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九(九)
探監室內,霧眠安靜地坐在張九對麵,一旁的律師正給張九介紹著案情與可能的判決情況。
同時,張九的心理醫生在站在一旁,時不時附和補充。
張九還穿著那天的白色襯衫,上麵的血跡已經變成了烏黑色,彌漫著淡淡的臭味。
他目光裏看不見喪父的悲傷與恨意,隻有一汪如死水般的平靜,甚至還帶著滲人的笑意。
老毒物果然是有先見之明的,盡管他死了,卻依然給張九留下了不少人。
坐在霧眠身邊的律師就是其中一位。
王律師在華夏國內外都十分有名,卻是受過老毒物恩惠的,這次張九殺人,他提出的方案就是利用T國的未成年保護法和張九的心理問題來脫罪。
他提議是,張九目睹父親死亡,精神受到刺激,以一個精神病人的狀況開槍誤殺刑警。
而在後續的庭審檢查中,隻要張九能夠裝成精神病人,就可以進入療養院治療,再過幾年改名換姓自然就不會有人記得住這個事情了。
但是以霧眠來看,張九恐怕不用裝,他的心理已經出現問題。
等律師和心理醫生交代完,張九都是沉默地一言不發。
最後探視室裏,隻剩下了他們二人。
霧眠從桌子下抽出一個紙袋子,放到了他的麵前,說道:“把衣服換了吧,髒了。很快就能出來了,別怕。”
女孩的眉眼溫順而乖巧,軟弱無骨的小手捏著紙袋子的一角推到他的麵前,目光溫柔而平和。
她去了M國,似乎又瘦了。
在T國臉頰上養起來的肉,一去到外國又凹陷了下去,襯得女孩愈發嬌弱怯懦,很好欺負。
可就是這樣一朵顫顫巍巍的小嬌花,卻從M國回來幫他處理了一切。
“糖也有,但是不多,等你出來了我再給你做……”霧眠見他不說話,便開始絮絮叨叨地念了起來。
探監室裏,女孩的聲音溫溫柔柔地傳來,與這金屬堅硬的鐐銬、漆黑老舊的牆壁、冰冷僵硬的鐵桌子都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姐姐。”張九終於開口道,他打斷了女孩的話語。
霧眠眨了眨眸子,微微一愣,隨即乖乖坐好,說道:“我在……”
她好像個上幼兒園的乖寶寶,老師一點名,她便正襟危坐,一雙水靈靈的鹿眸安靜地等待著下文,與其他吵鬧的孩子完全不一樣。
那一句“我在”,似乎撕破了張九所有的偽裝。
他的眸子漸漸泛紅,如死水般的麵容上終於出現了一個十七歲孩子該有的恨意與悲傷,他的雙手握成拳頭,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掌心,那張俊美陽光的臉終於也變得扭曲而危險。
“為什麽,為什麽?他要背叛我們?”張九一字一字說道,目光裏滿是不解。
“他是臥底,談不上背叛。”霧眠冷靜地說道,她從袋子裏翻出一顆糖,撥開糖紙放到了自己的嘴裏。
“我十三歲就認識他了,他對我很好,他教我騎馬,教我打籃球,教我格鬥泰拳……他還救過我,是我把他介紹給父親的……他一直叫他哥哥,我對他那麽好,他怎麽能背叛我們?錢,地位,尊嚴,他都有……”
張九將脊背靠在鐵椅背上,一句一句說著,仿佛在說給自己聽,將所有的過錯都推到那個“哥哥”身上。
目光裏的悲傷漸漸殆盡,取而代之的是不符年齡的狠毒與偏執。
霧眠咀嚼著糖果,安靜地做一個傾聽者。
“姐姐,你會背叛我嗎?”張九突然爬在桌子上,一滴淚從那猩紅的眸子中掉出,狠狠咋在了桌子上。
他的語氣陰森而詭異,仿佛隻要答案不如他所想,他就能擰斷她的脖子。
霧眠伸出手,幫他輕輕擦過臉頰的淚痕,指腹的刀傷張九能夠清楚地感受到。
“張九,我永遠不會背叛你。”霧眠緩緩說道,她乖極了,一雙無害清澈的鹿眸仿佛能把他的所有戾氣磨平,“你可以把後背交給我。”
她起身,輕輕吻上了張九的唇。
那顆化了一半的糖,抵在兩人嬌軟的唇之間,張九的喉結滾動,貝齒微啟,那顆糖滾進了他的嘴裏,帶著一切美好與甜意,在這樣殘忍的環境裏突兀而詭異。
霧眠離開那片溫熱,鹿眸漸漸染上水霧。
那是獵物的眸子,溫熱而安慰地看著自己的獵人,親吻著他的不安與暴躁。
張九伸出舌頭,卷著糖果舔了舔唇畔的水漬,明明是清香的甜,卻讓他膩到發慌。
那一刻,張九就快要淪陷了。
他近乎真的相信了,相信他能夠把後背交給她,相信她那雙溫順的眸子,相信她是家養的寵物,不會舉起屠刀反抗他。
張九笑了,他的指尖還沾染那位警察的血。
他擦過自己的唇,帶著鎖鏈的聲音輕響,低聲說道:“他會付出代價的,罪惡永遠不會停止。”
張九起身,探監室的門打開,有人從後方走了出來,帶走了他。
他沒有提那個手提袋,背影孤獨決絕地仿佛要一個人去對抗千軍萬馬。
兩個月後,無罪釋放的那一天,也剛好是張九十八歲的生日。
那天下雨了,霧眠撐著傘,站在監獄門口,從暴雨等到小雨,褲腿濕了一大截。
為了避嫌,隻有霧眠和王律師來了。
灰色的柵欄很高很密,讓霧眠看不見監獄裏頭的場景。
T國今天的天氣很涼,吹得霧眠胳膊起了很多雞皮疙瘩。
吱呀。
大門終於打開,男孩清瘦的身影出現了門口,他瘦了很多,一雙眸子寒冽地仿佛月光照耀下的劍刃。
霧眠撐起另一把傘,小跑過去打在了他的頭頂。
她拉起他的手,冰冷地嚇人。
張九看到她,笑著說道:“姐姐?”眉眼間的寒氣才稍稍褪去了一些。
霧眠攥著他的手,仿佛要幫他暖熱一般。
“嗯,我們回家吧。”霧眠說道,她勉強能夠齊到男孩的胸口,撐傘的時候手臂舉得很高。
張九垂下眸子,剛剛想說話,卻被另一道聲音打斷了。
“九兒。”那人不是別人,正是耀陽哥,準確的說是郭陽。
他撐著一把黑色的傘,目光裏憤怒而不解。
霧眠下意識地擋在了張九的麵前,表情冷漠而尖銳。
“你父親是自殺的,我沒想過殺他。”郭陽沉聲說道,一想到劉隊長在他的麵前倒下,便覺得心口如刀刮。
張九看著擋在自己身前的女孩,緩緩笑了,他接過她手中的傘,反手握住她的小手,把人拉進了自己的懷裏。
隨後看向郭陽,說道:“你祈禱著,我們不要再見麵,祈禱著,你身邊不要再有任何你重視的人。”
雨中,他的笑容一如既往的陽光可愛。
霧眠撓了撓他的掌心,輕聲說道:“我們回家吧。”
張九帶著她轉身,雨突然大了起來,霧眠嬌小,大片的雨斜飄著砸在她瘦弱的身上,張九伸出左手,握著傘從霧眠的左邊繞過來,把她圈在了臂彎下。
雨傘在霧眠的一邊,把她遮地嚴嚴實實,自己大半的身子卻落在了雨中,任由冰冷的雨衝刷著。
而從郭陽的眼睛看,那細密的雨絲仿佛一把剔魚刺的刀,將男孩的背影刮地不複從前。
房間裏是溫暖的,公寓不大,是王律師找的,除此之外,他給了張九一份厚厚的文件。
浴室裏流水聲嘩嘩在響,映著窗外豆大的雨滴砸在房簷上的聲響。
公寓很久不住人了,霧眠在接張九出獄之前就認真地打掃了一遍,此時她正換了打濕的褲子,露著潔白的小腿用幹毛巾擦著被淋濕的頭發。
燈光是暖橘色的,電視被關了靜音,隻有畫麵在流轉著。
浴室門打開,張九穿著一件寬鬆的白色短袖走出了出來,頭發上還沾著水珠,一滴滴順著臉頰滑落。
他的目光陰鬱而冷漠,慢慢看向坐在沙發上的霧眠。
霧眠微微抿嘴笑了笑,溫順而乖巧,她跟變戲法似的變出了一個小蛋糕,上麵還擺著一顆糖果。
沒有搞到蠟燭,她點了一根煙插在了蛋糕裏。
“生日快樂,蠟燭壞掉了,你對著煙許願吧,我幫你掐滅。”霧眠捧著蛋糕走到他的麵前,一雙鹿眸裏滿是期待與光亮,柔柔地一點點撬開他的心。
房間狹小卻溫暖,夜雨的氣息通過破爛的窗紗鑽了進來,潮濕而清新。
女孩捧著蛋糕,仿佛捧了一整個世界。
看著她那雙溫順的鹿眸時,張九覺得仿佛所有苦難她都能忍受,所有惡意她都能包容,世界在她這裏,都安靜了下來。
連他也仿佛被她支控著,想要靠近再靠近。
“姐姐,我成年了。”張九喃喃說道,他捏起那根煙,煙蒂的位置沾著粉色的奶油。
他的心中像是憋了一團火,在安靜的外表下不安地湧動著,女孩的眸子能安撫他,卻也激起了他內心最殘忍的破壞欲與瘋狂。
他想要撕碎麵前的一切,來慰藉他的憤怒與暴躁。
張九把煙蒂叼在了嘴中,用舌頭舔過那周圍的奶油——那是廉價商店裏匆忙買來的,甜膩地讓人發慌。
他吸了一口煙,然後把煙頭擦滅在了蛋糕的奶油上,潔白與粉色的奶油瞬間變得髒汙不堪。
霧眠呆呆地看著手中的蛋糕,既不憤怒也不傷心。
下一秒,蛋糕打翻在了地上。
男孩擒著女孩纖細的腰肢,湊近了她的臉龐,發梢的水珠一點點低落在女孩的臉上,順著嬌嫩的肌膚滑落進了唇裏。
霧眠下意識地,舔了舔嘴唇。
“姐姐,現在逃還來得及……”他的聲音輕輕地,呼出的熱氣噴灑在她的臉上。
他邪惡的想法像是雜草一樣叢生,他知道她一定幹過壞事,她一定不像看上去的那麽無辜無害,可是此刻他卻不敢看她的眼睛,隻想撕碎了她把她再次拖進黑暗裏。
他顫抖著說道,這是給她最後的機會。
霧眠的腰肢被男孩禁錮地生疼,她猶豫了片刻,雙手覆上了張九掐著她腰的大手,慢慢貼近他的胸膛。
她低聲說道:“疼……不逃……”
她的聲音是好聽的,帶著求饒的退讓,帶著嬌嗔與無助,軟軟綿綿地撞擊著他的心。
男孩的身軀微微一顫,藏在心中的惡念再也無法掩藏。
他想要發泄,想要找到一個依靠。
張九抱起女孩,朝著臥室內走去。
他的吻落在她的唇上,混著煙味的苦與奶油的甜膩,仿佛絕望與希望,在混亂中交織。
女孩一如既往地順從,隻有在最無法忍受的時候輕輕喚道:“疼……”
在她昏睡之前,男孩撩起她汗濕的發說道:“霧眠,我隻有你了……往後,你也隻能有我……”
他像是犯了毒癮的人,一遍又一遍的索取著,自己卻分不清到底想要什麽。
夜半,雨終於停了。
遠方的天際星辰已經漸漸磨滅,他看了一眼時間,就要天亮了。
雨林的熱氣被一場大雨淋地快沒了,已經有年邁的攤販推著小車走過水汙彌漫的街道了。
張九轉頭,看到了被窩裏隆起的那小一團。
在他身下的時候,嬌弱地仿佛輕輕一捏就碎了,從唇畔到氣息,都甜的要命。
在酒店大廳的時候,他第一次看到她就有了這樣的yuwang。
本是獵人偶然瞥到了一隻合適的獵物,同樣的場景,同樣的樣子,換成誰都可以。
那些畫本上,書籍上,視頻上的糾纏,他在吻她的時候就想實現。
他忍住了。
可是當她捧著蛋糕,乖柔地仿佛一隻家養的小貓,安靜地看著他時,他就想永遠留住這一刻,被壓抑的瘋狂與憤怒如泄洪般傾落,她一旦不逃開,就再也沒有機會走出這個屋子了。
窗外的風很涼,張九回到房間內,外麵有鳥叫聲響起。
他把眼尾泛紅的女孩輕輕攬進自己的懷裏,柔軟而光潔,身上都是他的味道。
他像是小獸回歸了母親的身邊,蜷著身子緊緊依靠著她,好像終於找到了可以依靠的東西。
霧眠醒來的時候,隻覺得渾身不舒服,除了疼,還是黏乎乎的感覺。
她仿佛破碎的木偶,脆弱地躺在床上,猛然想到自己睡了一個十八歲的小反派,嘖嘖,永創記錄啊……
隻是,這十八歲的男孩不太知道疼女孩……
她捂著被子,緩緩支起身子來,身上的痕跡真是慘不忍睹。
房門打開,男孩穿著白襯衫,拿著一盒藥和一杯溫水。
“避孕藥……”張九拆開包裝,取了兩顆,遞到了她的麵前。
昨晚一時興起,他沒有做好措施。
霧眠沒有接,她的眸子靜靜地看著他,仿佛是無聲的控訴。
張九垂目,平日裏的陽光可愛徹底不演了,他強硬地將藥片抵在她的唇上,慢慢送了進去。
然後含著一口水,喂給了霧眠。
女孩雙手環抱著膝蓋,潔白的床單上還有淡淡的血跡。
她不說話,卻仿佛已經被欺負哭了。
張九閉上眼,把人攬進懷裏,一下一下地摸著她的發。
“是你自己不逃開的,往後你隻能有我……我抱你去洗澡。”他把昨夜的毛巾搭在她身上,把女孩抱進了臥室裏。
他們都很年輕,男孩十八歲,女孩十九歲,卻像是經曆了許多事情的人一樣,安靜而平和地對待這好像荒唐的一切。
張九很有耐心,他甚至還幫她洗了頭發。
一切結束後,把她裹進了自己的襯衫裏,放在了沙發上,還幫她打開了電視。
自己卻去了廚房,開始做早餐。
霧眠蜷縮著沙發上,還有些困倦。
等到張九端著早餐放到霧眠麵前時,她能夠清楚地感覺到,兩人之間有什麽不一樣了。
男孩的陰鬱戾氣再也沒有被偽善的陽光溫暖所遮掩,他袒露自己布滿利齒的內壁,與無害的外表完全不符。
他的目光冷漠而無情,看向她的時候卻炙熱而強勢,像主導者一般,操控著二人之間的氣氛與走向。
張九熱好了包子,給霧眠夾了一個,吹的溫熱後放到了她的碗裏,眉目裏才難得有些了柔情。
霧眠沒問他們是什麽關係,也沒問以後未來。
張九也不提,這仿佛是一種默契,隻要她繼續乖乖地待在他身邊,他就會對她好,把她當成不一樣的存在。
霧眠查了查張九對他的喜愛值,已經達到60了。
隻是這種喜愛,有些複雜。
“還要去學校嗎?”張九突然問道。
霧眠點了點頭:“我推遲了一個學期入學,我可以陪你一段時間。”
她的聲音還有些嘶啞,那是縱欲過度被欺負慘了的表現。
“錢的問題你不用擔心,有我在,養你還是養的起。”狹小的房間裏,過了清晨,熱氣溫度逐漸漲了上來,他坐在低板凳上,在茶幾的另一邊,語氣成熟地完全不像一個十八歲的孩子。
“嗯。”霧眠細聲“嗯”了一聲,微微泛著血絲的眼睛乖乖地看著他。
張九對上那雙眸子,隻覺得自己所有脾氣都能被她磨平。
他沒忍住,握住了她的手。
手腕處還有一圈青紫色,那是昨天他太用力了。
“抱歉。”他低聲說道,她是喜歡他的吧,不然怎麽會容忍這一切。
她的手很小,溫熱而柔軟,觸碰到手腕的時候,他能夠感受她跳動的脈搏,小小的,乖乖的,能要人命的感覺。
她的鮮活,好像也滋養了他。
從兩人交握的地方,一點點傳遞,讓他像個在沙漠裏幹涸要死的流浪者一樣,看到了綠洲,緊握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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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千多字,我覺得還蠻粗長的。
謝謝大家的安慰,我愛你們!你們就像小天使一樣嗷,看到那些評論感動的我哇的一聲哭出來。
然後這一章寫的挺爽的,就是某些畫麵在腦海中描寫的時候還覺得自己蠻有寫小h文的潛質。
話說進程會不會太快了,這篇想寫的先動情再動心嘿嘿嘿嘿嘿。
感謝在2020-07-23 22:08:59~2020-07-25 13:57:4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狐狸的檸檬精 69瓶;鬱鬱蔥蔥 6瓶;霏華 3瓶;薛洋小可愛 2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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