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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洞庭水盜

  劉琛聞訊帶領眾人來到船頭觀看,看到如此多的水盜出現在江麵上,嚇得麵如土色。他在荊州知州任上時也曾緝捕過水盜,隻不過三五人而已,何曾見過如此陣仗?況且這些水盜是否有大量後援藏於洞庭湖中都是未知之數,不由得責怪起船老大來,認為不該停船,直接憑借樓船高大優勢撞去,或能闖出一條路來。


  船老大苦笑道:“大人您有所不知,如果是一般的水盜船,哪怕他再多一倍,我一樣會直接撞過去,根本不用理會他們。可這批水盜不同,您看這些小舟名為‘走舸’,每船十人劃槳,最是迅速,大船更本撞不到,反倒是‘走舸’能貼近大船進行攻擊,鑿船火燒,無所不用其極。再看那艘較大之船,名為‘蒙衝’,外用生牛皮包裹,刷上特質油漆,防火防箭,上分兩層,下層十數人劃槳,上層開有弩箭孔,可遠距離攻擊,置有風帆,速度極快。最主要地是前置一個巨型鐵刺,被它撞上,立時船毀人亡。看對方船上所懸旗幟,應該是洞庭幫地船,這幫人生於洞庭,長在長江,水性、操舟之技絕佳。好在他們隻是求財,也無其他惡行,在黑道中名聲不差,看看能不能談判花錢了事。”


  劉琛點頭道:“如能平安解決此事,那是最好。”


  劉家駿、家騏等年輕劍客卻很不以為然,皆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劉家駿對父親言道:“父親不要驚慌,這些跳梁小醜正好給孩兒們拿來練劍,你就等著瞧吧!”宋慕玉也想乘此機會在眾人麵前顯露身手,以博得師妹及其家人好感。連劉家騏都覺得這些黑道毛賊在我名門正派手下不堪一擊。隻有石無畏沉默不語。


  一會兒,先有一批水盜用飛爪爬上了甲板,上得來後,並不見任何動作,隻是立於兩旁,似是等待首領的到來。蒙衝靠近,再有兩人來到甲板之上。當先一人,身材到大,足足比普通之人高出一頭,赤裸地上身露出鐵疙瘩一般地肌肉。手持一杆镔鐵打製地船槳,每走一步,鐵槳拄地一下,震的樓船咚咚作響。第二人與第一人相反,身材瘦小枯幹,腰別一對分水峨眉刺,落地無聲跟在身後。上船後,瘦小之人先掃視全場,見全無異樣後,走到船邊,衝蒙衝甲板站立之人打出手勢。


  也不見任何多餘動作,蒙衝甲板一人如大鳥般飛起直奔樓船而來,至一定高度時,右手輕拂船幫,輕輕落在樓船甲板之上,給人感覺就像扶著自家樓梯,一步跨到樓上。這一手輕功立時震撼眾人,要知道在場幾位的輕功最多也就能達到此人的一半高度,況且此人好像還有餘力一般,眾人的目光不由自主的都往他瞧去,想看看輕功如此高明的究竟是何等人物。


  出乎眾人意料之外,來人隻是一個看上去不過二十歲的青年男子。此人像做了件微不足道的事情般拍了拍外袍,走到近前,滿臉微笑的衝眾人施禮道:“耽誤各位行程,實在抱歉。小弟這裏先行賠罪了!”


  眾人驚愕萬分。


  青年男子又道:“不知哪位是劉琛劉大人?”劉琛隻好走上前來。青年男子道:“在下洞庭陳天定。另外兩位分別是弊幫八當家——分水猴蔣全,九當家鐵槳章阿牛。聽聞劉大人赴京高任,特來送行!”


  劉琛忙稱不敢當,心想你這就是先禮後兵啊!


  果然,陳天定話風一轉:“劉大人在荊州任上最能體恤民情,今日路過我洞庭地界,能否也賞我手下兒郎二兩銀子?”


  劉琛心想看來正如船老大所言可以拿錢買平安,當下鬆了口氣但又擔心對方獅子大開口,忙問道:“少俠請講,劉某必竭盡所能,就怕劉某心有餘而力不足。”


  陳天定哈哈一笑道:“劉大人過謙了,常言道‘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更何況劉大人荊州任上十年,深明‘水至清則無魚’之道。大人放心,師父常常放在嘴邊的一句話‘不為已甚’,我倒是牢記在心的。”陳天定的師父乃是黑道大豪、洞庭幫幫主“龍王”寧長風,憑一手“豔陽刀法”打遍長江水域無敵手,更難得的是其人長袖善舞,左右逢源,一手創立


  “洞庭幫”。寧長風並無子嗣,陳天定乃唯一徒弟,極得寵愛,天定也是不負眾望,不論武功計謀都是上上之資,隱約成為下任幫主的不二人選。


  陳天定伸出一根手指,“我洞庭幫五千兒郎,每人二兩。一共一萬兩!”


  劉琛一聽心中暗喜,這些年來自己搜刮上來的錢財早過了百萬,除了前期在京師打點的花費,此次樓船上的金銀就有五十萬兩,區區一萬兩銀子 ,簡直就是九牛一毛啊!又想,這個“不為已甚”的洞庭幫果然“盜亦有道”!

  正想招呼管家抬一萬兩銀子上來,以了結此事,忽聽一人大聲喝道:“咄!大膽水寇,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竟敢圍堵官船、敲詐勒索,還有王法嗎?若在平日,也就罷了,今日我等武當、峨嵋白道英雄在此,還不乖乖束手就擒?”


  陳天定一聽此言,雙肩微聳,兩手一攤,露出一個誇張的莫名其妙的表情,眾水盜則被逗得齊聲怪笑。劉琛回頭一看,發出正義之聲的正是自己的寶貝公子。隻見他正手按寶劍,攜兩位少俠,大義凜然地走上前來。本來也是摩拳擦掌的劉家騏,此刻不知為何卻沒有跟隨上來,隻是臉色微紅的待在一邊,不時的用眼角掃一掃那口若懸河、風度翩翩、麵容俊偉、甚至時而帶有一絲邪笑的陳天定。


  也難怪劉家駿如此的自信滿滿,一來在荊州地界由於其父的原因從未有過對手。二來武當派乃白道武林舉足輕重的大門派,弟子眾多,實力強勁。師父晨風道長更是武當派中佼佼者。這些土裏土氣的毛賊平時不過是仗著人多勢眾,若是單打獨鬥在自己手下沒有三合之將。陳天定不過是輕功稍佳,看他那口若懸河的樣子功夫也一定是花拳繡腿了。他有自己的如意算盤:今日如能擒住幾個水賊上京,朝廷必然會重用自己,還用得著父親到處求人打點?


  這一切被站在人群之中沈追星看在眼裏,不禁暗暗搖了搖頭,心想自己這個臨時主人勇氣雖然可嘉,隻是自不量力。如果和陳天定動手,走不過三招。不由得進入“書童”角色,替他擔心起來。要知道沈追星此刻的武功高低不好評論,情況複雜,但他的眼力絕對是第一流的。


  此刻最生氣的當屬劉琛了。在他眼中本來挺劃算的一筆買賣被兒子攪黃了,搞得現在非得動刀動槍,頓時火冒三丈,轉身對兒子喝道:“還不退下!這裏沒你的事。”可是心裏知道,不論官場還是江湖,都講究“臉麵二字”,陳天定就深諳此道。如果兒子以江湖規矩挑戰陳天定,當然無可厚非,因為同時武林中人。但現在變成官匪之爭,雙方都沒有回旋餘地。不過劉琛也心存僥幸,人的名,樹的影,武當、峨嵋都是白道武林響當當的門派,或許這幾個孩子真能擒賊擒王,那豈不是大功一件?

  陳天定何等精明之人,眼尾一掃各人心中想法已經猜到七七八八,心想看來不立威是不行了,有人該流點血了。想到這裏,笑容滿麵地對劉家駿道:“這位仁兄器宇軒昂,不知是出身武當還是峨嵋?想必定是使劍的高手,不知是哪隻手使劍?”


  劉家駿傲然道:“少爺我出身武當,家師上晨下風。至於我哪隻手使劍,一會兒你就知道。”


  陳天定笑道:“好,名家弟子果然豪氣幹雲!不知仁兄敢不敢和我打個賭?”


  劉家駿不屑道:“劃下道兒來!”


  陳天定道:“十招之內,我要砍下你使劍的手。”眾人愕然,劉家駿正在猶豫,陳天定又道:“我方隻出我一人,你們三人一起來。十招內我不能砍下你握劍的手,或者我死在你三人劍下,算我輸,立即走人,恭送各位離開。”又轉身對蔣全、章阿牛道:“八叔、九叔替我掠陣,出現任何情況都不許出手,否則幫規伺候!如果我死,不許報複,禮送他們離去。”說到最後時,語氣嚴厲,二人點頭稱是。眾人散開,清出場地。


  陳天定本來有點膽怯,但對方如此托大,心想等我先了殺你再說。衝宋慕玉一使眼色,二人並劍攻向陳天定。石無畏雖感覺不妥,但形勢非自己能控製,無奈拔劍押在二人身後。


  劉家駿左腳踏前半步,長劍抖出劍茫,一招“千山競秀”奔陳天定咽喉、前胸刺去,宋慕玉也不甘落後,一招峨嵋派的“飛流直下”朝陳天定小腹刺來,二人上來就不留手,全是進手招式,都想自己能搶先斬殺陳天定,揚名立萬。


  陳天定並不躲閃,雙手上下一分,劃了個完美的圓圈立時闖進二人身前,兩支長劍貼身而過。同時左腳支地,右腳踹向劉家駿膝蓋。如被踩實,膝蓋立即粉碎。劉家駿隻能退後一步,同時好再起長劍。陳天定空手應敵,卻發揮了近身鏖戰的優勢。


  劉家駿暫時的後退卻給宋慕玉的左側留下一個空隙,陳天定抓住時機右腳微微點地,身子向宋慕玉撲去,同時右手伸出兩指“二龍戲珠”摳向宋慕玉雙眼。宋慕玉右手長劍回割抹向陳天定脖子。劉天定左手四指輕輕拂過宋慕玉持劍右手手腕,感覺像一個陶醉於音律的琴師正用手指輕輕撫弄琴弦——“手揮琵琶”。


  站在一旁觀戰的沈追星看到此處心裏大讚。要知道沈追星的武學經曆與眾不同,一般人都是由低向高一步一個腳印的練功。他卻不同,直接從一個很高的起點進入武道的世界,別人練武的最高境界是由武入道,他卻是由道入武。這好比一個做學問的人先悟通了天地奧秘,再去研讀子史經賦,最後再提筆學字。這是違背常理不可能成功的,但沈追星不知不覺就走的這樣一條路。當初傳下功法的高僧其本意並非讓他練武,隻是練此功法或可救其性命。所以沈追星看到陳天定精妙的招數大感興趣,他已經能從陳天定的這招結合周圍形勢判斷出下麵的招式,隻是不知道名字而已。好比兩個圍棋高手對弈,對方每走一步另一方總能立時想出對方的後幾步甚至十幾步棋。於是沈追星的嘴裏輕輕念叨:“劍、小腹••••••”


  果然,陳天定手指輕拂宋慕玉右手腕,宋慕玉感覺右手如遭雷擊,一股電流由手腕經右手直至全身,頓時半身麻痹,右手一鬆,劍被陳天定奪去,小腹劇痛,自己被陳天定一腳踢得飛起。


  剛過三招,陳天定奪劍、傷人隻在一瞬間,可偏又給人的感覺是不緊不慢。隻有沈追星能明白陳天定武功已經到了個很高的層次,每一招的使出都是最符合當時情況的招式,沒有多餘,不走彎路,所以看起來才那麽瀟灑自然。頓時對陳天定大感興趣,恨不得現在就下場跟陳天定交手比試。沈追星的心態已經和普通人不同,沒有了生死勝敗的困惑,一切皆是虛幻的遊戲。


  在後麵押陣的石無畏出手接住受傷的宋慕玉,心中大吃一驚。宋慕玉的武功他曾見過,雖然有些流於輕浮,但平心而論在年輕一代中也算中上水平了,居然在兩人對敵的情形下被人三招擊敗,此人武功肯定不在師尊晨風道長之下。想到這裏,再也不去糾結以眾臨寡自己不屑為之的想法,想的倒是如何在剩下的七招裏保住劉家駿的右手了。想到這裏,同樣是一招“千山競秀”往陳天定刺去。


  同樣是一招武當派的“千山競秀”,在石無畏手中使來卻是完全不同。


  隻見石無畏輕抖長劍,頓時劍氣森森,湧起重重劍影,似攻似守,教人無法測度。單此一勢,高下立判。沈追星頓時又大感興趣來,心想原來同樣的招式在庸手和高手使用卻能有天壤之別。頓時明白所謂“招式”都是各門各派千錘百煉後積澱的精華,不可小視,有機會倒要去偷幾本好的來看看。


  陳天定首次露出凝重神色,左手握劍,虛晃一下,身子輕擺,竟在瞬間移到了劉家駿的右側。


  劉家駿怒喝一聲,一招“狂流擊石”卷起萬千劍芒如怒濤般向陳天定攻去。劉家駿的心中充滿了憤怒,在荊州一向高高在上的他剛離地界居然被一個黑道“毛賊”蔑視,且定下十招之約,賭注竟然是自己的手。開頭幾招對方已經放倒自己同伴,可自己連對方的邊都沒沾著,此刻對頭終於正麵迎戰,哪有多想,隻想以最快的招式一劍刺死陳天定,再給他那老是微笑的臉上劃上幾刀。可是他這麽不管不顧的進攻卻將石無畏擋在了身後。


  陳天定見目的已達到,麵對劉家駿的萬千劍影不在閃躲,右手也同時握住長劍,變成雙手握劍,雙腳成丁字步立定,氣慣雙臂,老老實實的一招“力劈華山”當頭劈去。


  “噹!”的一聲,劉家駿的漫天劍影消去,握劍之手發麻。


  “噹、噹、噹!”陳天定毫無花俏的三劍一下重似一下的砍在劉家駿長劍的同一位置,分毫不差,可見陳天定的準頭是如何高明。


  “噹!”第九招上,陳天定的長劍砍斷了劉家駿手中劍,同時這幾劍暗含的內力已經侵入劉家駿的經脈,劉家駿頓時手腳發麻,內力暫時消失,隻是手握斷劍呆立當場。


  此時的石無畏一招“飛龍在天”越過劉家駿的頭頂,長劍直奔陳天定砍來。如果陳天定持劍格擋,或者輕退避開,都不可能在第十招上砍下劉家駿手臂。石無畏這招攻敵之必救。


  第十招!陳天定左手離開長劍,左臂外旋往石無畏的長劍擋去。同時右手握劍,劃出一個半圓後向劉家駿的手臂砍去!

  難道陳天定要用自己的手來贏取這場豪賭?石無畏大惑不解時,見陳天定露出招牌式的狡黠微笑,心知不妥,此時劍勢已盡,不可更改,石無畏的長劍重重的砍在陳天定的左臂上,“噹!”發出金鐵交鳴之聲——石無畏這才明白,兩手空空、不帶兵器的陳天定竟然暗藏了一對精鋼護臂,與此同時,陳天定的長劍不受阻止地朝呆若木雞的劉家駿的右手砍去!一旁觀戰的劉家騏兄妹情深,見此情景發出絕望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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