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六章 太平漁村
浙東沿海。太平。海灘之上。
秀靜站在齊腰深的海水裏,看著眼前這個一言不發的奇怪少年。
仔細打量後發現對方並無傷人之意,隻是呆呆地看著遠方,好像一個迷路地孩子一般。
秀靜突然心中一疼,她能體會那種感受,那是鐵書生突然之間消失,連續十多天沒有來到太平村時,她自己的感受。
同病相憐,讓她不再害怕此人,她走上前去,靠近少年用手推了推他:“ 喂,你叫什麽名字?站在這裏等什麽呢?”
那少年已經連續許多天地站在這裏,不吃不喝,身體已經極度虛弱。
但是當他看見眼前站立一個女孩子時,精神還是微微一震,“允真……不……玲瓏,是你嗎……”
秀靜見他語調溫柔,心中更加不害怕,大著膽子說道:“我不叫玲瓏,我叫秀靜。你站在這裏等什麽呢?告訴我或許可以幫你!”
那少年嘴裏喃喃自語道:“義父去世前告訴我,我應該漂洋過海,遠離這一切……”
“漂洋過海那需要有大船才行,你隨我過來,我們村裏有許多漁民,過上幾天等他們出海時帶上你,好不好?”
“ 好……好……”
秀靜見那少年嘴上答應,便用手拉著那少年地胳膊往岸上走去。
如同一個迷路之人,突然被人指點地方向,那少年並未反抗,跟著秀靜一步一步從海水中走出,往海灘上走去。
秀靜見這個少年如此聽話,大為高興,回頭問道:“我叫張秀靜,你叫什麽名字?”
那少年漫無目的的跟在後麵,卻一聲不吭。
秀靜看他不愛說話,善解人意的說道:“人傷心的時候就想忘了一切,甚至於忘了自己叫什麽,我看你站在海水中一動不動有了好幾天,像一塊礁石一般,就叫你石頭吧!”
那少年還是一聲不吭,倒是秀靜“石頭石頭”的叫了好幾聲,自己倒是很開心。
走上海灘之後,再往前麵走不遠便傳來了朗朗的讀書聲。
秀靜聽了興奮起來,回頭對遠遠跟著的爺爺說:“爺爺你聽,剛來的時候還沒有聲音,一定是鐵秀才回來了!”
說完,撇開石頭朝前麵一座草棚跑去。
在前麵海邊不遠處的一處草棚中,十幾個大小不一的孩子正坐在裏麵,手裏拿著有人精心手抄的書本,正在念書。
這些孩子大多都穿的破破舊舊,有男有女,看上去從五六歲到十多歲不等。
這些孩子正齊聲的念著一段唐詩:“絕代有佳人,幽居在空穀。自雲良家子,零落依草木……夫婿輕薄兒,新人美如玉……但見新人笑,哪聞舊人哭……摘花不插發,采柏動盈掬,天寒翠袖薄,日暮倚修竹。”
帶領這些孩子讀書的,乃是一位長得文文秀秀的書生,年紀大約在二十左右,身材頎長高大,相貌英俊,氣質絕佳,但所穿衣袍卻破破爛爛,不過卻洗得幹幹淨淨。
秀靜站在破舊的窗外,看了半天,不由得癡了。
那書生似乎也看見了窗外之人,但他還是等孩子們全都讀完,才對大家說道:“大家休息一會兒,小半個時辰後再來好不好?有幾個該方便的快去方便,剛才我聽見這課堂上響了好幾下,跟炸雷似的,好在這屋子破,通風……”
孩子們都歡快的笑了起來,一哄而散。
書生走到窗前,對秀靜笑道:“你為什麽不來讀書?我也不收錢,最多從你爺爺處討擾一兩條魚,我回頭還要給他買酒喝。”
秀靜臉一紅,“讀書的事我就免了吧,都這麽大了,混在裏麵怕丟人。”回頭又問,“你怕有十多多天沒來太平了吧,晚上在我家喝了酒再回去唄,這次的酒是用我的私房錢給你打的。”
那書生笑道:“給你這麽一說,我倒成了酒鬼似的。你爺爺的後背好點沒有?”
“好多了!自從你上次給他用手掌在後背按摩了一會兒,別說一股熱流湧了進去,寒氣全出來了,後背也不疼了,他說要謝謝你了,縣城的大夫都沒有你這本事……還有……”
“還有什麽你快說吧,跟我你還裝什麽斯文?”那書生爽朗的笑道。
“自從前年開始,我也老不舒服,又不好意思找別的大夫看,”張秀靜扭扭捏捏的說道,“鐵秀才,既然你的手那麽厲害,能不能給我也看一看?”
鐵秀才笑道:“說吧,哪裏難受?”
秀靜轉頭看了一眼,確認四下無人,才對鐵秀才說道:“自從前年開始,我每個月小腹總要脹痛幾天,這都快兩三年了,還沒好,是不是海風太大,遭了寒涼?”
鐵秀才已經是年近二十的人了,讀書又多也見過世麵,當然知道是怎麽一回事,不過見秀靜一臉嬌憨的模樣,也不忍心說破,轉頭一想,笑道:“我寄居的那個廟裏的和尚,其中有一個年輕的也有你這樣的毛病,後來老和尚教了他們一個打坐的方法,一段時間後,就痊愈了。我見這個法子挺好,每天隻要打坐半個時辰就行,不如我現在教著你,你天天練上一練,幾個月後就見功效。”
“現在就免了吧,不如晚上你去我家再教我。”
鐵秀才奇道:“這個月暫時也不出海,你還有什麽事嗎?”
秀靜見秀才關心自己,來了精神,繪聲繪色的說道:“你不在的這幾天,我們這裏來了一個怪人,天天站在海灘上,像一塊長在那裏的石頭,紋絲不動,一連好幾天,誰勸也沒用。”
鐵秀才說道:“幾天下來不病倒才怪,你是要我去勸他嗎?”
張秀靜得意的笑道:“不敢勞您大駕了,這個人已經被我救了過來,現在就在外麵站著呢。”
說完走了,出去把那人拽了進來。
“他老不說話,我給他起名叫做石頭……”
鐵秀才乍一見到那少年,眉頭一皺,“咦”了一聲。
“怎麽你認識這個人嗎?”
鐵秀才搖頭道:“你說他在這裏已經站了好幾天,怎麽還沒有倒下呢?我從書上從來沒有看過這樣的怪事呢!”
“石頭過來,見過鐵秀才,他可有學問的,或許能治好你這個呆病!”
張秀靜把石頭拽了過來,石頭依然是一臉茫然,毫無表情的看著鐵秀才。
“你看他後麵還背了一個東西,像是一把劍……”秀靜說完,從石頭身上把後麵的包袱解了下來,打開一看,果然是一把古色古香的寶劍,輕輕打開一看,冷光四射,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
“這是什麽鬼?感覺冰冷陰森?是不是在水裏泡的時間長了?”秀靜奇怪的問道。
鐵秀才將寶劍拿來過去:“書上說,這樣的寶劍過去可能殺過很多人,所以你會有這樣的感覺,這就是傳說中的殺氣。還是放在我這裏比較妥的,回頭我把它放在廟中,或許劍的殺氣會被佛法慢慢淡化。”
秀靜吐了一下舌頭:“到底是讀書人,懂得真多,”又用手一指石頭低聲說:“你說這個家夥能不能是一個冷麵殺手?殺的人多了,突然就得了瘋病,跑到這裏?”
秀才笑了:“相由心生,你看他的樣子像一個冷血殺手的樣子嗎?”
秀靜仔細的看了看石頭,回頭又看了鐵秀才幾眼:“你說的真對,我一看這人就是好人,現在我知道什麽原因了,他身上有一種東西我說不出來,現在感覺出來了,你不覺得這個人和你很相像嗎?我說的不是相貌那一種,你懂的……”
“喲,鐵公子回來啦……”
秀靜的話語被另一聲清脆的喊聲打斷,隻見不遠處有一群人往這裏走來。
中間一個女子年紀大月和秀靜相仿,身材豐滿,相貌也算秀美,隻不過舉手投足之間多了幾分盛氣淩人之氣,眉眼之間又多了幾分妖豔之氣,顯得和她的年齡不太相符。
她的身旁同樣站立,一位十八九歲的男青年,相貌姣好,皮膚白皙,和常在海邊走動的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衣飾華貴,一看就不是生長在本地之人。
那女子名叫王雨燕,也是太平此地大戶王百萬的獨生女兒。王百萬不但是本地最大的地主,同時還擁有幾十條漁船,在台州縣城也有十七八個商鋪,是一個名副其實的有錢人。
不但如此,王百萬的姐夫林坤還是本地台州府的現任知府大人,所以有人給王百萬偷偷起了一個外號,叫做“震東南。”
王百萬的發妻去世的早,雖然最近又娶了一房,但對自己這個唯一的女兒始終愛如掌上明珠。
為了培養女兒的讀書識字,王百萬找了很多先生,但是都不合他女兒王雨燕的眼,沒過三天便被她罵走了。
偏偏有一天王百萬的女兒王雨燕路過海邊時,聽到有朗朗的讀書聲,便好奇的走了過去,一下子被風流倜儻,儒雅瀟灑的鐵秀才給吸引住了,回去就跟他父親說,無論如何要請鐵秀才給他當教書先生。
哪知道,不管王百萬是威逼還是利誘,鐵秀才都不動聲色的委婉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