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提分家
終於,村長牛出息說話了,他厚重又略帶些滄桑的聲音,帶著濃濃的不悅,他最不喜歡沒搞清楚啥事的時候,說七說八的人就跳出來一大堆,當下便皺著眉頭,道:
“好了,吵啥呢?小壯子,你來說說到底是啥回事?”
村長一開口,七慕隻感覺一瞬間她的耳邊就清淨了許多。
果然,這個村長是極有威信的,她的印象中,原主是本是有些怕這個麵相凶惡的老男人的,但她仔細的想來,覺得牛莊這個村長,其實做的每一件事,從來都算得上是比較的公正嚴明,令人心服口服。
村民一邊怕著,一邊又敬著,所以,雖說窮山惡水出刁民,但牛莊的風氣比起其他村莊,也算得上是極好了。
隻是,那三個字“小壯子”莫名戳中喜點,雖說,村長老早以前當村長的時候,她的那個便宜老爹才隻是個光屁股的小娃娃,是以,村長這樣叫也沒啥錯,但就是莫名喜感。
“我……”
葉大壯見村長問他話,不好意思的抬頭看了看村長,有些尷尬的笑了笑,卻說不出個啥來。
這讓他啥說呢?說不出口啊!
這時,七慕微微一笑,因著哭泣而有些嘶啞的聲音響起,她語氣平穩又不失恭敬的道:
“牛村長,可以讓我來替我爹說嗎?我一直待在家裏,有些事情比我爹更清楚。”
“恩。”
牛出息瞧了瞧葉大壯憋不出一句話的模樣,便應了七慕的請求。
見此,七慕小心的將楊麗麗又放在豬圈的草垛上,才緩緩站起來,走出豬圈,向牛村長那邊福了福身,任全身疼痛洶湧襲來,道:
“村長,您也知道我家日子不好過,時常斷糧,還是平日裏靠著鄉親們的接濟,日子才總算勉強過下來,可是,昨日我家……”
七慕欲言又止,咬著唇,又輕輕歎了一口,憂愁不已,目光垂下。
聽著七慕的話,牛出息微不可見的點了點頭,看著七慕的目光稍微柔和了一點,他對於葉家二房的日子,還是略知道一些的,這葉家算得上是牛莊裏極好過的人家了,隻是這二房啊……
而牛莊的其他人,則屏息豎耳的聽著,生怕錯過了什麽精彩的內容,牛莊裏日子寡淡,芝麻點小事就可供人們飯後閑談,議論好久。
李氏則黑著一張臉,嘴角下垂,心裏很不高興自己這個孫女,家醜外揚的表現,礙於在村長麵前,又不好發火,便憋著一股子氣。
張春草的手從村長一進來,就緊緊攥著帕子,一雙小眼睛上下不安的溜溜轉著,麵上的焦急擔心一覽無餘。
李之晴依舊恭敬的扶著李氏,她膚色白皙,穿著整齊幹淨,麵色平靜的亭亭站著,宛如山裏的野花一般寧靜可人,在牛莊一群女人中,頗顯不俗。
七慕不留痕跡的用餘光掃視了眾人,才有些哽咽,又道:
“家中實在揭不開鍋,七慕不得不上山挖野菜去,好讓爹爹、娘親,還有弟弟她們不挨餓,沒想到在山上,不小心摔了一跤,還好當時有找到一些吃的,也總算不是白去一趟……”
七慕隻字未提山上那個小懸崖,一來她不想讓其他人知道,壞了她借著絞股藍上鎮發財的路,人都窮得不能吃上飯了,還是要先顧著點自己,她可沒那舍生為人的活菩薩精神。
二來,昨晚請方大夫,方大夫平日少言少語少出門,從不和那家有交情,牛莊裏的人就算知道這件事,也隻道是她身子不好,突然暈倒,把她爹娘嚇得請大夫,並不知道她身上的那些個傷口,不為人知的傷口,剛進好給她一個極好的機會,借刀殺人的機會,至於殺的是誰……
“可能是昨日太過累了,臉上被樹枝刮出了口子,回到家竟暈了,爹娘為了我,大晚上的出了主屋,想要點錢,給我請大夫……”
有幾人不約而同的點點了頭,他們離葉家住得近,聽到了昨晚的動靜,鬧得還挺大的,尤其是張春草那恐怖嘶啞的嗓音,恨不得讓全村的人都知道她在說啥子,這葉家二房活得不容易啊,二個大人都勤快著,啥都肯做,可一家子沒有好日子過,眾人紛紛露出同情的神色。
“奶奶、嬸嬸們心好,給我一個女娃子也請了大夫,可是我今早起來的時候,娘不知道咋了,趴在床邊哭,見我醒了,去給我弄了點飯,就跟我說,她得去主屋幫忙了,就走了,可是娘平日都是跟著爹在田裏幹活的,主屋都是大嬸嬸和三嬸嬸照看著的,有活也是晚上過去做……”
見七慕說李氏和葉家那兩個媳婦心好,王家嬸子有些譏笑的瞥了她們一眼,那兩個是啥貨色,她還不知道嗎?
“到了中午,爹、娘、弟弟沒回來,我心裏著急,就去主屋找他們,可是奶奶、嬸嬸正在吃飯,他們都說不知道,我就自己一個人,找了好久,才發現……”
七慕條理清楚的說著,倏然跪倒在地,朝著牛出息頻頻磕頭,刹那間,淚流滿麵,淒風苦雨的道:
“求村長救救我娘吧,救救我們吧,我娘在豬圈裏啊……”
眾人一聽,皆是一驚,有幾個手腳麻利的就已經跑到豬圈了,看見了楊麗麗,大喊著:
“真在這呢,真在這……”
“啥把人丟這……哪個缺心肝的做的…”
“誰打的啊,你看,那臉呦……”
“這葉家啥這樣子啊……”
一時間,大家也不嫌豬圈那個臭味,都圍了上前,連朽木似的葉大壯,也挪動了兩步,心中悲涼,唯獨李氏一群人,仍是冷漠著不動。
牛出息見著楊麗麗的模樣,板著臉,瞪了葉大壯一眼,沒好氣的道:“
“先把人挪出來吧,這樣子躺著也不是個事,葉大壯,你媳婦你來抱。”
葉大壯有些怔愣的按著牛出息的指示做著,抱出了豬圈外,正要往屋裏去的時候,七慕卻眼含淚水當眾攔著,悲戚道:
“爹,娘隻是暈在豬圈,以後呢?日子這麽長,娘有啥錯,這樣的日子啥時候是個頭?”
“慕丫頭,你還有沒有規矩了?!”
李氏終是忍不住了,朝著七慕急言令色道。
七慕不為所動,用那藏著的木簪子,刺了自己幾下,灰敗的衣服上開始慢慢滲出點點血跡,觸目驚心,氳氤霧氣的雙眸直直盯著葉大壯,道:
“爹,給我們一條生路吧,咱分了家,自己過吧!好歹,我們一家人還是可以好好在一起的啊!”
“慕兒,不能的……”
葉大壯瞧著女兒哭得通紅的臉,心中不忍,但多年來的委屈求全,讓他還是拒絕了。
此刻,王家嬸子眼尖的瞧見了七慕手臂那的血跡,毫不猶豫的上前,抓著七慕的手臂,道:
“葉大壯,你看看你女兒,你媳婦都成啥樣了!”
葉大壯這才看見七慕手臂上的傷,急忙問道:
“啥回事啊?慕兒?”
七慕隻是搖搖頭,瞥了李氏那一眼,低著頭並不說話,王家嬸子把七慕的小動作看得清清楚楚,諷刺道:
“聽過磋磨媳婦的,沒聽過連自家孫女都磋磨的,村長,咱牛莊啥時變這樣了?”
牛出息銳利的目光瞬間掃向李氏,李氏一聽,急了,道:
“我啥時候,磋磨過人,我嫁到牛莊好幾十年,對天發誓,沒做過這樣的事!”
“你說沒做過就沒做過,昨晚就為慕丫頭請個大夫,我可是在隔壁聽得清楚呢,你們是怎麽鬧的?你心沒個數?今天又把自己媳婦打暈了,丟豬圈裏,明日還不知做些啥呢?!”
王家嬸子嘴一連炮的說著,還一把拉起了七慕的袖子,滿臂的傷痕讓眾人驚叫連連,看向李氏的目光瞬間帶著厭惡、嫌棄。
李氏啞口無言,氣得身子顫抖,看向張春草,氣急敗壞道:
“誰做的,說!”
對於張春草對二房的態度,她其實是知道一些的,但不想卻這麽嚴重,還鬧到了人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