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九(四)

  男孩拉起瘦弱的女孩,接過她手裏攥著的一把大鈔,安靜地整理了起來。


  直到每個褶子都鋪開地整齊,他才疊在一起,放到她的手上。


  “數數,有沒有少的。”張九說道,他的目光靜靜地看著麵前的女孩,從發梢到脖頸,到下巴到唇,最後落在了那雙霧蒙蒙的鹿眸上,嬌弱地仿佛經不起任何驚嚇。


  他的目光隱晦而溫柔,旁人隻覺得這一幕很美好。


  陽光高大的男孩舉手行善,嬌弱可憐的女孩默默仰望,臉頰微紅,怎麽看都像是青春畫麵裏不可多得的一幅場景。


  可是霧眠早就摸清了反派們的性子,那看似隱晦溫柔的目光下,藏著的是戲謔地打量,嘲笑她的窘態又忍不住釋放善意,誘騙可憐的小家夥踏入陷阱。


  就像是捕蠅草、食人花,散發著最香甜的的芬芳與蜜汁,引誘獵物踏入那尖牙利齒之中,再被嚼得粉碎。


  張九絕對不是在父親死亡的那一刻瘋掉的,他可能……早就有點瘋了。


  霧眠握住錢,小心地看了一眼,隨後說道:“謝謝。”


  女孩的聲音嬌軟怯懦,帶著一絲因身體不適的脆弱無助,最能激發野獸心裏殘暴的一麵。


  真好聽。


  張九的眼中閃過一抹驚豔。


  女孩在他的麵前乖順至極,低頭看著手中的錢,睫毛擋住了那雙溫順無害的眸子。她不多靠近他一步,也強迫著自己不要閃躲。


  目光再往下,他看到了女孩指腹上的刀傷——刀口不深,但是看著卻嚇人,邊緣的肉都已經泛著白邊了。


  興許是察覺到了他的目光,女孩不自然地藏了一下,仿佛是不希望讓他看到自己的窘迫。


  張九自然地握住她的手腕,說道:“別動。”


  隨後他從書包裏拿出創口貼,小心地貼在了她的傷口處。


  女孩本想拒絕,可是沒想到男孩看著不壯,力氣卻大得驚人,一隻手跟鉗子似的,讓她無法掙脫。


  “乖。”張九拉過她的手,輕輕說道。


  一個“乖”,讓霧眠跟觸電了似的,再也不敢嚇動。


  張九的眉頭這才舒張,靜靜地幫她貼的嚴嚴實實。


  女孩此時乖極了,乖得張九心癢癢的。


  她那麽瘦小,寬大的衣服一點也不合適,她的眉目溫順地仿佛一隻待宰的羔羊,已經被放上了案台卻隻是乖巧地看著屠刀。


  可是如果單單是隻羔羊,他不會這樣有興趣。


  倘若沒有那一眼對視、倘若他沒有看到剛剛她的冷漠與尖銳,他可能就真的相信這樣就像她這樣無助弱小了。


  有趣的女孩,很對他胃口。


  “謝謝。”女孩又說道,這次垂目看著手指上的創口貼。


  “感謝的時候不看看對方的眼睛嗎?”張九也不惱怒,他笑著說道。


  男孩笑起來陽光而溫暖,幹淨地仿佛被溪水衝洗過的琥珀,一道道紋理清晰可見,讓人忍不住心生喜歡。


  霧眠抬頭,恰好看到這樣的笑容。


  她想,好好的孩子怎麽最後就瘋了呢?

  “謝謝。”霧眠第三次小聲說道,他真的很好看。


  張九見好就收,他退後了一步,給了小獵物能夠感到安全的距離,隨後招手說道:“我也是華夏國人,移民來的。希望下次還能見到你……還有,用刀的時候要小心,不要太著急……”


  最後的對話,他說的是華夏語,流利而好聽,而最後一句話,他仿佛是無心提醒,又像是有意捉弄。


  霧眠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麽,可是男孩卻直接離開了。


  沒關係,還會再見的。


  霧眠想。


  張九轉過身,笑容一點點消失在了嘴角,他的冷漠與玩味充滿狩獵者的凶性。


  陽光溫暖這兩詞,此時很難聯係到他的身上。


  還會再見的。


  張九想到。


  他勾了勾嘴角,目光冰冷而邪氣。


  功利心不重,戾氣隱藏得很深,興趣為主,尚有情義……


  霧眠窩在酒店裏,喝著熱水,手中的打火機拉回把玩。


  她一點點思索著張九現在的狀態,目光落到那張創口貼上,還是覺得蠻有意思的。


  受原主性格的影響,她更多的時候沉默而內斂,陰鬱她收斂了很多,相比之下更加楚楚可憐,霧眠覺得自己太適合去當什麽苦情劇的清純可憐綠茶女主了——隻要她想。


  用這副身體,可憐兮兮哭泣的時候,真的很讓人有保護欲。


  大廳裏三次“謝謝”,讓張九對她的喜愛值達到了20,看來沒有經曆重要轉折點的張九,相較而言還是要肆意隨性一些,沒有什麽理想國,沒有什麽複仇大計,隻是個憑著興趣做事、有著反派特質的大男孩罷了。


  霧眠簡單收拾了一下,便換上了衣服帶著工具去了黃毛的出租屋。


  毀屍滅跡,再沒有什麽比放火更好了。


  他住在貧民區,哪裏的出租屋都是年久失修或者直接棚子搭起來的。


  之前出租屋應該是發生過火災的,牆壁上有被火熏燒之後留下的黑色髒跡。


  殺死黃毛後,霧眠檢查過四周,那一片基本隻有黃毛在住,放火之後看著時間報警,是不會傷害到其他人的。


  況且對於黃毛這種有前科的人,死了也不會有人在乎。


  做好準備,霧眠打了出租車到達了出租屋。


  興許是心裏念著沒有做完的事情,她並沒有察覺到自己身體上的不適。


  直到0244提出:主人,您的身體狀況不是很好。


  霧眠疑惑:怎麽回事?


  0244:應激反應,您剛剛進入這副身體時,接受原主人設信息比較快,但是身體並沒有能很快接受……目前您有些發低燒,肺部有感染情況,再加上水土不服,情況不是很好……


  霧眠:……


  霧眠:知道了。


  她隻是覺得步子有些虛浮,並沒有察覺到0244說的那些事情。


  這就看醫生的時候,你以為你什麽事情都沒有,結果一檢查,好家夥,就沒有什麽健康的地方。


  霧眠熟練地進入黃毛的出租屋,處理幹淨了屋內跟她有關的所有東西,然後打開煤氣罐,放火炸屋。


  或許是出租屋內的煤氣長久不用,炸屋的效果並不是很好,大火也沒有很快燒起來。


  霧眠一直盯著屋子被燒透了,殃及到了一個流浪漢隨手搭的棚子,霧眠這才跑到另一條街故作慌忙的樣子讓過路人報警了。


  一係列操作,深藏功與名。


  張九很意外,他知道他們一定能夠再見麵,可是沒有想到這樣快。


  男孩穿著白色的襯衫,單手插在了黑色長褲的褲兜內,站在廉價的燈紅酒綠之中,眉目矜貴而笑容清淺。


  他一眼就看到了她,穿著那不合身的衣服,看著不遠處的大火,似乎和每一個路人一樣看著熱鬧,又催促著報警吧。


  但凡他粗心一點,一定會忽略她眼中的滿意與放鬆。


  待宰的羔羊,溫順的眼眸,可憐的目光,此刻再次變得鋒利尖銳。


  “張九!你在看什麽啊?”一個清脆的女聲說道,“我覺得這裏還是太亂了,又髒又臭……啊,還起火了!快報警吧……”


  張九劍眉微皺,一絲戾氣流露,卻又被很快隱藏。


  他身邊的女孩很漂亮,超短裙,緊身短袖,身材火辣而誘人,長相卻又偏向明豔,隻是妝容太厚,讓人覺得不符年齡,平添老氣。


  耳邊的聲音很聒噪,這讓張九覺得很煩躁。


  不知怎麽的,他就想起了那女孩怯懦而嬌軟的聲音,小小的,你狠狠戳她一下,她才小心地回答一句,乖得要命。


  “頌莉,安靜。”張九笑著說道,目光包容而平和。


  女孩小臉一紅,點了點頭,不再說話。


  她是T國人,父親是T國的一位高官,她和張九在十五歲的時候就認識了,在一所私立貴族學校裏。


  張九很聰明,隻跟她在一個班裏半年,就跳級了,但是因為父輩的緣故,兩人相處很多。


  今天不止是他們倆人,還有平日裏的一些同學,是來貧民區看人妖的。


  雖然是貧民區,也正是因為貧窮衍生了許多灰色產業,政府為了安撫這些窮人就默許了這些產業,倒也養活了不少人。


  所以這片區域看著還是很熱鬧的。


  隻是治安很亂,打架、起火、飆車……屢見不鮮。


  “別看了,張九,我要不還是回去吧。誰想看個被閹割了男人啊……漂亮又怎麽樣……”頌莉癟嘴,聽說這次他們要看的人妖很漂亮,據說會很多花樣,迷得不少有錢人天天往這種地方跑。


  張九笑而不語,他的目光都停留在了那個女孩身上。


  火光映著她的側臉,下顎線條柔和而光滑,小而翹的鼻子被投下淡淡的陰影,溫順嬌弱的鹿眸裏映著燦爛炙熱的火光,她露出了一個嘲諷而瘋狂的笑容。


  張九的喉結上下滾動,一絲戰栗在心頭躍動。


  頌莉見張九不理她,還以為是火光吸引了他,便拉著他的袖口撒嬌。


  “張九,我們走吧!我爸爸那邊最近養了一頭小獅子,要不要去看看啊……”


  相處這麽久,頌莉還是知道一些張九的興趣的。


  眼前的男孩看著陽光帥氣,溫暖幹淨,偶爾也會想出一些狠毒的主意去懲罰惹到他們的人,也會喜歡蛇蜥蜴這種冷血動物,或者虎豹之類的凶獸。


  這種反差感,時常讓頌莉覺得又可怕又迷人。


  “從小關在籠子裏的有什麽意思……”張九輕聲說道,不留痕跡地揮開頌莉的手,與她微微拉開了距離。


  突然,他緊盯的小獵物出現了一點問題。


  有人撞了她一下,女孩卻直直地朝地上倒去,狠狠摔了一跤,半天跌坐在地上有些無力起來的樣子。


  周圍地人看熱鬧似的看著,每一個人上前扶她。


  張九目色一沉,隨即換上笑臉說道:“頌莉,你幫我去買瓶水好嗎?”


  “啊……”頌莉一愣,但是隨即說道:“好!”


  “這邊好像沒有賣的了,可能要稍微遠一點……我怕我們都去了,他們就找不到我們了……”張九笑容無害至極。


  頌莉哪裏會想太多,扭著屁股立馬去買水了。


  而張九在看到頌莉走遠後,轉身走向了跌坐在地上的女孩。


  放火毀屍的時間比她預想的長了一點,沒有想到原主的身體就有些撐不住了——就好像人一做完必須完成的事,就會很快虛弱下來,之前的強撐此刻都成了身體的報複。


  滿打滿算,她占據這副身體也才不到兩天,有這種情況確實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不知道為什麽,跌倒的那一刻,她頭昏眼花,就像是跌倒在了深深地沼澤裏,怎麽也爬不起來。


  掌心傳來一陣陣刺痛,她抬起來隻能看到鮮血。


  四周的人審時度勢地避開了她,目光肆意地打量在她的身上,這樣卑微可憐的處境讓她回憶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她想要站起來,可是身體卻不停使喚。


  霧眠索性放棄了,她單手扶著地,支撐著自己顫抖的身體,嚐試著緩緩蹲起來。


  張九撥開人群,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幕。


  女孩乖順極了,她好像學不會求助,學不會伸手,連跌倒在地上都沒有任何怨言,乖而怯懦的仿佛……


  仿佛……


  一隻被人遺棄掉的小寵物。


  家養的脾氣,怯懦的應對,可憐的模樣。


  這是她,又不是她。


  張九勾起嘴角,朝她再次伸出了手,拉住了她的小臂,一點點把她從沼澤裏拖起來。


  “我們又見麵了。”


  張九說道,他難得讓女孩依靠在他的身上,幫助她一點點適應起來。


  “我是她的朋友,沒事了。”


  這句話,他說的T國語言,周圍的人緩緩散去,那消失了目光讓霧眠覺得好受了一些。


  她下意識地扶住他的手腕,脫離了兩人的距離。


  霧眠張了張嘴,一聲幾乎沒聲兒的“謝謝”,從她的嘴裏傳出來。


  這次她還是沒有看他的眼睛,因為下一秒,她便昏迷倒在了他的懷裏。


  張九微微一愣,懷中的女孩幾乎沒有重量,瘦的仿佛隻剩下了一把骨頭。


  他笑了笑,心想,這可是自己送上門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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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沒有想到,放假了也不能安生,又是搶課,又是誌願者活動,又是學生會換屆述職,我裂開了。


  不過現在都結束了,後麵我會努力碼字的!感謝在2020-07-13 17:05:38~2020-07-15 17:43:5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我要嫁鉑金! 20瓶;笑忘莫憂 10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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