟你說。”
那年輕男子一聽,傻傻一笑,望著七慕的目光都不一樣了,好似在看著一件寶物,他有些諂媚的道:
“瞧我.……我這就帶你去。”
一高一矮,一前一後,七慕跟著那男子,正式踏入了啟章學堂的大門,單薄纖細的身影,令人膽戰心驚的力量正在慢慢生長,蓄勢待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