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欲加之罪
沈追星以出人意料的方式戰勝章阿牛,劉府眾人皆喜出望外。劉琛如約奉上銀兩,洞庭幫則守約而退。
臨行前,陳天定將沈追星請至一角,兩人互通姓名。陳天定由衷讚道:“小兄弟人如其名,將來必是光照武林的巨星。人常道:不打不相識。今天你我雖然相識於爭鬥地場合,但小兄弟這等人才我卻是一見傾心,可否暫且忘記我這‘水盜’身份,交個朋友?”
沈追星心想:“我阿爹早年人稱‘血盜’,殺人如麻,可卻是這個世上最親最近地人,你和他比,簡直是個大善人了。”笑道:“做朋友嗎?不可以。做兄弟,沒問題。”
陳天定大喜,當即邀請沈追星去洞庭幫盤桓遊玩,沈追星少年心性,當然喜愛熱鬧遊玩,但又擔心自己與吳王寶藏的關係給洞庭幫帶來災禍,所謂“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沈追星隻能婉言推辭。陳天定雖覺失望,但並不勉強。從懷中掏出一物,乃是一枚洞庭幫主令牌,遞與沈追星,道:“八百裏洞庭之內,拿出此物,必然有人接應。”
沈追星欣然接過,二人分手道別。陳天定自回洞庭,沈追星則仍乘船去往京師,以便尋機逸往海外。隻不過所受待遇則有天壤之別,劉家上下無不對其另眼相看,劉家騏和小蓮更是青睞有加。一路風光無限。
京師。錦衣衛都指揮所。
蔣環疼地一咧嘴,盡管敷上了“德元堂”最好地金瘡藥,又經過緊緊包紮,傷口依舊滲出血絲,直至浸濕飛魚官服。蔣環不由得低聲咒罵起“魅”來,要是他在身邊,哪用得著自己親身犯險,潛入藍府?好在不虛此行,“墨門”二字足以使藍玉人頭落地,最妙之處在於此項罪名既不會出現在官府公文之中,更無須任何證據,殺人地皇上和被殺的藍玉都會對此三緘其口。想到此處,嘴角露出一絲殘酷的笑意。
“吳王寶藏”的線索由兒子蔣玉麟親自追查,隻是不知何故至今日居然仍無消息,難道以蔣玉麟在明,“魅”在暗這種實力仍會發生意外嗎?
正躊躇間,手下來報,公子回來了。
蔣玉麟略顯狼狽的出現在蔣環麵前,蔣環的第一感覺就是“魅”應該回不來了。
京師。涼國公府。
已是華燈初上。聽完藍玉長長的回憶後,藍月目瞪口呆,傅友德沉默不語。良久,穎國公道:“自前年太子朱標去世以來,聖上喜怒無常,天威難測。本以為去年新立皇孫朱允文為太子後能有所改善,但事實並非如此,聖上顯然又有新的顧慮。小月之事最好早做打算。你我兄弟諸事皆保持低調,或能保身存命,安度晚年。最近小月不要再往軍營跑了,以免授人以柄。”轉又歎息道:“如果馬皇後還在世,或許••••••”
藍玉安排晚宴,但傅友德心事重重,推辭而去。
藍玉在偏廳安排家宴,席間隻有兄弟二人。藍月最近常在外麵廝混,不常在家吃飯,深怕哥哥責怪,便不斷給藍玉倒酒夾菜。藍玉顯然非常疼愛這個弟弟,雖是心事重重,食不下咽,但藍月斟的酒他倒是喝了幾杯。看這自己這個身材高大的弟弟,想起藍月幼年之事,藍玉感慨萬千。便想起藍月婚事,問是否有心儀女子,藍月支支吾吾,最後言道全憑大哥做主。 又問起“墨門”之事,藍月道:“聽完大兄之言,我倒是對墨門挺有興趣,加入其中也沒有什麽不好的。隻是不知在家坐等,還是應該尋上門去?”
藍玉道:“最近出門常有錦衣衛尾隨跟蹤,你去江陰必會惹出事端。好在離徐默然約定之日已近,不如靜觀其變。你最近沒事不要出門,在家修身養性,多看看書。”說罷自行回房休息去了。
藍月回到西邊自己的小院之內,喜晴過來伺候,卻被藍月擋了回去,讓她早點休息,自己回到書房看書。
看到頭疼時,突然想起李景隆前幾天說秦淮河新開一家“眠風樓”,風格高雅清新,京城權貴無不趨之若鶩,要想定個廂房得提前好幾天。李景隆已經定好了一個廂房,藍月一想日期,正是今晚,便偷偷往外溜去。此時天色已晚,眾人已經歇息,府內安靜下來。藍月輕手輕腳的穿過回廊,進過喜晴房間時,突然傳來輕笑聲。
藍月感到好奇,便停下腳步。丫鬟的房間不大,都是兩人一屋,屋裏傳來的是喜晴和同屋的喜寧的輕聲談笑。喜寧是伺候夫人的丫鬟,微胖而膚白,比喜寧大一歲。
隻聽喜寧笑道:“讓我猜你喜歡的人一定是王大廚!王大廚的手藝在我們涼國公府名列第一。跟著他,天天能有好吃的。”
喜晴笑罵道:“呸!虧你想的出來,咱府總共才三個廚子,其中還有一個是白案,一個打下手的。王廚子能在咱府裏立做腳是因為咱們老爺念舊。想當年王廚子曾在戰場上救過老爺,又沒有家人,老爺那是養著他。你別嘴饞就朝王廚子身上想!”
喜寧道:“既不是王廚子,也不是馬房的小趙,小三子比你還小,那是誰呢?難道是我的藍忠?”
喜晴道:“快睡吧,明天還要早起,你的藍忠沒人搶!”
“啪!”喜寧一拍大腿,道:“我知道你喜歡誰了!”接著一字一頓道:“你喜歡少爺!”
喜晴這次沒有反駁,屋裏頓時安靜下來。
良久,喜晴幽幽道:“我喜歡少爺,和你喜歡藍忠是不一樣的。我喜歡少爺是希望能永遠跟著少爺,伺候少爺。將來少爺大婚了,我跟過去伺候少奶奶,少爺有孩子了,我就伺候小少爺。能跟隨少爺一輩子,我就知足了。”
喜寧不再取笑於她,勸道:“放心,少爺就是大婚了,也不會不要你的。少爺雖然高傲,但在府裏對我們下人從不拿架子,哪天我幫你求求他。”
喜晴歎氣道:“最近我老是做同樣的夢,在荒野裏,少爺一個人往極北極北的遠處走去,我們全府的人都在喊他,少爺回頭看了一眼,卻又什麽也看不見、聽不見似的,繼續一個人往北走去。”
喜寧道:“傻丫頭,常言道,夢死得生,夢都是反的。別瞎想了,早點睡吧。”
屋裏沒了動靜。藍月站立半晌,不知為何突然興趣全無,便反身回去。
接下來的幾天藍月都是大門不出,隻是在家讀書練拳。
這一日李景隆派人送來書信,約了傍晚在“眠風樓”小聚,書信上又言有神秘人士指定要見藍月,如若再次爽約則絕交雲雲。
藍月識人頗多,但由於他為人高傲,走得近的也就幾個。徐達之子魏國公徐輝祖是其中之一,李文忠之子董國公李景隆也是一個。徐輝祖比藍月年長兩歲,對藍月關懷備至,隻不過徐輝祖為人比較成熟、持重,婚後更不與他們鬼混,藍月對他是敬重多於親近。李景隆和藍月同歲,藍月冷傲灑脫,李景隆卻總是嘻嘻哈哈,乃是一個最好的玩伴,二人因此走得挺近。
藍月本想推辭,轉念一想會不會是“墨門”擔心藍府被錦衣衛監視,徐默然派人安排的呢?便欣然應允。
下午,剛至申時,藍月便步行前往。心想如是墨門之約,早去則可以避開李景隆,私下相談。出門時正好被藍忠遇見,詢問去處,藍月便順口告知。
“眠風樓”所在的秦淮河橫穿京城的南麵,由藍府至秦淮河有許多走法,藍月走中正街向西,跨過升平橋到下街口,折向南往皮市街,再從文德橋上穿過秦淮河,下橋右拐便是“眠風樓”。藍月選的路線最熱鬧,一路上人來人往,店鋪林立,一派繁榮景象。中正街的珠寶有名,而皮市街的小吃最多。藍月一路逛去,雖然已經走過千回百遍,卻仍然興致盎然。
走到皮市街時,突然發現自己常常光顧的“張記板鴨”今天沒有出攤,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算命打卦的攤位,一個老道坐於其後。攤位上掛一小旗,上書“席知往事,鐵口應真”。
藍月心中一動,將這幾個字念了幾遍,“席知往事,鐵口應真,席••••••應真!”
席應真?難道真是他?
元末明初年間,佛道兩門奇才輩出,佛門以禪宗“季潭宗泐”和“蒲庵來複”為最,道門張三豐和席應真均為一代宗師,張三豐自創太極拳、劍,席應真武功更是深不可測,江湖傳言席應真洞極道家真經秘籍,且兼貫儒釋,博通三教。尤精《易經》、陰陽術數、兵略、占卜。隻是傳言其人已於十年前在相城靈應觀羽化仙去,又如何能出現在這裏?想到此處,心生疑惑,便踏步上前。
藍月來到攤前,原先坐著的老道緩緩站了起來,藍月頓時吃了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