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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喜峰關口

  洪武二十一年,四月十六,卯時。漠北,捕魚兒海明軍大營。


  清晨初升的太陽溫柔的照耀大地,涼風吹過,竟夾雜著一絲暖意,誰說“春風不渡玉門關”來地?漠北草原正在迎來自己地春天。


  早起操練的士兵這時已經開始埋鍋做飯,嶄新地一又天開始了。此時西麵地沙漠有一個黑點正向軍營移動,站崗地士兵發現原來是兩人一騎。走到近前才發現其中一人竟是自己的主帥藍玉。隻見元帥剛毅的臉龐依然是那麽嚴肅,身軀依然是那麽威武。隻是身上的衣服卻是千瘡百孔,手、臉之上滿是血汙。


  今日當值的將官郭英聞訊上來迎接。藍玉命令道:“傳我的令緊急集合五千輕騎,營外待命。令王弼速速準備火油、火把、火箭、硫磺等火器,完畢後你二人至帥帳見我。”一轉頭,對李甲說了句:“你也來!”便大步往帥帳走去。李甲晃了下頭,輕歎了口氣,也跟著走進帥帳。


  帳內,藍玉將小穀及昨晚發現蒙古包的地點標注在王弼、郭英的地圖上,安排好了這次的任務,見李甲朝自己使了個眼色,便吩咐王郭二人賬外候命。衛兵也先行告退。


  帳內隻剩下藍、李二人。 李甲看著滿臉殺氣的藍玉,語帶雙關的勸道:“何苦來呢?反正人已經不在了。”這句話促動到了藍玉的心底,從昨晚到現在壓抑在藍玉心中的憤怒、痛恨、屈辱、無助以及莫名其妙的傷感一下子湧上心頭,藍玉揮起右拳,狠狠的打在李甲的臉上。


  李甲從地上站起來,揉了揉腫起來的臉,吐了口血絲,輕聲對藍玉道:“他倆去就行,你就不要去了。那些老鼠乃是變異之物,不能留在人世間。燒了也好,免得再來害人。魔教之人應該早已撤離,留下的一定是毫不知情的當地牧民。捕魚兒海大捷已經過去三天,眼下當務之急乃是班師撤軍。你在邊陲手握重兵,難免招人猜忌。早早撤軍一來可以安朝廷之心,二來征戰多時,將士思歸。三來魔門已在暗中陰謀,對大軍不利,目前我們對其計劃一無所知,敵暗我明。但有一點,一旦我們快速撤離,過了喜峰口,進入關內,魔門的所有計劃安排將全部落空。”


  停下來想了下,李甲又道:“撤軍途中我方內部最大的隱患乃是那七八萬俘虜。除沿路加強看守外,在出發之前,你可將繳獲的兵器、盔甲、戰袍、戰旗等當其麵燒毀,一來從物質上斷其念想,二來可以從心裏上解除武裝,徹底征服對方,使其毫無反抗之心。”藍玉點頭稱是,明白此乃攻心之術,最是厲害,可不戰而屈人之兵。


  接著,李甲好像又突然想起來什麽似的,對藍玉道:“昨晚你又沒有觀察那先走的蒙麵人?這個人很關鍵,他是魔教計劃的執行者,找出他就能挫敗魔門的陰謀。”


  藍玉道:“此人渾身裹在大袍子裏,臉也始終躲在麵巾背後,又是背對而坐,真正是‘深藏不露’,還能觀察到什麽了?”


  看到藍玉心情好轉,恢複了正常,李甲也略感安慰,心想我這拳算是沒白挨。麵露微笑,分析道:“你說的對!他越是隱藏得深越是見不得人,我也就越好奇。你有沒有注意到他臨走時的動作?”


  藍玉道:“沒有什麽嗎,此人拱手行禮而出。”


  李甲道:“對!拱手禮!這個禮你見慣了,他也行慣了,說明什麽?他很習慣的行了本民族的禮儀,此人雖著蒙古服裝,但是肯定是漢人!”


  藍玉抬杠道:“那有算什麽稀奇的,漢人也多的是!”


  李甲笑道:“最起碼你要找的人縮小了一半範圍啊!再說你不須要一定找出他,隻要提防這樣一個人,安全通過喜峰口後就大功告成了。”


  “還有,”李甲道:“他掀開門簾的那一刻,風吹起了他的外袍,露出所配劍的劍鞘。那不是一柄普通的劍。那是一柄製式劍!大明軍官的製式劍!”


  藍玉馬上明白過來。自秦始皇一統天下以來,中華大地上那些存在的強大帝國軍隊,都統一使用製式兵器,強如漢唐,就連宋都是如此。製式武器既可以批量生產,節約成本,又可以保證質量,還能用來確定身份、等級。除了睡覺,佩劍的武將都是劍不離身,劍已經變成身體一部分。那人想到換裝,卻想不到換劍!此人很可能是大明軍方之人!

  李甲的一番話語讓藍玉由衷佩服又心生感激,正想班師回京後想個什麽法子幫助李甲奪回《墨書》時,李甲卻道:“好了,要說的我都說了,此地事情也暫時告一段落,就此別過吧!”說罷,轉身就走。


  藍玉急忙拉住李甲衣角,道:“怎麽就結束了呢?《墨書》還沒尋到!不如一起入關,待我班師複命後陪你同去。”


  李甲笑道:“大將軍的心意我領了。但你乃朝廷重臣,軍方首領,不宜插手江湖是非,尤其是墨門為曆代帝王所忌憚,牽扯其中,必招大禍。魔門中人又是睚眥必報,手段毒辣,防不勝防,招惹他們必將寢食難安。此番找你合作,本以為可從北元皇宮中尋得《墨書》,並未料到魔門黃雀在後。這事已經是我墨門和魔教之間之事,外人不必插手。我已發出信號,我墨門將盡起高手,北上草原,你你不必替我擔心。你已經兌現了當時對我的承諾,無須歉疚。我現在回賬收拾一下,你安排人通知轅門放行就是。”說完,掀門而出。


  李甲本身隨身之物不多,隻有一個大背囊,簡單收拾了,隻是向門口衛兵討了點清水裝入皮囊,便起身來到轅門。


  藍玉隻身一人於轅門外負手而立。李甲走出軍營,藍玉默默相送。藍玉貼身侍衛牽著馬匹遠遠的跟著。二人一路沉默不語,走了差不多八九裏路時,李甲停下腳步,對藍玉道:“送君千裏,終須一別。將軍公務繁忙,就此別過!”


  藍玉淡淡的問道:“不知你說的話還算不算數?”


  李甲奇道:“我說什麽了?”


  藍玉道:“收月兒進墨門的事啊!”


  李甲大喜過望:“好啊!”說完又沉吟了會,再道:“五年後的今日,我當登門拜訪。”


  藍玉問道:“如何定出這五年之期?”


  李甲道:“此次不管《墨書》能否完璧歸趙,我墨門與魔教都不會善罷甘休,我此去能否生還關內也是未知之數,這種情況下我不想將藍月拉入這趟渾水。再者,藍月五年後正好十八,已經長大成人,能明辨是非,到時你再告訴他墨門之事,我墨門中人皆是自願加入,不求名利,無怨無悔。”


  藍玉點頭道:“也好,我們回京後也有一大堆公務和應酬要麵對,緩緩也好。”


  李甲道:“如果到約定之日我沒有出現,藍月可到江陰找我。李甲隻是化名,在下姓徐名靜,表字默然。我徐家在江陰還算有點名氣,好找。進到徐家自稱乃漠北故友,自然有人安排一切。”


  “還有,”李甲,不,應該是徐默然接著道:“入喜峰口後的第一個城鎮——遵化,如果在行軍途中染上重病或中毒,可去遵化找懸濟堂的魏慈安。此人極為高明,尤善解毒,隻是不為人知,平時不露醫術,以賬房先生的形象隱居懸濟堂。上次給你吃的‘百草回春丸’就出自他手。你隻要說出我的獨家暗語,打出手勢,他就會知道是我的安排,必會全力助你。”說罷將暗語和手勢教會藍玉。


  藍玉向後揮了下手,一名鐵衛牽著一匹馬走到盡前。這馬體型高大,身長腿壯,最難得的是此馬通體雪白,更無一根雜毛。端的是一匹好馬。


  藍玉很是愛惜地用手捋了捋馬的鬃毛,將馬的韁繩遞到徐墨然手中道:“此馬名‘踏燕’,剛剛三歲,乃西域名駒,頗有靈性,曾幾次救過我的性命。你此去路途凶險,有它伴你定能逢凶化吉。馬上還有一袋金子,你拿去使。我知你墨門尚節儉,所以金子不是給你花的,它是武器。有時,金子是最好的武器。看你沒帶兵刃,順便給你帶了柄劍,此劍出自北元皇宮,削鐵如泥,當能助你。”


  徐默然知藍玉的脾氣,也就不再推辭。跨上“踏燕”,衝藍玉道聲“珍重”,絕塵西去。


  藍玉默默地看著一人一騎一點一點遠去,漸漸的消失在西方的地平線上,這才轉身回營。


  回到大營的藍玉立即升帳,安排撤軍路線,發布撤軍命令。眾將士得知可以班師回朝,齊聲歡呼。


  此時王弼和郭英回來複命。果如徐默然所言,魔門中人都已撤離,留下的人經審查皆是當地牧民。他們包圍鼠穀後,將硫磺、火油塞進鼠洞,再將整個山穀堆上幹柴,放火燒鼠。巨型鼠王試圖率眾反擊時,被士兵當場亂箭射死。隻有少部分跑得不知所蹤。


  藍玉見此間事了,立即起兵班師。將部隊編為五軍,以王弼為先鋒,帥一萬輕騎為前軍。左右各一萬輕騎護衛,郭英帥一萬重甲騎兵殿後,藍玉帥領餘下步軍及騎兵為中軍,所有俘虜及財寶等由中軍看護。同時派出六路斥候全方位打探,以求萬無一失。


  十五萬明軍加七八萬俘虜,部隊浩浩蕩蕩連綿數十裏,旌旗飄蕩。前不見頭,後不見尾,傳令的騎兵來回穿梭於隊伍之中,很是壯觀。雖然人多供給困難,但明軍繳獲了幾萬頭牛羊解決了眾人的吃飯問題。隻是沿途水源稀缺,飲水成了最大問題,人可以忍受,馬缺水就會倒下,這個時候藍玉就會特別想念那個會找水源的徐默然,分手已經半個多月,不知他找回《墨書》沒有?想必墨門接到消息後會立即派出高手援助於他吧?

  由於俘虜中有幾千北元的後宮後妃,王公大臣,不能夠長時間行軍,整個隊伍白天行軍,夜晚紮營休息,從四月中一直走到五月上旬, 走了二十多天,仍沒到達,這時部隊已經斷水三天了,人困馬乏,疲不能興。日落時分,前方斥候傳來消息,喜峰口就在前方,離此僅僅百裏之遙。眾人皆喜出望外,藍玉隨即下令連夜行軍,兵入喜峰口再行休息。


  喜峰口位於燕山山脈東端,漢時設鬆亭關,唐時稱盧龍塞。周圍是一片低窪丘陵,由南向北地勢陡然升高,地形突兀,交通困難。由灤河形成的穀道使之成為南北往來的天然通道。關口所在之地,左右高崖聳峙,十分險要。由此出關折東可趨東北大淩河流域,北上可達蒙古草原東部,入關向西南可經遵化、薊縣至北平,乃極具戰略地位的咽喉要道。


  前鋒部隊到達時,已是二更亥時。此時一輪明月高懸城關之上,皎潔明亮。藍玉忽然想起今夜又是十五月圓之時,上次月圓之事好像仍在眼前,不由低聲歎息。


  這時前方隊伍傳來一陣騷動,部隊無法前進。藍玉下令停止前進,正要派人打探時,先鋒王弼的傳令官送來信息:喜峰關口關閉,守關總兵拒絕開門。明日遞交手續,驗明身份後方可入城。


  藍玉看看身邊滿臉疲憊的將士,他們已經斷水數日,想到那些身負傷病等待入關治療的傷員,不禁怒笑道:“好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我到要看看是誰這麽大膽?”要知道幾十萬大軍的行動不能說停就停,如果在急行軍時突然停止,會產生意想不到的後果,更容易發生自相踩踏事件。


  藍玉策馬來到關前,城關之上也站滿了明軍,其中為首一人,正在和王弼說話。此人站在無燈照射之處,看不清模樣,隻是看上去身材高大。隻聽他言道:“本將已說過多次,本關卯時開城,酉時關閉,此乃多年規矩,也是朝廷立製。縱使開城,也得驗明手續、身份方可進出,豈能來去自由,你當這是爾等自家大門嗎?多言無益,爾等還不退下。”聲音低沉渾厚。


  這個低沉聲音傳到藍玉的耳朵裏卻像炸響了一聲雷——這個聲音我聽過,那是在一個月前的晚上,那個蒙古包裏! 這人就是那個先走出帳篷的蒙麵人!此人以種種理由阻撓今晚進關必有陰謀。想到這裏,藍玉二話不說,下令道:“闖關攻城!”


  手下將士早就憋了一肚子火,藍玉這一下令,正中下懷,都含怒出手,攻打關口。守關明軍如何能是藍玉手下身經百戰將士的對手呢?半個時辰不到,就攻下城關。


  進關後藍玉找來士兵問話,回答說在城樓說話之人乃是喜峰口關的副總兵——王盛輝。經查找發現,此人已經在攻打關口時從城樓上墜落身亡,隻是麵部血肉模糊,但從衣服和佩劍上能斷定其身份。藍玉對那具屍體的真實身份深表懷疑,隻是苦無證據,也就作罷。藍玉讓將士稍作休整,次日班師回京。進入關內一路風平浪靜,沿途所遇城鎮百姓簞食壺漿,夾道相迎。


  一個月後,藍玉及其隊伍勝利返回京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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